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鼐正坐在大堂的一把大木椅上,他的背景壁上寫著幾個遒勁的大字:“武基堂”,字的頂端還掛著一木雕。
木雕為檀木製作,大嘴獠牙,形狀奇特,不過兇惡中還有半點笨拙的模樣。
這空曠的大堂,居然只有一個人,李鼐身邊想不到沒有一個侍衛。
從偌大的木門外看去,李式雲的背影正朝著大堂內投入進來,不長不短,非常清晰,看來下午的陽光還是很明亮。
“李鼐,你給我出來!”
蕭慕好象沒有看見李式雲,李式雲本欲去阻攔蕭慕王爺,但又感到提不起手臂。
所以倒退了幾步,跟著蕭王爺的步子,也走入了大堂內。
可是大堂內已經空無一人,本來在大木椅子上悠閒坐著的侯爺,已不知去向。
“人呢?李鼐,你給本王爺出來!”
蕭慕環視了一下四周,除了看見幾把木椅子,和幾隻茶水櫃,就算想找出個家僕來,也是覓無蹤跡。
兇惡笨拙的木雕獸,正對著蕭王爺的臉。
“蕭王爺,不知今日忽然來此,王爺不知所為何事?”
李式雲躬身作揖一問,蕭慕才緩緩轉過了微胖的脖子,用輕蔑的眼光看了一下李式雲。
“哦?原來侯爺的大公子也在,你父親呢?”
“我父親在與不在,在下也有所不知!”
“有所不知?父親這樣,難道生出來的兒子也這樣?”
“王爺,王爺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們李家就沒有一個正經人,做過的缺德事,都還裝著不知道!”
蕭慕輕踅了幾步,然後走到一把側木椅子旁,俯視了一下椅坐面,然後一撩王爺袍的側衿,轉身坐了下來。
大木門口還站著閹宦德中,還有幾個黃衣袍。
一身的腱子肉,高大威猛。
影子被門外屋簷下的陽光擋了進來,把大堂的空間染灰了一半。
“李大人,上次小的陪公主來李府,也不知怎麼回事,不見了珊玉公主!”
德中倒是很恭敬,語氣裡也沒有一種囂張跋扈,不過臉上還是透著一種擔憂,一種自責。
畢竟上次是他帶著蕭穎穎一起來李府拱衛司處的,眼皮也沒眨幾下,蕭穎穎便神秘消失,則讓他在屋廊下急的團團轉,若不是李凌雲說好話,還答應他一定把蕭穎穎給找回來,但找回來之前,必須不得告訴蕭王爺,還需向王爺誑言他的女兒蕭穎穎在李府裡想多住幾天。
可這幾天以來,蕭王爺慢慢發現了不對勁,自已的女兒平時都會到他的身邊,來每天問候一下,並且有時還給他捶捶背,下下棋,一起陪著他在府內的後花園散步,賞石圯菡萏,荷下游魚。
一日蕭王爺想過棋癮,點名就喊自已的女兒蕭穎穎。
可是急急來見他的確是閹宦德中,德中在王爺面前瑟瑟發抖,滿頭大汗。
“你怎麼了?”
蕭慕看著發抖的閹宦,便鎖眉相問。
空氣裡一下子沉寂在蕭蕭的秋葉裡,又如冬風卷荒草,盡掃枯槁。
“公主呢?”
“公主一直沒有回來,這幾天公主說要待在拱衛司司長李大人的府上,李大人的夫人和公主親如姐妹一般,所以小的當時想阻止也阻止不了!”
“那你現在趕快給本大人去把公主給請回來,如若不把公主給請到府上,本王爺就要了你的腦袋!”
蕭慕非常的不高興,但是氣憤也沒有一下子顯露在他的臉上。
他只是覺的沒有公主在身邊,一下子生活枯燥了許多。
所以現在所發的脾氣,與蕭穎穎的失蹤,根本是兩回事。
德中感到害怕,因為蕭穎穎根本就不在李府上。
現在王爺的語氣這麼重,如再想搪塞過去,到時交不出公主,那就算他德中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王爺砍的,給這些紅衣袍當球踢也顯的太老太臭。
按捺不住害怕的恐懼,閹宦還是老老實實的把公主的事情給徹底的抖露了出來。
王爺咬牙狠狠摔了桌上的琉璃玉淨盞,並且咆哮道:“好你個德中,居然敢隱瞞本王爺,來人,拖出去砍了!”
