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凌雲走進了成衣鋪,見店內有很多人。
這店鋪也足有三室一廳這麼大,所以說人多,基本上裡面就有十幾個人了。
有的是直接來取衣服的,這些衣服也挺高檔的,都是些南方的蠶絲錦緞,還有冰綃綢布,有做女子裙衣袿裳,也有做錦衣官袍,還有做文人名士的蘊藉風流衣服的。
寧璃冬僱了一個女子,叫封婷,年紀也十八左右,長的也還過的去,臉上最大的優點就是面板白。
“李公子,今天你的衣服都做好了,你先看一下!”
寧璃冬從牆邊的高櫃上,踮著腳尖,拿下來了一件衣服。
放在桌案上,讓李凌雲仔細看看。
“嗯,這面料還是我挑的面料,沒錯,這個五兩銀子,你就不用找了!”
李凌雲從內衣領子裡,掏出來了一錠白花花的銀子,他微笑著,覺的非常滿意,無論做工的精細,都讓他非常的高興。
寧璃冬一看,這銀子完全是多付了許多,談好的三兩銀子,卻是五兩銀子。
所以她挑眉斜看著桌案旁的李凌雲,嚴肅的說道:“李公子也是老主顧,花這麼多的銀子,你這是不是想請我吃飯,還是想把本姑娘給買走?”
李凌雲揶揄一笑,他其實每次來收衣服,基本都是多付些許的,不過這次是有點過頭了,不過他真的是無意的,因為身上根本就沒有碎銀子。
“寧老闆,本公主也無奈啊,因為身上根本沒有碎銀,所以這些多餘的錢就算請你寧老闆吃飯了!”
“吃飯,吃什麼飯,這是二兩銀子啊!可夠在月花酒樓吃好幾頓大餐了,你請店裡的封婷如何?”
詭譎多情的寧璃冬想不到,想不到會以店員封婷來調侃李凌雲。
李凌雲一臉的木訥,臉上微紅,尷尬的竟然說不出話來。
“這衣服我先給你包了,你放心拿走好了!”
寧璃冬哈哈一嗢笑,癟癟的胭脂紅小嘴兩端的小腮,居然露出來淺淺的小酒窩。
衣服都被包裹在了一隻厚紙袋裡,寧璃冬的纖手伸向了桌案前的李凌雲。
“謝謝,謝謝寧老闆,那我就不客氣了!”
“不客氣什麼,你都這麼大方,還說自已不客氣,傻瓜!”
這傻瓜一出,讓李凌雲反而更尷尬,他的臉反而真的紅了,慌亂之中,一把接過寧璃冬遞過來的紙袋,轉身低頭的就快速走了過去。
低著頭,掩蓋著臉紅,這怎麼能騙過寧璃冬的眼睛。
寧璃冬又揶揄一笑,看著李凌雲三步當兩步走的樣子,感到肚子都想鼓起來,好好的笑一陣子。
“慢走呢!李公子,封婷,你快送一下李公子,這李公子走的也太快了!”
封婷一看,就急急的奔了過去,對著李凌雲的脊背說道:“李公子,請慢走,歡迎下次zai來!”
李凌雲察覺後面是封婷的聲音,就更加的不好意思,一腳邁出大門門檻,轉過門枋,就直接往簷花下的街邊小路奔去。
“這李公子,今天這是怎麼了?”
封婷感到驚訝,從來沒有看見李凌雲出店鋪,象做賊的樣子,心虛虛的直接頭也不回的往外跑。
她眨了眨眼皮,但也思量不出什麼秘密。
轉頭就招呼其他客人去了。
成衣鋪內,還是有好幾個人,一直在鋪滿布匹的桌案上,打量挑選著衣服的面料。
這些面料,有梧沙集的雲錦,也有青夏城益璜國最高檔的青錦面料,也有其他城市面料的綢緞等布匹。
李凌雲見看不見璃盛成衣鋪的店鋪的木門了,才緩緩放慢了腳步。
他拿著包裹好的衣服紙袋,走在黃泥路上,這泥土路面非常堅硬平整。
上面還有些薄雪覆蓋著。
不過暄揚城上空的小雪,已經停了。
到了李府後,李凌雲開啟包裹的油紙一樣的厚紙袋,發現衣服內還有二兩銀子。
他終於明白了,原來自已低頭尷尬時,沒注意到寧璃冬已經將多餘的二兩銀子,給順手放到了摺疊起來的衣服裡面。
“唉!怪我眼睛瞎呢?這是個傻子,傻子呢,寧姑娘說的沒錯,本公子就是個傻子!”
