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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及笄

先生們三三兩兩的聚在後院,胤昭在為了悔棋而耍賴。

“你是不是要生辰了?正好趕上過幾天書院的及笄禮,讓你的父母兄長也一起過來吧。”夫子突然岔開話題。

眾先生聞言把目光聚過來。這麼說來他們小師妹才剛滿十八,就當了聞名四海的十先生。

“好啊,那夫子送我什麼及笄禮?”胤昭痛快的答應下來,轉頭就要禮物。

夫子拿起旁邊的浮塵,要敲她的腦袋,“逢年過節的就要禮物,及笄也要,生辰也要。老夫的家底都要全送你了。”

胤昭向後側身,躲過了這一棍,“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對,還有長兄如父,你的爹可真多啊。”夫子指了指在院子裡的她的師兄們。

“都說了如父如父,說的是像父親一般,而不是是父親。再說了,師兄不算兄。”

“既然比你年長,又同認老夫為師,他們怎麼就不是你兄長了?”

“他們只是比我年長,亦稱作兄長。可長兄如父,則為有血緣關係的兄。”

胤昭和夫子偶爾會做這種無意義的辯論,在文人眼中是清談。在胤昭眼中則為犟嘴。

金陵城的及笄禮每年都由書院舉行,由季舒主持,由城裡有威望的夫人為女孩子們插簪子。

今年因為胤昭也在受禮的隊伍中,對小徒弟的偏愛,夫子百年難得的出面主持了也不是特別盛大的典禮。

而今年插簪的婦人是敖亓的母親,敖夫人也是武將世家出身,年輕時跟隨敖將軍征戰四方。懷了敖亓後就不再血戰沙場,而是坐鎮府中,做了敖將軍的賢內助。

這天胤昭將頭髮梳成辮子,盤在頭頂,露出圓潤的額頭和纖長的脖頸,端坐在角落。比起三三兩兩聚集起來談論的女孩子,胤昭彷彿是另一個世界的存在。她微微頷首,眼睛微眯,不知在想什麼。那出塵的神態,宛如下凡的仙子。

有的人家也會將及笄禮看作是一場選兒媳的盛典,一些家族會格外注意女孩子提前備好的簪子,透過簪子來觀察女子家族的經濟情況。

由於簪子是自己準備,大的小的金的銀的,五花八門。最樸素的不過木簪,而最奢華的,恨不得製成皇后的儀制。

胤昭從袖子裡拿出準備的簪子把玩,是入門時方瑜送她的那一根。只是今天似乎沒見到他。

“笄者三拜…拜先祖…拜父母…拜師長…令月吉日,始加元服,棄爾幼志,順爾成德,壽考維祺,介爾景福,笄禮畢…”

敖夫人唸完笄禮詞,眾女子起身。她們今日穿了華美的衣服,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談論衣服,談論簪子,談論是否有提親的人家。胤昭起身,回到母親身邊。

她今日雖打扮得比以往華麗,可和那些小姐們比起來,還是太素淨了些。

“這就是攆得我家小敖將軍可哪跑的十先生?”敖夫人走過來。

“見過敖夫人。”胤昭連忙起身,輕屈膝行了一禮,敖夫人將她扶起。

“看看人家禮數,你再看看你。”敖夫人恨鐵不成鋼的瞪了自己兒子一眼。

敖亓立刻會意,彎腰抱拳,“見過司馬伕人。”

“哎,小敖將軍。”司馬伕人笑著頷首。

敖亓立刻竄到胤昭身邊,上下打量了一番,“今天可是姑娘們選夫家的日子,你這…也沒怎麼打扮啊。嫁不出去怎麼辦?”

胤昭嘖了一聲,“師兄哪隻眼睛看見我沒打扮?”

“娘你看,我就說她裝不了多久。”

“還不是你先招惹的人家。”敖夫人揪著敖亓的耳朵,轉頭對司馬伕人賠笑,“讓夫人見笑了。”

敖夫人也只有敖亓這一個獨子,家裡加上老敖將軍,父子倆都不是安分的主。所以格外喜歡端莊文靜的女孩子,對書院的幾位女先生都當親女兒對待,漂亮衣服,胭脂水粉,逢年過節就送一些,就當是圓了自己的女兒夢。

“要不是知道犬子是什麼性子,我都想上門提親,我看著這小丫頭是真好。”

“敖夫人抬愛。既然是師兄的母親,我們自當成自己母親一樣孝順。”

“好好好。”敖夫人笑的嘴都合不上了,“可有人上門提親?”

