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同寢大姐通了電話,我呆呆坐在飄窗放置的靠墊上,半晌回不過神。
一切都連起來了。
我果然想多了,被誤導了。
那個許久沒有機會出席、突然從天而降的會議,坐在主位的老牛,看見我紛紛過來打招呼的熟人,甚至彬彬有禮的服務生,都是誤導我的一部分。
那次讓我參加會,可能只是一個姿態,給人看的。
我現在要趕緊行動。
“沙贏,”我給沙贏打電話,現在第一要務是和他通氣,“趕緊收緊集團業務範圍,整理生意往來,清理那些看起來特別有賺頭,內裡禁不住推敲的合同,再把最近吹咱們上市最積極的媒體排查出來。”
“怎麼了老闆,為什麼要做這些?”沙贏疑惑地問我,“難道,”他頓了一下,“又出現上次的事兒了?”
我們都記得,此前集團有過一次危機。
那時,沙贏剛來公司做總經理,步子邁的太大,公司現金流等等出現一系列問題,我意識到了做了緊急處理。
“沙贏,咱們現在面臨非常危險的局面,具體情況咱們一會兒再說。你告訴我實情,當時你為什麼被推薦到我公司裡做總經理,你是誰的關係?”
這個事兒我從來沒正面問過沙贏,現在必須要問了。
我有點懷疑,這些都不是針對我,而是針對沙贏了。
他沉默了一會兒,語氣艱澀地開口,“我和室友的事兒,被他們家知道了,不同意,所以,他們要把室友送到國外去。”
沙贏的語氣更低沉,“我不肯,找到他們家,和他們說,給我機會,我能做出來成績,給他好的未來。”
我閉上眼睛,眼淚不自覺地掉下來。
原來如此,我始終會錯了意,太把自已當回事兒了。
沙贏語速極快地說:“我到公司裡拼命幹,生怕這唯一的機會丟了。老闆,這些年我是怎麼過來的,你最知道。”
明知道我點頭沙贏看不到,我還是點點頭,“沙贏,謝謝你告訴我。這就解釋通了好多事兒。”
“老闆,你是打算不要我了嗎?”沙贏聲音有點虛。
剛才,我的腦海裡確實一瞬間閃過這個念頭,接下來被我自已趕走了。
能幹又忠心的人太難找,尤其像沙贏這樣,還有必須要做好的理由。
“沙贏,你的事兒是私事,這個我不管。只要集團不受影響就行。”
我聽到電話那邊的沙贏長長地吐了口氣。
“把我剛才和你說的事兒都做了。現在集團非常危險,我從其他渠道知道,咱們不在他們的計劃裡,那現在的傳言和造勢,就是給別人做嫁衣。上市的事兒馬上想辦法澄清,網路好好用,老百姓口口相傳也要用好,如果有其他方式,一起用,要快。”
“好的,那是不是撤回交上去申請上市的材料?”沙贏問我。
我想了想,“那倒不用,反正現在撤和不撤沒區別。你在傳播訊息的時候,可以說咱們已經撤回申請,不會有人出來闢謠的,你放心大膽做。”
“另外,咱們的主營業務必須轉型,從家政轉到環保。邢鋼找的那個人,好好用,給他配個團隊。同時找這個領域的頂級人才,和咱們集團搞個戰略合作。今後,無論誰再提起咱們集團,他們的印象咱們是做環保的。一定不要大張旗鼓地宣傳,只要做就好了。我說明白了嗎?”