“公子,老爺叫你過去一下!”
一個李府管家模樣的老頭走了過來。
鬍鬚發白,臉上佈滿皺紋。
穿著一身棕黃色家僕裰領長衣,腳上是白底黑色布鞋。
這李府其實是益璜國暄揚城的一個官府。
這暄揚城最大的官是關統禁,也可稱為太守,而接下去的就是關統使,是個太守裡的相官。
李凌雲的父親叫李鼐,他還有個哥哥,叫李式雲。
李府,還算富麗堂皇,紓金拖紫。
是個鐘鳴鼎食的官宦jia庭。
在暄揚城裡,象李府這樣的大家,除了關統禁的豪門,其餘皆寒磣幾分。
院中碻磝細石頭鋪設的徑路,皆是五顏六色的瑪瑙小石,挖起一塊,也值半兩銀子。
李凌雲來到了庭堂,李鼐正坐在一把奇大的靠背椅子上。
這椅子大的可坐兩個人,椅子面還墊著柔軟的猛獸皮。
一旁的几案也比較高,跟椅面相差無幾。
案上有小銅鼎香氣,還有幾杯清茶,一隻紅色的木盤。
“凌雲,你氣喘吁吁的幹嘛去了?”
“父親大人,兒子沒有幹嘛啊?聽父親喊我,就匆匆忙忙的跑來了!”
李凌雲心裡一咯噔,以為李鼐今日上午派人跟蹤了他,所以心裡一下子疑神疑鬼起來。
她還以為李鼐派人,連他到了成衣店鋪,都已經知道。
其實李凌雲沒有那麼多衣服要做要穿的,他經常去買面料,做衣服,那都是為了去看寧璃冬而已。
“你一直在府內讀書,而你哥已去了崆承宗截派宗主王承央處,現在爹也有意安排你去那峒宣宗闡派宗主飛尊回處學藝,不知你意向如何?”
“父親,兒現在還未讀飽詩書,現在去學仙道,恐怕還早一些!”
“放肆!”
關統使李鼐一拍几案,案上的一杯茶水立刻亂晃,從邊緣處晃了出來。
李凌雲一聽李奶生氣,遂垂低著頭,大氣不敢喘一口。
他又往寧璃冬的成衣鋪去想,想的天花亂墜。
“李公子,你不要去!要去我跟你一起去!”
“那你的成衣鋪呢?”
“成衣鋪不要了,不過這成衣鋪也可以開到天上仙人那裡去,難道仙人都不穿衣服嗎?”
“嗯嗯,太對了,說的太對了,仙人不可能光著屁股,不穿衣服!”
寧璃冬關上了門,應該說反手拴上了門閂,屋裡頓時暗了下來。
半掩的窗戶,陽光很少進來。
一隻纖巧的手,緩緩的擁抱過來,手臂的紈袖,長長的,如同是織巧的彩色粉紅雲帶。
“你在想什麼?凌雲?”
李鼐見垂低著頭的李凌雲,在入魔似的覷笑,還有點胡言亂語。
遂大喝了一聲,把庭堂的空間給振動了一下。
蕭索,一下子籠罩在四周。
就算一個傻子,聽到這樣的厲喝,也會瑟瑟發抖。
“父親,請父親饒恕!”
“跪下,這幾天你給我閉門好好想想,等想好了再來這裡!”
“是!父親!”
李凌雲見李鼐語氣有點好轉,遂低著頭想溜之大吉。
不料李鼐又一喝令:“誰叫你走的,給我跪著,等著銅鼎裡的香滅了,再給我回去,林管事,你給我好好看著,不得讓這小子跑掉!”