“是有幾家,可這孩子眼光高,一個都沒看上。”

“聽說胤昭和賀家小大夫不是青梅竹馬?二人可有意思?”

“他倆說不上三句話就能掐起來,若真成了親家,她倆能掀了金陵城。依我看,倆孩子都沒這個心思,就是個玩的不錯的玩伴。”

“那可有中意的郎君?”敖夫人如此一問,胤昭腦海裡蹦出的是方瑜的臉,耳尖一下子就紅了,稍稍向後退了一步。

“讓孩子自己做主吧,也不必是什麼大家大戶,嫁個喜歡的人,幸福美滿一生,就夠了。”司馬伕人牽起胤昭的手語重心長的說。胤昭害羞的低下頭。

“就是,母親您就別操心了。後院還有這麼多師兄呢,她要是實在嫁不出去,我看老九就不錯,簡家和司馬家是舊相識,對小師妹也好。”

“師兄比我年長几歲,可有中意的女兒家?”胤昭看他亂點鴛鴦譜就來氣,將戰火引到了他身上,“外面那麼多剛及笄的女孩子,可有看著順眼的?”

兩位母親相互道著對方孩子的好,胤昭和敖亓互相挖苦。

胤暄也從外面的世家中脫開身,來到母親和妹妹身邊。胤昭看見靠山來了,揪著哥哥的袖子,控訴敖亓的罪行。

“你那嘴,誰說的過你啊,你沒欺負別人就不錯了。”

方瑜忙完了才來書院遠遠看了她一眼。看見她頭上的簪子,心裡一緊。她是無意的…還是故意為之?

“不去和她說幾句話?”簡玉珩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

“不了…”他說,“你…好好待她。”

簡玉珩轉頭看向方瑜,不解道,“怎麼…師兄不喜歡了?”

“就是太喜歡了,有些不敢娶。”

簡玉珩微不可查的嘆口氣,方瑜也沒在等他的回答,他知道簡玉珩很心疼這個小師妹,定會好好照顧她。他就這麼遠遠的看了一眼,又轉身走了。

她今天格外漂亮。

胤昭入門後,方瑜內心很是歡喜。可又轉念想到他目前在查的案子,想到最近接二連三遇到的天災人禍,想到他今後的奪嫡之路…

司馬家一向遠離朝廷紛爭,這些事也太過危險,方瑜實在是不想將她也捲入這場紛爭。

所以,雖將小師妹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但也始終保持著距離。有意無意的將胤昭往簡玉珩身邊推。

*

元旦當天,聽聞餘嵐和雪嫻要去找胤昭一起逛廟會,簡玉珩和封玄弈也跟著一起來了。

簡玉珩:“大小姐可出門了?”

“小姐還在府上,九先生稍後,在下這就去通傳。”

沒一會兒,家僕將幾人領進前廳,胤昭也疾步趕過來。

看到胤昭還在家,餘嵐詫異地問,“你哥哥怎麼沒帶你去廟會?”

“哥哥被納蘭叫走了,他們兩個約會,我在也不方便,便在家歇著了。”

“那正好,我們一起。”雪嫻說著就要拽著胤昭出門。

“我…我去換件衣服。”

胤昭本沒有出門的打算,在家穿著隨意,也沒怎麼打扮,秀髮隨意的束在腦後,倒有種鄰家小妹的感覺。

簡玉珩將手裡的布包遞到胤昭手上。

“這是家父前幾天剛得了一匹蜀錦,家母命人裁了兩件衣裳,小妹留了一件,這一件送你。你今天就穿這個吧。”

