午時二刻,午飯時間。學生們都拿出自已的飯盒,有的學生家貧,飯盒裡只有素菜和簡單的飯糰;有的學生家境殷實,僕人送來的飯盒裡則裝著豐盛的菜餚。僕人給林珏送來的飯盒裡是雨鳶和晴雯精心準備的飯菜,既有營養又美味。
賈芸在一旁看著林珏的飯盒,不禁嚥了口唾沫,他的飯盒裡只有兩塊冰冷的饅頭和一點點鹹菜,相比之下顯得有些寒酸。他咬一口饅頭,就一口鹹菜,面露尷尬。
林珏注意到了賈芸的窘境,起身走到他身邊,將自已飯盒裡的菜餚分出一些給他。賈芸從小就要強自立,輕易不肯求告旁人,但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也無法拒絕林珏的好意。他感激地接過林珏遞過來的飯菜,真誠地說道:“謝謝你,林大叔。”
林珏回到座位,賈環看著他問:“珏表哥,你為何對賈芸這麼好?”
林珏淡然一笑,說:“他家境貧寒,能堅持讀書已是不易。我們都在義學讀書,他又是咱們的晚輩,就當互相幫助吧。”
賈環聞言,心知自已說話尖刻,也有些慚愧,低下了頭。
賈環自小跟雜草一樣成長,得不到任何人寵愛,趙姨娘更給他灌輸了陰暗卑劣的性格。但刨除對賈寶玉的妒忌,面對趙姨娘唆使他報復鬧騰,賈環並不認同而拒絕,因此說他本性並不壞。
於是賈環也從自已的飯盒中夾出一塊肉,走到賈芸面前,有些彆扭地說道:“芸哥兒,這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
賈芸有些驚訝,但還是感激地接過肉吃了,並對賈環點了點頭。
只聽見後面咳嗽了一聲,緊接著傳來陰陽怪氣地嘲諷聲:“窮酸,你不是很清高嗎?怎麼還接受別人的施捨?”
無錯書吧賈環有些性急,頓時瞪著那人,發怒道:“金榮,你憑什麼來管我們?“
金榮冷笑一聲,嗤之以鼻:“我在這裡看你們這些窮酸互相可憐罷了。”他的話音剛落,周圍便一片噓聲。
賈芸只當沒有聽見金榮的話,他拿起書本,平靜地開始閱讀起來。他知道義學人多了,就有龍蛇混雜,下流人物在內,而金榮正是其中之一。賈芸也明白,不能因為一些小人的挑釁就失了自已的教養。他平靜地應對,便是對這些小人最好的反擊。
金榮見賈芸毫無反應,心頭火更盛,把賈芸的餐盒往外面一扔,那餐盒中掉出的湯汁不偏不倚,濺到了秦鐘身上。秦鍾驚愕地抬起頭,看著金榮。金榮挑釁地笑出聲來,目光充滿惡意。
秦鍾回過神來,羞怒相激,走到金榮面前,冷冷地問道:“金榮,你什麼意思?難道不許我和寶二爺說話不成?”
金榮見秦鍾走來,愣了一愣,隨即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說道:“只許你們互相調笑,我就不能說句實話嗎?我只問你,你和寶二爺有話不在堂上明說,卻在外面鬼鬼祟祟地嘀咕什麼呢?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聽得明明白白,有甚麼貼燒餅的。你們要想讓我閉嘴,那就給點好處,否則我今天就把這件事捅出去。”
秦鍾又氣又急,忙進去向賈瑞前告金榮,說金榮無故訛詐自已和寶二爺。
這賈瑞是個勢利小人,見賈寶玉從不提攜幫襯自已,正在醋妒,又見秦鍾竟然告狀,心中更是憤懣不已。他明知金榮並非無緣無故地找麻煩,卻故意裝作一無所知,雖不敢呵叱寶玉,卻反說秦鍾多事。
金榮越發得意,搖頭晃腦地說道:“瑞大爺,我這可都是為了義學風紀,並無惡意。寶二爺和秦鍾之間舉動曖昧,實在不合禮儀。”金榮只顧著羞辱秦鍾,卻忘了賈薔一直在後面冷眼看著這一切。
賈薔,是東邊寧國府中的正派玄孫,今年十六歲,自小父母雙亡,由叔叔賈珍撫養長大。他生得容貌比賈蓉還要俊秀,又聰明伶俐,深得賈珍喜愛。賈薔素來與堂兄賈蓉交好,見金榮和賈瑞如此羞辱賈蓉的小舅子秦鍾,心中自是不快。只是金榮和賈瑞都是紈絝圈子裡的大佬薛蟠的跟班,而自已又與薛蟠交好,他也不便出面干預。賈薔想了想,決定尋找機會暗中相助秦鍾。
賈薔趁著混亂,悄悄走到寶玉的書童茗煙身邊,輕聲吩咐幾句。
茗煙年輕氣盛,最是受不了別人欺負自家少爺,聽聞賈薔的吩咐,立馬走到金榮面前。茗煙厲聲喝道:“姓金的,你以為自已很了不起嗎?憑什麼在這裡囂張跋扈!”
金榮斜眼看了看茗煙,冷笑著說:“你算哪根蔥,也敢來管我的事?”