“明白了,我現在就去做,老闆。”
我想斷通話,沙贏的聲音又低下去,“我很抱歉沒和老闆你說過我的事兒,可我不敢,我怕說了,就連最後一個,能做出點兒成績的地方都沒了。”
“我明白你的想法,咱們在一條船上,當務之急是船別翻了。”
這個時候,我哪裡顧得上他那點兒事兒。
現在輿論鬧的有多兇,集團的危險有多大。
如果集團倒了,沙贏肯定沒業績。
我奮鬥這麼多年,心血全白費了。
我們倆目標一致。
當下,救集團最重要。
沒到兩週,關於我們集團要上市的事兒,就被另外一條類似的訊息蓋過去了。
沙贏把我那天參會的民企過了一遍,找到一個看起來最符合條件的集團,用他們的上市訊息蓋過我們的傳言。
果然,沒人出來闢謠,也沒人對此事做任何評論。
這邊,集團開始梳理業務,收緊經營範圍。
董事會開了幾次會,我把當前面對的緊急情況通報了,董事們沒想到情況和開始預計的差之千里。
“培梨,你是不是搞錯了,前些天還有媒體來採訪,新聞裡把咱們集團誇的跟朵花一樣。”
我提醒說這個話的老董事,“那個媒體雖然名氣大,不是官媒。區別很大。”
“各位董事,現在不是猜的時候,我擔心如果不趕緊行動,後續就是雪崩式危機爆發,那個時候說什麼都晚了。”
我非常嚴肅,完全不是平時一貫平和自持的樣子。
“只要梳理清楚業務,轉型就能保住集團嗎?”董事們沉默了好一陣,終於有人問出來明事理的話。
“各位董事,我做事一貫穩紮穩打,遇到掉餡餅的生意,能跑就跑。咱們沒人家那個關係,憑什麼人家給咱們餡餅。各位沒發現嗎,這幾次開會,銀行那邊都沒來人。”我把最後一個關鍵點丟擲來。
這下子大家徹底沉默了。
“培梨,你按照你自已的判斷來,先穩住局面。”
一個董事說了話,我看看大家,都在點頭。
“好,咱們統一思想,後面的事兒如果有變化,我隨時向董事會通報。”
幾次會開的我精疲力盡,可又必須開。
這幾位董事,從家政公司起到現在粟時集團,一直不離不棄,危機和順境都給我支援,我必須和他們溝通到位。
管理層拼了一個月,把我要求的做到了,沙贏告訴我凡是可能引起危機的隱患都消除了。
兩個月後,集團和全國最大的環保研究機構簽訂戰略合作協議。
我和對方的大領導商量好,為了不引起太多人注意,只派各自的二把手出席儀式。
書面的我們早就簽好了,他們走個形式。
沙贏的能力又一次證明很行,我跟他開玩笑,“你這個考驗要到什麼時候是個頭兒?就這麼一直下去了?”
他的臉色黯然,幽幽地說:“我們最近總在吵,好幾次都整個月不說話,我都要沒信心了。”
我拍拍他,“你的能力,這些年集團發展的這麼順利,就是最好的證明。如果有一天,你實在堅持不下去了,隨時可以換個地方,開始新生活。”
他猛地抬頭看著我,想說什麼,被我眼神壓回去。
“不過,我在完全無知的情況下,給你那麼大的信任,你好意思就這麼一走了之?你給我咬住牙,天塌下來你也堅持到集團上市,看那些狗眼看人低的說什麼。”
沙贏驚訝地看著我,“老闆,集團還要上市嗎?”
“當然,危機已過,集團又開闢了新領域,正是可以大展宏圖的時候。以前是做夢,現在可以認真地考慮一下上市的事兒了。”
我拉他一起吃午飯,“你等著,你把邢鋼那個技術人員團隊做出來的東西申請專利,好好運作一番。如果效益好,最多半年,上邊會有人主動找咱們。”
“老闆,不是吧,看你上次說的那話,我還以為咱們集團上市的事兒沒戲了。”
沙贏又激動了。
“上次是沒戲,那時候咱們集團業務太雜,涉獵面太廣,和政策對不上,好多都拿不出手。現在你不是已經給梳理過了嗎,集團目前主營業務明確,其他的也能拿出來濛濛他們,這叫未來可期。”
我的畫大餅本領,越來越純熟。
自從集團上市的事兒被沙贏壓下去,我這裡迅速平靜下來。
各方打聽訊息的人馬,像被一陣風吹的,都沒影了。
孃家媽在訊息剛傳開的時候,給我打過電話。“培梨,你們集團到底上市不上市,咱們這一家子還等著呢。”
“媽,您指望我們上市肯定是要失望了。您沒聽說嗎,XX集團才是上市大熱門,我們一個做鐘點工的,您相信上市這好事輪得上我們?能上市才是做夢。”
孃家媽表示不信,“培梨,你現在滿嘴跑火車,跟我和你二姨都沒句實話,我都不敢信你了。”
“您實在不信,我也沒辦法。您就等著吧,看看誰上市。”
“你們怎麼不好好幹呢,既然有謠傳,大概其是有戲。”
孃家媽這個頑強,我都比不了。
“您是不是打算拿我們上市掙的錢,給您孫子買房子?這算盤打的,有點早,一點影子都沒有。”
我一句話讓孃家媽沒詞了。
從她給兒子買房子,當初騙我錢付首付,孃家爸動手打人,派出所報案,就是我和他們之間的最不能提的點,凡是我提,她一定以最快的速度溜走。
果不其然,我一提起來,她就斷了電話。
每個月我還給他們養老錢呢,上市這個事兒沒人說的準,把我得罪了,養老錢是眼前的,可不能不要。
孃家爸媽都不是真糊塗人,他們是心長的太偏,把兒子看的太重。
前後這麼一鬧騰,時間過的飛快。
邢鋼在我把精力放在集團的事兒上時,他都盯著琦琦。
現在我騰出手了,琦琦又擺到最重要的地位。
某一天,我心血來潮,想和學校老師溝通一下琦琦的現狀。
老師說走了嘴,“琦琦從來沒交過作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