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越在這時候,反而越不想說話。
並且說話的聲音很小,甚至連林蔭道里,樹上的憩鳥,都沒有一點害怕,都依然在嘰嘰喳喳的等待黎明曙光的到來。
不過寧寒雪還是會不停的說話,她已經替李凌雲擦乾了膝蓋的血漬。
並且東問西問,比軒然閣裡,更加的關心體貼李凌雲。
後面的諸起和神秘女子,一直在掩著嘴巴,偷偷的把笑聲淹沒過去。
他們的彼此各自組合,也沒有打擾各自的彼此。
沒有一句話去問那神秘的女子,是來自何方?來自什麼家庭?
這些在一路的行走裡,就算神秘女子想自報門第,也無從置喙。
“相公,早知如此,我們真不該出來去北琚國!”
寧寒雪覺的有點傷心,她不想李凌雲因為打鬥而出血受傷。
“你後悔出來了?”
李凌雲挑眉反問,其實他今天真的餓了,現在腹中空空,一直在咕嚕咕嚕的叫。
就連寧寒雪都聽的一清二楚。
何況一夜沒睡覺,那更是感到睏倦無力,人幾乎都跟要散架似的。
“我沒有後悔,我只是心疼相公!”
“有什麼好心疼,男人就應該打打殺殺,何況我是拱衛司司長,帶兵打仗,那都是正常不過的事情!”
“哦?”
寧寒雪搖了搖頭,嘴裡認同,心裡卻不認同。
“都是我害了相公!”
不認同歸不認同,可是自已的眼淚絕對不能不認同,寧寒雪的眶外,終於滴下了幾滴嬌滴的淚水。
“別說了,沒事的,明日到了北琚國,先吃飽飯在說,這身體是本錢,有了本錢才可以打仗,我這人,不會忘記梧沙集的百姓受的苦難,青銅兵侵入梧沙集,這仇一定要報的!”
“好,相公,青銅甲兵,一定要打敗他們!”
他們互相笑了,邊走邊笑。
天終於在微笑裡亮了,抬頭見晨星廖寂。
山麓青林,如碧玉在晨空裡閃耀。
依稀可見的城牆,也在晨空下,變的更加高大,更加崔偉。
旗紅旓黃,有三角旗,有懸著的倒長方旗,木杆挺拔,可顯一片他國地域風貌。
城門外,熙熙攘攘,車馬轔轔,男女老少,行色匆匆,為了趕一天的早市,都不苟言笑,進城門時,卻反而見著了幾個軍士。
他們攔在城門外,專門搜查他國之人。
李凌雲和寧寒雪來到了北琚國的城門外,身邊的馬也一天沒吃藁料,所以馬力甚倦。
諸起和那個神秘女子,也一起停在了城門下,不過那個神秘女子先走了走了上去,來到一個軍官模樣的人面前,從手指裡搖晃著一塊圭玉牌子。
那軍士睜大眼睛一睇視,就一臉端笑,並且低聲下氣的恭敬說道:“請慢走!”
“這三位都是我們家的客人,也是我的朋友!”
“哦!在下知道了!”
城門內熙熙攘攘,人來人往。
剛從山坳裡出來的太陽,在五月的空氣裡,還是聞著挺溫熹的,也算只景明風和。
街邊的早餐小吃,搭著遮陽擋雨的帳篷,架起的木板上,擺著冒著熱氣的竹籠,掀開竹籠蓋子,裡面全是白花花的饅頭。
還有搭著灰色茶篷的裡面,擺著兩三張方桌子,褐深色的圓口木凳上面,坐著幾個喝早茶的,茶壺旁不光有茶杯,還有幾碟蘭花豆和幹豆角,也有幾隻熱乎乎的饅頭在花碗裡。
推著蔬菜柴車的農夫,沿著街市在叫賣,賣獸皮的,還有肩上扛著糖葫蘆的中年人,也在悠閒的給幾個小孩子,摘下插在乾草垛上的糖葫蘆,比劃著那手中的大小和甜蜜,這紅色的糖葫蘆,足以一勾勒起小孩子眼裡的歡快和興奮。
李凌雲和寧寒雪疲倦的走入了一家麵店,諸起和那個神秘的女子,也有說有笑的踏入門桯。
此時太陽離山坳的斜巒,已經高出了一個少女的身材。
天上沒有一片雲,天色呈現淺紅的灰白狀,城樓上的一杆大旗,白底黑字的布幡上寫著“白蕪”兩字。
透過微弱的晨光,這兩黑字卻略顯迷茫的紅色。
原來這是白蕪城,一個清麗的城名,足以使來自他國異鄉的人倍感親切。
可是李凌雲瞬間吃光了一碗麵,他一進門就點了兩碗麵,現在拿在他手裡的,也只剩下了半碗。
寧寒雪在桌子的對面靜靜的吃著,碗裡還有一大半,面裡放著牛肉青菜,還有一片棕色的蘑菇。
“真不知道蕭穎穎現在怎麼樣了?”