李鼐說完便從几案的一包抽香袋裡,拿出一炷長香,在蠟燭的焰火中燒了香頭。
一炷香,便穩穩的矗立在銅鼎中。
然後雙手掩著寬袖走進了廳堂的側門。
李凌雲跪在几案前,雙手扶著大腿股,有怨氣也不敢出。
“學藝,學道,有什麼好學的!”
嘴裡默默嘀咕著,又看著銅爐裡的長長香炷,恨不得用手給薅起來折斷。
“公子,大公子都已經去學仙道了,你也應該去學,這樣不是挺好的,省得以後天天跪在這裡吃苦!”
“你老頭懂什麼,不是本公子不去學仙道,而是本公子現在有事情!”
“什麼事情?”
“跟你也說不清楚,再說你懂什麼!”
林管事一聽,便閉嘴不說了,如果說下去,說不定要遭李公子的報復,李府最多的就是家僕,打死一個家僕也不算什麼。
一炷香。
燒完的時候,李府已經在夜色籠罩中。
彎月,就懸掛在南麓山坳的上空。
飢腸轆轆的李凌雲,跑到用膳房,叫廚子熱了一下菜餚,然後大朵快頤的吃了起來。
外面。
在下著毛毛小雪,飄著的針雪。
上午雪停的時候,李凌雲還逛了一會街。
初冬,還是微冷的。
所以李府的鼎爐火,已經全部都點燃了黑木炭。
下著小雪,點著爐火。
李府就在冷熱交錯的天地中。
一輛木板馬車。
卻停在了暄揚城城外,不遠的一處村莊中。
彎月,就照著這個村莊,如窄窄的光亮,在明亮著這個村莊。
院落門口,已被初雪的白色薄薄塗抹,黑色的矮牆,還有竹籬笆。
寧璃冬剛駕著木板馬車回到了家,由於要趕做客人預定的衣服,所以她幾乎都忙到很晚。
不過她一個趕路,也不怕,幾年來,她都一直如此。
以前還是走路的,這馬車也是近一年才買的,所以她對這段回家的路,已經是瞭如指掌。
她喜歡哼著歌進入院中,因為只有這樣明快的樂音,她的父母才會點亮燭火,並且開門來迎接自已的女兒。
獨生子女,她沒有弟妹,也沒有哥姐。
她就是一個人,一個人在照顧著父母,在一起支撐著村落裡的家。
“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母親在問寧璃冬,寧璃冬只是微微一笑,先去了廚房,準備煮幾個雞蛋解解餓。
徐氏也跟著走進了廚房,廚房裡的燭火不亮,因為小戶人家的火太亮,會引起隔壁人家的嫉妒,到時候,家裡少了東西還不要緊,重要的還會誣告上衙門,說這家的錢是偷來搶來的。
所以廚房還是很暗,桌案上的菜,還是看的很不清楚。
就一些冷的炒青菜,還有一盤烤肥豬肉。
寧璃冬煮好了雞蛋,雞蛋還冒著青煙,她燙著白皙的手指,硬是把雞蛋端上了几案。
桌案上煙霧繚繞,冷熱空氣相碰,更是顯的仙氣縈繞。
她剝開了雞蛋殼,這雞蛋還是自jia的老母雞下的蛋。
所以特別有營養,老母雞下的蛋,一個頂十個。
熱的雞蛋皮,燙著了寧璃冬的手指,也燙著了寧璃冬的小嘴巴。
胭脂紅在慢慢熱化,汽化在廚房的空氣裡。
居然是香噴噴的氣味。
“吃慢點,今天生意又很好吧?”
“每天都忙不過來!”
“下個月,就在暄揚城內買一套房子吧,省得每天這麼晚回來,又可以騰出更多的時間來處理衣服!”
徐氏看著面前的女兒在一口一口吃雞蛋,她始終覺的自已的女兒,還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孩。
永遠長不大的孩子,在父母的眼裡,才是最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