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然閣,寧寒雪在彈著古箏,這古箏是南海檀木製作,送過來的人的很神秘,神秘其實也不算什麼秘密,因為如果有什麼秘密,送古箏的人也不會說出來。
可就是這樣一個被李凌雲稱呼為神秘的人,在送上古箏時就暴斃身亡,兩眼發青,從嘴裡流出來的血也是慘碧色。
寧寒雪在悠閒的用雙手撥動箏弦,並且絲絲縷縷,非常扣人心絃。
她的手指如剝了蘀皮一樣鮮嫩,白皙如漢玉,豐腴的指甲蓋微微發紅,還塗抹了滿天星閃耀的香脂。
這古箏不是東琴樓的那一把,李凌雲三年來他都看的歷歷在目,所以就算是閉著眼睛都能分辨一二,古箏上的一個天然紅瑪瑙樣的小瑕疵,他都能說出在什麼位置。
李凌雲站在了寧寒雪的身邊,俯首多情的看著寧寒雪的半掩側臉。
鬢髮從臉頰處貼著垂落,髮梢一直到達了右衿領,上面還有一粒漢玉般的紐扣在閃耀。
箏音悠揚,駘蕩軒月閣。
人困馬乏的人,也都能被激發出撼山的力量。
越是這樣催人肺腑的絃音,也越是令人無法自拔。
一重腳步聲,從大門外由遠及近,如壓迫著簷花下的磨砂石板。
“李大人,珊玉公主?她,她不見了!”
慌里慌張的踏入門檻,閹宦德中就衝著傳來絃音的方向喊,李凌雲轉過身子,朝閹宦鎖眉看去,並且緩緩走了過去。
寧寒雪五指用力一撥箏弦,箏音渾厚到了極致,穿越在軒月閣的金綆玉瓶之間。
她也站了起來,挑眉看著李凌雲和閹宦在說話,她又一抹笑靨,轉身去了漢玉屏扆隔著的後室。
“李大人,珊玉公主是奴才送過來的,她現在好不到了,蕭王爺可是要把我斫殺的啊!”
蕭王爺向來心狠手辣,不過也並不是濫殺無辜,對於那些瀆職和搞陰謀詭計的小人,那他絕不手軟。
“剛才我去了東琴樓,只有唐六娘一個人在那裡,夫人什麼時候回到這裡的?”
“這奴才怎麼知道啊,公主去東琴房,就把老奴給撇在一邊,並嚴令老奴不許進去,好讓我自已去外面的車上等她。”
“好了,你先下去,我去問我夫人!”
李凌雲覺的很是蹊蹺,既然珊玉公主到了軒月閣,並且也是自已的指揮使府上,現在珊玉公主在這裡失蹤了,如果真的找不到,那他這個指揮使也脫不了干係。
屏扆後室,桃花香瀾,寧寒雪正倚著窗戶的木柣,向外觀看一切眼前的風景。
“夫人,聽說珊玉公主失蹤了?”
“什麼?失蹤了,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啊?”
“那可是一件大事,蕭王爺乃皇親國戚,如果讓皇上知道,那我這個指揮使就完了!”
“你不就一個拱衛司的指揮使嘛,有什麼好擔心的?”
寧寒雪卻不以為然,她知道這三年來,對於李凌雲的感情是不是在她的掌控下,她自已是拿捏的八平九穩。
所以對於李凌雲的扣問語氣,她是非常的牴觸。
“蕭王爺可不是一般的人,如若真的找不到珊玉公主?”
“什麼珊玉公主,珊玉公主,她還是我表姐呢,我心裡比你更急!”
紅薥葵在几案上開的更豔,這花四季不敗,凋零的時光,除非是受了室內空氣的影響。
這種花怕陽氣,卻喜陰冷,往往在黑暗時開的更加嬌豔。
寧寒雪氣憤的一摽衣袖,用手抓緊袖褾,重重的在紅木椅上坐了下來。
李凌雲便一聲不吭,轉身走了出去,並對心若針氈的閹宦說道:“你也回去,就說珊玉公主在拱衛司府上多留幾天,畢竟這裡也是她的表妹家,這蕭王爺不會懷疑的,等找到了珊玉公主,我會和夫人親自送到蕭王爺的府上!”
“好,多謝大人,那老奴先回去了!”
大車檻檻,烏輻朱輳,敞篷攘攘,已馳騖出了軒然閣。
後室內,唐六娘正在整理擺設,她的心情看起來也很不錯。
“珊玉公主根本沒去過東琴樓?”
李凌雲猶豫著步入後室,他現在有點恢復了記憶,一看唐五娘在整理著案几上物品,感覺跟在東琴樓的一角落,擦拭棗木架的身姿簡直一模一樣。
他想到了什麼,但卻又立刻消失殆盡。
“快喊武宣長過來,叫他立刻去東琴樓!”
一個侍衛立刻去找陸封,不一會陸封便帶著幾個人踏入宅門內。
“陸封,你立刻去東琴樓,如果那古箏的位置擺放,和這裡的擺放一樣,還有几案桌子也是一樣,那麼珊玉公主就是在這裡消失的!”