筷子在碗裡停頓了下來,麵條也順著筷子緩緩滑落。
把一塊先掉下去的牛肉,給徹底的掩蓋。
寧寒雪也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會擔憂起蕭穎穎來,難道她入了李侯爺府後,認了蕭穎穎當表姐,就與蕭穎穎結下了深厚的姐妹情義。
“去北琚國的都城邶盛,還有兩天的馬路,蕭穎穎現在可能還在去邶盛城的路上!”
“在路上?”
“是的,在路上,那夜我和廠景大戰上空星河,蕭穎穎還未離開青夏城的街市客棧!”
“還有在來的路上,看到了武僚臺顏光,而顏光就是那天夜裡和廠景一起的。”
“那要不我們吃好了飯,立刻快馬加鞭的追上去,現在我真後悔和唐?”
“唐六娘?你和唐六娘怎麼了?”
李凌雲見寧寒雪睜著神秘兮兮的大眼睛,看著自已眼裡的疑問,遂立刻變的宛然一笑。
“六娘可是我在青夏城裡結識的,至入了軒然閣,成了拱衛司大人的夫人,你出去外面辦事,妾孤獨的很,有時想說幾句話,也找不到一個人傾訴!”
“好了,知道在府上一個人讓你待著,也夠委屈夫人了!”
“是啊,所以我們以後永遠不分開!可是,可是這不可能的!”
寧寒雪想說的話,說到了一半,就被她的大黑眼睛上露出來的長睫毛,給修飾的不知往哪裡去了。
諸起和神秘的女子有說有笑,就隔著一桌的距離,由於店內人聲嘈雜,所以根本聽不到在說什麼?
兩碗麵很快吃完了,李凌雲也不想在凳子上多坐一會,並且這普通的麵店,進來的大多都是些底層的老百姓,都是些一早趕集的市民,還有些專門從事挑夫拉車活的苦力人。
那些錦衣玉帶,衣袍光鮮的卻很少見。
所以桌子都比較陳舊,雖然擦的比較乾淨,但桌面的漆皮坑坑窪窪,黑的發腥發膩,也可以是見證了白蕪城的歲月滄桑。
走出了麵食店,就躍馬而上。
諸起和神秘女子,也緊隨其後。
漫路蒼茫,人間紛擾。
從白蕪城的後門疾馳而過,進入了一片鬱鬱蔥蔥的大地。
原野,禾苗,白鷺。
在春風裡是如此的美麗,如此的遼闊無銀。
第三天上午果然到了北琚國的邶盛城。
離癸午月中旬還有三天。
天空一片蔚藍,藍的如一塊藍色的半圓漢玉。
邶盛城裡熱鬧非凡,一個大的街巷,樓宇疊嶂,重簷盝頂,從最高的城內塔樓俯視下面的街巷,那人群如同是幾隻拳頭大小,在黃色堅硬的泥土地上,緩緩前行。
特別是一個人群來往稠集的熱鬧區,就輕鬆的可以抵上一個縣的總人口。
寧寒雪和李凌雲在邶盛城內的一個客棧住了下來,這客棧就在最熱鬧的街巷。
而諸起和神秘的女子並沒有住店,他們和李凌雲道了別,說三天後到客棧再來相見,如若李凌雲不住在客棧了,諸起則說要去藥王拜扁那學習藥術,有事的話,李凌雲可以去藥王殿內去找他。
“好,師弟!就此別過!”