茗煙一把揪住金榮的衣領,怒道:“我不管你是哪根蔥,但我警告你,不要再來惹我們家少爺,否則我會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賈薔看到事情順著自已的預想進行,心中稍安。他走到賈瑞面前,低聲說道:“瑞大爺,我有事先回去了,稍後再來向太爺(賈代儒)請教學業。”說完,賈薔便轉身離開。
賈瑞和金榮見賈薔一走,心中不禁有些得意。金榮嘲諷地笑著對茗煙說:“怎樣,小奴才,你還要教訓我不成?”
茗煙瞪著金榮,怒氣衝衝地說:“操你大爺的,今天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還真當自已行了。”說罷,茗煙狠狠地推了金榮一把,金榮一個趔趄,差點跌倒在地。
賈瑞見狀,知道事情鬧得有些大了,但心裡仍懷著對賈寶玉的妒恨,便假意勸解道:“這是大家學習的地方,你們這樣成何體統?都先冷靜冷靜,別鬧了。”
金榮氣得咬牙切齒,可茗煙身強力壯,招惹不起,俗話說“吃杮子專撿軟的捏”,因說:“反了,狗奴才竟敢以下犯上,爺只和你的主子對上,你也配和我動手!”說完便欲動手打寶玉和秦鍾。
茗煙看金榮要動手,頓時怒了,他大叫一聲:“茗爺我憑什麼不配和你動手!”說罷,他便衝上前去揮拳砸向金榮。金榮見茗煙來勢洶洶,連忙躲閃,但還是被茗煙擊中肩膀,痛得直哼哼。
這時,金榮的朋友撿起一方硯臺,來打茗煙,卻沒打中,反被茗煙躲過,硯臺砸在了賈蘭賈菌兩個小子的桌子上,打翻了他們的磁硯水壺,墨汁流出來將書本弄髒。這賈菌也是榮國府近派的草頭輩重孫,他與賈蘭最為要好。一見桌面被墨汁弄髒,賈蘭連忙護住書,用手帕擦拭。而賈菌則怒目圓瞪,對著金榮和他的朋友大聲呵斥:“你們在幹什麼?弄壞我們的書,要賠的!”
金榮和他的朋友見狀,不僅沒有道歉,反而更加囂張。金榮冷笑道:“賠?你們也配!”
賈菌和賈蘭雖然年紀尚小,但在義學中也算小有名氣。他們見金榮等人如此跋扈,心中怒火中燒。賈菌性格倔強,率先還手,便要抓起硯臺來要打回去,但賈蘭性格低調沉穩,內斂不張揚,他一把抓住賈菌的手臂,阻止了他。
“兄弟,算了,不要跟他們一般見識,我們不要鬧事。”賈蘭低聲勸說道。
賈菌瞪著金榮,喘著粗氣,他哪裡忍得住這口氣,便跳出來大聲說道:“憑什麼算了!他們如此囂張,難道我們就該忍氣吞聲嗎?”說完便要再次還手。
金榮見狀,便隨手抓起一根毛竹大板,冷笑著說:“你個小崽子,敢跟我動粗?我教你做人!”說完,他手中的毛竹大板便猛地揮向賈菌。
賈菌憤怒地迎擊,但畢竟年齡較小,力道不足,被金榮一擊打得退後幾步。旁邊的賈蘭見狀,連忙上前扶住賈菌,同時喊道:“住手!金榮,你們太可惡了!”
此時,林珏在遠處看到這一幕,他決定不能再沉默,於是走到賈菌和賈蘭身旁,低聲安慰道:“別跟他一般見識,叔叔會幫你們處理好的。”賈菌和賈蘭雖然年幼,但也明白事情的嚴重性,於是乖乖地點點頭。
林珏轉向金榮,語氣嚴厲地說:“金榮,你別太過分,這裡是義學,不是菜市場,由不得你隨意撒野!”
金榮看著林珏,知道他在榮國府身份不低,心中有些膽怯,但嘴上依舊不饒人:“林珏,這是我和他們的事,你少管閒事!”
林珏不屑一笑,道:“我不管你是什麼身份,但在這義學裡,每個人都有權學習,沒有高低貴賤之分。你如此欺凌他人,難道不覺得羞恥嗎?”
金榮聞言,心中更加惱怒,冷笑道:“林珏,你不過是一個借居在賈府的外人,別以為自已有多了不起。在這義學裡,我有薛大爺撐腰,你得罪不起我。”
林珏淡然一笑,道:“我出身如何,並不是你能評論的。你若再肆意妄為,別怪我不客氣。”
金榮氣急敗壞,身子一弓,又拿起兩根棍子一上一下,向林珏頭部和腰間猛擊過去。然而,林珏身形一閃,輕鬆避開了他的攻擊。他瞅準機會,一腳踢向金榮的膝蓋,使其應聲倒地。
秦鍾和賈菌看到這一幕,不禁暗自拍手稱快。金榮手下的小跟班見狀,紛紛衝上來圍攻林珏。林珏巍然不動,眼神凜冽。只見他運起拳腳,招式流暢,轉眼間將幾個小跟班一一撂倒在地。
賈瑞見狀,心中又驚又怒。他指著林珏說:“林珏,你竟敢在義學裡動手,這是違反規矩的。待我稟告祖父和政老爺,定要讓你受到懲罰。”
林珏冷冷地看著賈瑞,道:“賈瑞,你身為義學的管理者,不僅沒有維護好義學的秩序,反而任由金榮等人胡作非為。現在你反倒怪罪起我來,不覺得可笑嗎?”
賈瑞被林珏說得無言以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而金榮等人看到林珏的武藝,也不敢再輕舉妄動。於是,這場風波漸漸平息,義學的氣氛也逐漸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