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裡擺了許多漆器木箱,陣仗雖大,但排場卻配不上書院十先生的名號。胤昭心裡一笑,若韓大人並非不知深淺,那就是他也知道,這門親事成不了。
韓大人率先開口:“犬子心儀十先生已久…”
簡玉珩立刻出聲打斷:“二品以上官員家的子女,不滿二十者,都要將生辰八字送進宮裡,給各位皇子選妃。莫非韓大人想和各位皇子搶人?”
韓大人臉色一滯,這種罪名他怎麼擔得起。
“九先生哪裡話,下官哪有這個膽子和皇子搶人。如若司馬小姐未被指婚,下嫁給犬子……”
“爹!為什麼是下嫁!”
“你閉嘴!”韓大人轉頭呵斥,別說他們僅僅是一個尚書,書院的先生若是不想,皇子她們也是不嫁的。天下哪裡敢有人強迫書院先生做事?
“如此…便等到各位皇子的婚事定下來後,若師妹未被選為皇子妃,再來提親也不遲。”
“多謝九先生提醒,是下官唐突了。”
“爹…!”
“別胡鬧。”說著趕緊帶著韓尚和家僕離開司馬府。
韓大人一離開,兩人就將上座讓出來給幾位長輩。
賀伯父說,“如今你家這丫頭可不簡單。”
簡老夫人急忙附和,“可不是~若是昭兒沒被皇子看上,就嫁到我家來吧,我看著很是喜歡。”
“娘…”簡玉珩急忙阻止,他沒這心思,也不敢有這心思。五皇子殿下看上的人,哪個敢搶?
簡玉瓊看出他弟弟的心思,不想讓場面弄得尷尬,便岔開話題提議出去走走。
臨近年末,街頭巷尾,張燈結綵,充斥著過年的氣息,好不熱鬧。
幾家人走走停停,逛了不少鋪子。
“永安樓走水了!”
街上突然一陣騷亂,胤昭抬頭望去,不遠處六層樓的永安樓已經被大火吞噬。大火映得黑夜如同白晝般明亮。
她呆愣住,這她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大的火災,可她總覺得如今這場景很是熟悉…
“母親,如此大的火…可是第一次?”
“是啊,我都從未見過如此場景,只希望別有人受傷…”母親擔憂的說。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一個婦女跌跌撞撞的就要往火裡衝,被胤昭一把攔下,“前面危險。”
“我的兒子…我兒子還在裡面!”
胤昭眉頭一皺,問道,“多大的孩子,叫什麼?在幾層?”
“六歲…叫聞昊…我們…我們的雅間在四層,可不知孩子有沒有亂跑…”女人已經泣不成聲,淚眼婆娑的看著眼前的大火。
胤昭嘆氣將自己的披風取下,給女人披上,將女人交給母親,“勞煩母親照看好她。”
“昭兒…”母親還沒來得及開口阻攔,就見胤昭往酒樓裡跑,期間扶起幾個摔倒的人。找了火勢較小的一處,從外面翻身進了四樓。大火瞬間吞噬她的身影,看得所有人都心裡一緊。
敖亓帶著燎火臺的人在奮力救火,這時書院的先生也趕來了幾個。
“行十!你七師兄來了!”封玄弈大喊著就要往裡衝。
胤昭的聲音混著木頭噼啪的響聲穩穩的傳出來,沒有一絲慌亂。
“別來,這裡要塌了,禁不住你。”
封玄弈腳步一頓,轉頭看向簡玉珩,“她嫌我胖?”
簡玉珩微微一笑,“確實不瘦。”
“趕緊…接住他!我抬不動了!”胤昭吃力將一個昏迷著的十分肥胖的中年人扔出來。
封玄弈接住的時候也是愣了一下,這麼重的人,瘦弱的胤昭是怎麼給扔下來的。
“孩兒他爸!相公!兒子呢!小昊呢!”那剛才那婦人一下子衝上來,對著昏迷的男子又錘又打,竟把他叫醒了。
“小昊呢!兒子呢?!”
那男人嘴裡如夢初醒般的喊著,“小昊…小昊!”喊著就要往大火裡衝。
“哎!我師妹好不容易把你救出來的!”封玄弈趕忙攔著。
“我兒子在裡面!”
“我師妹為了救你兒子也在裡面!”封玄弈長相粗曠,一旦狠起來常人都會懼怕他三分,那人當即被嚇住,不再出聲。封玄弈長舒一口氣,“乖乖的待著,別再給我們添麻煩了,嗯?”
兩人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再不封起來,這樓一旦塌了,會殃及到旁邊的商鋪!”雪嫻已經在周圍佈下陣法,防止火勢蔓延。
封玄弈:“行十還在裡面!”
雪嫻一聽胤昭還在裡面,只得一咬牙繼續和霍訣加固法陣,等胤昭出來。
期間胤昭又從酒樓裡扔出來幾個人。有食客,也有店小二。
封玄弈發現,人都是被她從二樓的窗子裡扔出來的。他心中大驚,她怕從太高的地方扔下來,下面的人接不住,人也會受傷。可人一定不會全在二樓躲著,她在這火海里上上下下跑了多少趟?!