一看就知是價值不菲的面料,在光線的映襯下,每個角度都映出不同的顏色,上面更是繡了木蘭花的暗紋,顯得格外富麗堂皇。

“這衣服真好看!”雪嫻驚呼。

“二位姑奶奶也有,只是成衣店還未做好。平日裡送二位的小東西夠多了,所以我就想著先把行十這件趕出來,趕在元旦時先讓她穿上。”

“還是偏心小師妹。”餘嵐白了他一眼,而後拿過布包,和雪嫻一起推搡著胤昭,往她的屋子裡走。

雪嫻:“走~師姐給你好好打扮打扮。”

雖然兩位女先生平時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在書院裡更是穿著書院的白色布衫,很少精心打扮。但女孩子天性總是愛美的。三個人在胤昭的閨房裡折騰了好久。

“好了沒啊。”封玄弈等的有些不耐煩。

雪嫻:“好了好了,催什麼。”

餘嵐和雪嫻把房門推開,換上了鮮紅色衣衫的胤昭,從屋內走出來。簡玉珩和封玄弈看直了眼睛。胤昭生的白,紅衣將她的膚色襯得更加白淨。略施粉黛也不會顯得太過素淨。鬢間的幾隻紅豆杉步搖和紅衣相得益彰。

“老九眼光獨到啊,這衣服師妹穿著是真好看。”封玄弈感嘆道。

雪嫻:“咱們行十本來就好看~”

“好了…各位莫要取笑我了。”胤昭將頭低得更低。

府裡的丫鬟地上一個兔毛領鵝黃色披風,給胤昭穿戴好。幾個人就迫不及待的拽著胤昭上街了。

敖亓在城中心職守,方瑾站在他身旁,兩人神情嚴肅,低聲交談。身旁的侍衛都有眼力見似的,離得老遠。

敖亓:“那日永安樓的火災確實是人為,五爺前腳剛進了永安樓,後腳後廚就起火了。加上那晚風大,火一下子就竄到了房頂。”

方瑾:“此事等三弟巡防結束後,你直接跟他稟報。昨晚的刺客也查出來,用的是丟的那一批軍備。

敖亓:“究竟是何人如此大膽,走私銅礦已是重罪,如今還貪墨軍備,刺殺皇子。”

方瑾搖頭:“如今只能得知此人的勢力不弱,但還無法查出究竟是邊界叛軍還是我們的好弟弟。可無論是誰,他們的目的都只有一個…”

二人沉默對視一眼。

“大師兄!”雪嫻里老遠就喊了一聲。

兩人聞聲轉過頭來,見來者是書院的姑奶奶們,又默契的收起嚴肅的神情,綻放出平日的笑臉。

“這是哪家的小姐?打扮得如此好看?”方瑾一眼就看到了精心打扮過的胤昭。

“大師兄也拿我打趣。”胤昭微微欠身行禮,並未見方瑜身影,便問出了聲,“怎麼…不見三師兄?”

“他啊……他有公務在身,走不開。”

“爺,永安樓的火災敖小將軍查出些線索,等他巡防結束便來回報。還有昨晚的刺客,安排可靠的醫管查過,都是服用的西域劇毒身亡的。但人並不是西域人。府上的佈防也增加了一倍的人手。”

“不用增加人手。”

“爺?”侍衛不明。

“若防得太死,他們便更沒有機會來刺殺我了。”方瑜眼神銳利的盯著前方,眼神裡滿是危險的氣息。

突然他從金陵街上接踵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紅色的身影。他的眼神立刻放柔了些許。

那幾個人走在金陵大街上,三個小丫頭經常被街上的雜耍吸引住注意,總是停下駐足觀看,隨著人群拍手叫好。簡玉珩和封玄弈買了些糖人和燈籠,送給三位小姐,逗她們開心。

站在城牆上身著鎧甲的人,眼睛一直追隨著那個穿紅色衣裳,披著白色斗篷的人。她的笑容是那樣耀眼。

“已經按照爺的吩咐加強巡防,燎火臺也增加了一倍的人手。”另一侍衛前來稟報。可遲遲沒等來方瑜的答話,遂抬頭又叫了他一聲。只見他面前的人,眼裡充滿了溫情,“…爺這是看什麼呢,看的這麼入神?”

方瑜回頭瞥了他一眼,沒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