“好,師兄!請多保重!”
“多保重,我們走了!”
“保重,三日後見!”
彼此分別後,身影立刻淹沒在茫茫人流中。
兩個向東,兩個向西,分道揚鑣。
青夏城,沒有分別,只有在蕭王爺府門外,插起來了幾面高矗的大旗。
風勁飄揚,浩氣凜然。
蕭慕是君王蕭瑋的五弟,天生膂力驚人,徒手就能將一面高達十丈的牙門旗,從轅門口筆直的移到中軍營帳外。
他使的是一口長達五尺的大刀,這刀名為魘尉刀,刀刃上全是暗青色。
今天府門外已站滿了幾十個人。
個個一身腱子肉,衣服全是深紅色的緊袖圓領勁裝。
他們面無表情,冷酷到嚴寒冽冬一樣。
手裡也都拿著一把寶刀,連刀柄皆是五尺一寸。
頭上戴著整齊的直角皮弁帽,帽的中間有一粒紐扣大小的黃褙布。
用紅絲線繡著一個字,為義字。
蕭王爺的神色卻很平常,也似乎懶洋洋的樣子,昨夜不知喝了多少酒,不知抱了多少個美女,令蕭王爺的氣勢一下子不復存在。
可誰見了蕭王爺,都非常的恭敬,因為蕭王爺雖然很是苛刻,苛刻並不是他小氣,而是他太古板迂腐,對於府上的規矩,蕭王爺絕不允許任何人一個人犯錯。
誰犯了錯,重者直接鬼頭刀砍,剩下的就府內的蒼㹸犬伺候,中者就被砍去胳膊腿股,輕者便削耳朵,割手指,然後直接扔出府門外的街巷口。
所以人人都怕蕭慕,更怕自已,從此絕不會在府內犯任何一點錯誤。
可是蕭王爺也很大氣,很通情達理,對於那些比較老實敢幹,敢於吃苦的,蕭王爺肯定會有一番褒獎,不是金銀,就是美女,並且提拔為自已的貼身侍衛。
府門外的天空如洗過了一般,藍的可以把人跳進去,泡上一個下午澡。
午日的太陽,非常的溫熹。
人人精神非常的好。
蕭王爺也開始慢慢好了精神,雖然他的女兒失蹤,讓他的精神變的憔悴,變的懶洋洋。
可是蕭慕一眨憤怒的眼睛,精神立刻大振。
“蕭王爺,千歲,萬安!”
府門外振浪般的聲音,如八月金黃的麥浪一般,在風裡此起彼伏。
“蕭王爺,千歲,小的聽候!”
忠誠高亢的意志,激發起了勇猛的力量。
“現在隨本大人一起去武基堂,那個李鼐小子,竟敢把本王爺的女兒,給藏的無影無蹤,今日不交出我女兒,就把那個老東西的頭當皮球踢!”
“是,小的領命,把侯爺這個老東西,當皮球踢!”
蕭王爺大踏步直接坐上了馬車,神色嚴肅到了極點,臉上陰沉沉的,象是壓滿了西山下的滾滾黑雲。
大車檻檻,毳毛如苔。
街市上許多人都往斜著的簷花下跑,黑瓦白屋的兩旁,幾乎黑壓壓的都站滿了人。
沒有人敢大氣喘一口,即使時咳嗽一聲,也是用手心狠狠堵住嘴巴。
半盞茶的功夫,蕭王爺的大車,早已經駛入了李鼐侯爺府。
武關司李式雲正站在大殿的庭墀上,大殿的兩邊和中間圍臺處各有一柱高矗的桓木。
上面黃幛黑邊,旓旗蕭蕭。
左右各寫著“武關司”和“拱衛司”,中間稍遠的圍臺裡的桓木上寫著“武基堂”。
院內頓時處於兩河滔滔的氣勢,雖然無形中還隔著一道牢不可破的城堞女垣,但只要稍有不慎,必將火光沖天,天翻地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