“行十!樓要塌了。”雪嫻大喊。
“封。”胤昭冷靜的聲音從火海里傳出來。
“那你快出來啊。”
“我沒事,裡面除了那個孩子已經沒人了。我找到他了。設結界。快。”
“我……”雪嫻狠狠咬牙,和霍訣對視一眼。將結界封死,隨著整棟樓被一層薄薄的藍色透明結界封在裡面,風聲也不再如鶴唳般尖銳,火燒木頭的噼啪聲也聽不見了…
整個街道只剩下抽泣聲和嘆息。
有的人劫後餘生,和家人朋友抱頭痛哭。有的人在惋惜,早上剛行過拜師禮,晚上就被困在火海里的十先生…
六層的酒樓攔腰斷截,倒了下來。砸在結界上,發出轟響。所有人的臉上都寫著震驚。
書院先生們臉色凝重,胤昭既然決定封閉結界,那她必然是有萬全之策。可這六層的酒樓坍塌可不是小事故,她如何能全身而退…
“昭兒……”母親看著酒樓的廢墟眼裡沁滿淚水。
結界開啟, 書院先生和燎火臺的官兵蜂擁而上。只見火海中穩步走出一個身影,那堅毅的步伐猶如鳳凰浴火而生。由於大火的炙烤,她身上還絲絲的冒著白煙。
街上沉寂了片刻,隨即響起熱烈的歡呼。
她懷裡抱了著一個孩子,她將孩子安全的護在懷裡,離火海遠了些才將孩子放下來。孩子一落地就朝著自己的母親跑過去。
“小昊!”一家三口緊緊抱在一起。
司馬爻一行人也急忙跑過來,將她團團圍住。母親剛要觸碰到胤昭,她笑著向後退了一步,“現在我身上涼的很,母親最好還是不要碰。”
“可有受傷?”母親眼裡滿是擔憂。
胤昭原地轉了一圈,讓母親放心,“並未。”
簡玉珩先一步將披風解下來給胤昭披上。
“你何時學會的冰系法術。”封玄弈握出一個溫暖的火球,塞給胤昭。
霍訣:“冰系乃五行之外,修得的人極少…你…別又是自學的吧…?”
“…又不難…為何不能自學…?”
“你…你自己跟夫子解釋啊,我也不知道夫子為何不准你學符咒,你符咒科第一這事兒,夫子可把我倆好頓罵…”
“好好好,師兄放心。”
餘嵐安置好手中的傷員,過來給胤昭診脈,發現她脈象平穩,懸著的心也算是放下了,教訓似的拍了拍她胳膊外側,“女孩子家家的,修什麼冰系的法術。以後少用。”
“遵命。”
餘嵐說完便離開去繼續處理傷患了。
這時被救的那一家三口從遠處走過來,對胤昭千恩萬謝。
“不必多禮。”胤昭雙手重疊放於胸前,行了一禮。
“快!快給恩人磕個頭。”母親讓小孩子跪下給胤昭磕了一個頭,以表救命的恩情。胤昭扶起小孩,笑著看著三人走遠了。
“可真是驚險,你倆可是嚇死我了。這要是你倆都…… 我可怎麼辦啊!”女人道。
“多虧了十先生,看著十先生那麼瘦弱,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竟能扛起我。”男人憨笑道。
“十先生可厲害了~變了一個冰罩子出來,把我們罩在了裡面,罩子裡涼颼颼的~那麼粗的房梁砸上來,冰罩子一點事都沒有~”
小孩子比比劃劃的很是興奮,很慶幸這次災禍並未給他留下可怕的記憶。
“你可真厲害。”簡玉姍湊到胤昭身邊,小聲對她說,“怪不得都說書院先生不是人人都做得的。那麼大的火,常人嚇都嚇傻了,有幾個敢往裡衝的?”
“不過是職責所在罷了。”胤昭微微一笑,“母親…是和伯母們再別處逛逛?我們可能要留下處理現場了。”
在場的幾個小輩,賀蘭是大夫,簡玉珩和胤昭是書院先生。
“我也想留下幫忙。”簡玉姍有些乞求的看向她的父母。
“這…”
“無妨,四師姐那邊應該也缺人手,父親母親放心,我照顧小妹。”
“那我送幾位回府。”簡玉瓊說。
賀蘭的父親母親看著現場傷者並沒有太多,書院四先生也在,醫科的學生們也來了不少,並沒有留下的必要,只囑咐了賀蘭有需要回醫館取即可,便離開了。母親叮囑胤昭小心別再受傷,簡家父母也囑咐簡玉姍別添亂,四位長輩在簡玉瓊的陪同下轉身回府了。
“我當時都以為我要死了,就看見十先生頂著大火就走進來了。”
“我也是我也是!酒樓都被燒成那樣了,十先生悠閒的就像來吃酒的客人。”
“不過十先生這個小娘子也太兇了,拽著我的領子,順窗就扔出來了!”
“誰說不是呢!我還以為要摔死了,結果竟被人接住了,一抬頭,正對上七先生那張臉,我人都嚇傻了。”
“也多虧了書院的先生,不過這好好的酒樓怎麼就突然走了水?”
街頭巷尾的人還在談論著這場大火。
看到胤昭安然無恙,站在巷子裡的人的拳頭終於鬆了鬆。
“爺。”
“去查,我前腳剛進酒樓,後腳就走水了,我不相信會這麼巧。”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