“王爺,王爺饒命啊,這些不能怪小人,公主的失蹤,是李府給綁架的,小的也沒有辦法啊!”
“綁架的?到底怎麼回事?”
“大人,這些都是李凌雲大人和小的說的,他騙小人說公主要跟他的夫人多玩幾天,要小的也這樣回覆王爺,其實就是他們綁架了公主,把公主藏了起來!”
“好了,別說了,你給我下去,這次饒你,下不為例!”
瑟瑟發抖的德中,簡直是驚魂未定,狼狽不堪的跑出了王爺府唐堂。
可是王爺也喜歡挑好日子,專挑陽光明媚的天氣,因為這樣他的心情會好點,他一概拒絕陰雨天出行。
特別是辦他相對認為重大的事情,他挑日子的習慣,那更是顯現出來。
府內的神衹龕案,壁簾肅穆。
還有一個裰領青衣,黑帽皂絛,往往會在龕案前點上幾炷青香,這香火往往會有一尺五寸高,厚如小指,並且並排三炷,燒起來如孤煙般糾糾直上神祇垂幔。
李鼐侯爺府的大院,已被明麗的陽光洗劫一空。
院中,全是一片灑下來的光亮,就算牆角旯旮,也是一片灰白。
四五個紅衣袍還站在木門外,神情嚴肅,手掿腰刀。
直角弁帽上那銅錢般大小的黃底黑字,看起來也非常的清晰,非常的具有撼力。
李式雲似乎明白了什麼,他笑著對蕭慕說道:“王爺,我們李府其實有三個府院,這蕭王爺你也知道,這裡是武基堂,我父親處理事務和下榻的地方,左面過去是在下的武關司庭堂,右面則是我二弟李凌雲青夏城拱衛司的地方,所以王爺?”
“所以王爺是不是走錯了地方?”
“走錯了地方?李凌雲難道不姓李的?不是李鼐他生的?”
蕭慕把握在魘尉刀刀柄上的手放了下來,然後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也沒有多看李式雲一眼,直接邁出了大木門。
“隨本大人去拱衛司府!”
五六個紅衣袍,立刻準備朝右走去,李式雲見此情狀,健步走到蕭慕跟前作揖道:“王爺,二弟和他夫人一起外出辦事去了!”
“這麼說李凌雲那小子也不在了,不會是怕做了壞事,去外面躲避去了?”
“王爺你也知道,我二弟上次與北琚國青銅甲兵大戰,雖然平息了戰亂,但還是損兵折將,特別是損了朝廷上的幾名威奉將軍,還有連太后的侄子諸程也罹難!”
李式雲侃侃而談,語氣裡雖然有點睥睨一切,看不起他那二弟李凌雲的帶兵打仗的能力,但這次王爺找上門來拿李府鞠問,所有在李府的榮辱,他那武關司的臉面一樣俱在。
所以對於一切來李府討要說法和鬧事的,李式雲還是分的出好壞的。
“二弟這次特地向太后和皇上辭呈,太后是點頭同意的,並且太后也傳旨意,讓小人代為拱衛司司長職責,對於青夏城的防衛,都已有小人全權負責!”
“好,好!不過本王爺的女兒在你家失蹤,就該是你家的責任,今日李鼐侯爺不在,本王爺也不想囉嗦,明日如若不交出本王爺的女兒,那別怪我蕭慕不給你家李府的面子!”
“走!”
蕭慕深深吸了一口氣,似乎要把所有的晦氣給吸到肚子裡瞬間消化掉,然後還沒等把憋在腹中的晦氣給吐出來,忽然猛的一聲朝天大吼:“穎穎,你到底去了哪裡?”
還沒等餘音繞樑結束,拔出腰間刀鞘內的魘尉刀,往庭墀下的一石獸砍去,石獸立刻橐然兩半。
沒有一塊碎石,也沒有一塊碻磝。
更不見一點點石粉末。
“王爺的魘尉刀果然名不虛傳!”