武宣長陸封立刻去了東琴樓,發現果然和這裡的古箏一模一樣。
連几案都是無可分辨,這時李凌雲才知道那是障眼法,也可稱作是迷幻術。
李凌雲一下子載倒了,他倒在了紅木椅上。
陸封一驚,欲去扶李凌雲,可防不勝防,他雙眼驚呆的看著面前一下子憔悴的李凌雲。
“陸封,回去吧!這事情是我的家事,你們先回去,如若有事,我在喊你!”
寧寒雪走了出來,唐六娘也亦步亦趨的井然有序,步履跟的非常和諧。
“六娘,你去給相公倒茶過來,看來他為的那梧沙集的清剿匪兵,搞的心力憔悴!”
六娘便去側房沏茶,寧寒雪心疼的看著李凌雲,一邊輕輕走過去,一邊看著那景昱一行人的離去。
“相公,你怎麼了?”
李凌雲雙眼緊閉,一手託著前額,前額的髮梢垂了一部分下來,卻被他的手指分開的非常有序。
一邊一半,垂落在他的矜領前。
“珊玉公主到底怎麼回事?”
“我怎麼知道,你在懷疑我?”
李凌雲害怕看著寧寒雪質問的眼光,這樣的眼光如同一冰錐利鍔,要刺的他的心千瘡百孔。
這三年來,他們一直很好,好的卿卿我我,不分彼此,兩顆心是永遠貼緊在一起的。
可自從梧沙集的匪兵造亂,與北琚國的戰事一開,寧寒雪就好象變了人一樣。
雖然寧寒雪的脾氣有時候就是這樣,會任性,會撒嬌,他也根本不會去懷疑這些,先撇開青銅介冑兵不說,但對於來府上的珊玉公主的離奇失蹤,那不的不讓李凌雲覺的頭痛,覺的應該經術淵奧,考察自已府上週圍的人事,一定要察個明明白白。
可他還是敵不過寧寒雪的溫柔,寧寒雪在他的心裡,已經是根深蒂固,無論什麼,都無法讓他抹去,除非是讓他的靈魂去見鬼,但這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一個人對於自已深入骨髓的妻子,就算是去了陰曹地府,也是難以忘記。
“你前幾日的那傷怎麼樣了?”
李凌雲反而問起了原本屬於自已的擔心事,他抬起了頭,目光憔悴的看著正居高臨下俯視自已的寧寒雪。
寧寒雪一挑纖眉,溫凊異常的微笑說道:“那些青銅兵,妾替你去擋了,不過沒事,就擦破點皮肉而已。”
“茶來了,李大人請喝茶!”
唐六娘正好沏茶回來,一隻精巧好看的原木木盆子裡,放了茶壺和幾隻圓口茶杯。
“夫人,你可要多休息,那些膏藥我都已杵磨好了,等會要給夫人擦一下!”
李凌雲從一旁的几案上,拿過了圓口茶杯,看了看寧寒雪,也一抹笑靨,微染小酒窩,便把溫熱的茶水一口而盡。
“夫人,那梧沙集的青銅冑甲兵,個個都刀槍不入,我最晚去了木牢,幾個抓到的那些匪兵還問不出一個字來,他們的意識必然是受了控制!”
“這些匪兵,把梧沙集的百姓都幾乎殺光了,不過我擔心的是他們會不會混入這京都街市民坊?”
“相公,你一個拱衛司的指揮使,皇太后才給你了一萬軍馬,你就不要去操心了!”
寧寒雪用一隻手搭著李凌雲的左肩膀,另外一隻手卻繞過凌琉雲的後肩膀,並用手指輕輕撫摸著李凌雲的髮髻。
“可是我們李家也是侯府,我父身為侯爺,對益璜國也是光照千秋,我身為指揮使,可是有責任拱衛益璜國的。”
“聽說太后擢你為討虜平北將軍,並且限你十日內平息這次匪兵入益璜國的作亂。”
“十日,現在已過了一天,現在一點也沒有線索,可怕的是,竟然還在我自已的府上,連珊玉公主也會不明不白的消失。”
其實李凌雲已經不想說下去,可是他看著含情脈脈的寧寒雪,就有種被融化了的感覺。
風吹木葉,陽光滿地。
軒月閣外,一重大院落。
在冬日裡,沒有雪,只有溼漉漉的雪水。
不過差不多已經被溫煦的杲光給吸乾了。
只有府院裡的幾個丫鬟,在長廊下走過。
窗外,還有懸掛在閌閬橫樑下的籠燈,色彩鮮豔,明麗照人。
“大人,街巷上出現了一個青銅甲冑,並且殺了幾個百姓,搞的現在大街上人寥寥無幾,百姓害怕的都關閉門窗,躲在家裡不敢出去!”
一個侍衛又急急來報,搞的軒月閣一下子充滿蕭殺,凌琉雲已經焦頭爛額。
“侯爺,立刻叫你去侯王府,說武關司李式雲已從邊關回來了!”
黑衣侍衛剛報完轉身走出,另外一個紫衣袍侍衛就匆匆跑了進來。
寧寒雪已在後室,唐五娘正在給她擦拭身上的小傷口。
衣服都已經被褫下,寧寒雪身上的所有都一覽無餘。
連唐六娘都看著兩眼發愣,她手裡的小罐子,掭起在手指裡的藥,正輕輕塗抹在寧寒雪的胸口上的押肩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