蕭慕循音而探雙眼,果然出來的是武基侯李鼐。
李鼐正站在背後一丈遠的庭墀上,面帶溫和的笑靨看著他,並且早已做出了作揖恭候的模樣。
“想不到王爺會特地造訪,本侯爺剛巧不在,實在是失禮失敬啊!還請王爺多多海涵,多多海涵!”
“無事不登三寶殿,你正來的時候,剛才見不到你這侯爺,本王爺惱的真想拆了你這侯爺府!”
“實在失禮,式雲,你愣著幹嘛,快先請王爺入內,其餘各位則酒宴相待!”
“王爺請,如若小的有失禮節,還請王爺寬宥。”
大踏步入了武基堂後,後面有一偌大的白木屏扆,上面也沒有一幅手繪的畫卷,卻有數顆鑲嵌在白木上的漢玉和琉璃石,被圍在中間的空白木處,雕琢著神驤飛獸,靈臺雲閣。
轉入屏扆後,過一室內長廊,一紅楹柱石礎旁,便有一扇寬敞的深紅木門。
裡面壁衣繚繞,雲臺玉瓶。
橈木華麗,幾棵發財樹的盆景,綠的大葉,溋溢著大宅內的空間。
“王爺,聽犬兒李式雲說,王爺的女兒蕭穎穎在本侯爺的府上失蹤了?”
“侯爺,你難道還有所不知?”
“王爺,在下真的有所不知,絕不誑言,如若在本侯爺這裡丟了公主,不論是誰,本侯爺一概嚴懲不貸!”
李鼐一本正經,表情更是非常的凝重。
偌大的侯爺內宅,竟然充斥著人間的悲歡離合。
這點連蕭王爺都沒有想到過,更沒有感受到過。
如此人間溫暖,如此人間真情。
無不讓蕭王爺感到如沐春風,一時間把所有的氣惱,都暫時給消了一大半。
“侯爺如此有心,我這王爺還有什麼話好說!”
“犬兒李凌雲上次征剿梧沙集的青銅甲兵,損兵折將,近來心情鬱悶,所以出去帶著他夫人去外面遊覽散心去了!”
“青銅甲兵個個刀槍不入,朝廷上下的將軍個個都不是對手,這下連損了幾個威奉將軍,太后是非常的悲慟!”
“這次雖然還是剿清了青銅兵,但北琚國人是不甘心的,肯定還會捲土重來!”
“王爺,這個不必擔心,青銅甲兵現在一時半會不會侵我邊境,拱衛司司長出行前,曾跟在下說過,青銅甲兵乃是密羅宗的一派崆承宗的那些弟子所為,所以要對付青銅甲兵,就先必須對付那些作惡多端的崆承宗弟子!”
李式雲見縫插針,把李凌雲跟他交代的話一五一十的說於蕭王爺。
蕭王爺聽後,連連點頭,表示這麼多年來,北琚國一直未曾出現過青銅甲兵,現在忽然從天而降,這分明是有高人施法所為。
宅堂內茶座壺杯,青茶飄香,忽然有人來報,進來的正是武宣長陸封。
“侯爺,李大人,剛才街市又出現一個青銅甲兵,不過此青銅甲兵會飛沙走石,並且雙指一併一指,所有堅硬物體都可變成青銅銳器!”
“啊?又有青銅兵甲,現在何處!”
李式雲大吃一驚,這幾天自已一直在青夏城巡邏,佈置的上萬精銳差統,個個身懷中上等靈力,武藝高強,也沒有發現什麼青銅甲兵。
而現在卻一下子冒出來個青銅甲兵,並且比上次出現的還厲害,李凌雲立刻提劍作揖王爺和侯爺,和陸封疾步走出了侯爺府。
王爺見氣氛緊促,所以言簡意賅的和侯爺說道:“李大人,本王爺先告辭了,不過跟侯爺說的事可不要忘記了,公主畢竟是在你府上丟的,本王爺也煩勞侯爺能把公主給送到府上去!”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