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團上市的流言傳出去,孃家那邊先冒頭。
我意料之中。
讓二姨出頭,肯定是孃家那邊商量好的。
晚上電話沒說通,早上到集團堵人,符合他們思維方式。
沒堵到人,他們還要怎麼辦。
我好整以暇,等著他們下一步。
二姨又打電話了,“培梨,你去哪了,家裡人去你公司找你,前臺說你不在。我們一大家子人,等你好幾天了。”
“二姨,那天晚上咱們通電話之後,我就去外地出差了。有事嗎?”
“還是那個原始股的事兒,你看咱們這家人,就出了你一個這麼有出息的人,現在你公司要上市了,給家裡人都分點兒原始股,大家跟著你一起掙錢,你在家裡多有面子。”二姨這話說的,好像我不給他們原始股,我就沒面子。
“二姨,我以前給過啊。當初我和趙磊離婚,分的錢都給爸媽,他們給大哥交買房子首付了。那個時候我也覺得我給錢,應該有面子,結果被我爸打的住院,報警,現在派出所還有記錄呢。”
我聲音不緊不慢地把她說的有面子這個事兒,先掰扯出來。
“培梨,你看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你怎麼還記得?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不能總記得他們對你不好,他們養你這麼大……”
我把她的話截住,“等等,等等,二姨,我記得我不是他們養大的吧?我回到他們身邊,是我上初中以後的事兒了。那之前,他們連給撫養費都和養我的人算計,我小,可我記事兒。”
“培梨,你不能這樣說,那個時候不是你爸媽養不起你和你哥嗎?”
“二姨,您也有兩個孩子,也沒人給你帶,不都在身邊長大的嗎?您和我媽是親姐倆,怎麼就不一樣呢?”
旁邊有個聲音低聲說著,“你別再和她說這個,說原始股的事兒。”
我分辨不出來是誰的聲音,說不定是二姨長大的兩個孩子之一,或者其他哪個我不認識的親戚。
“培梨,說原始股的事兒呢,你扯養孩子事兒了。咱們接著說……”二姨聽勸,馬上換話題。
我怎麼肯,“二姨,剛才是您說他們養我的事兒,我才跟著您說的,您可不興這樣不講道理,剛才說您和我媽是親姐倆,怎麼就不一樣呢。還有,二姨,您現在兒女都在身邊,還都是公家單位,和我們這樣私企不一樣,多穩定啊。他們是不是都是領導了?按說這個年齡,怎麼也是處級了。”
二姨的聲音明顯愉快起來,“哪到處級了,他們都是科級,你弟他們單位領導調走了,可能會提副處……”
“媽,原始股!”旁邊的聲音明顯急了。
“對對,”這個是跟旁邊的人說的。
“培梨,咱們不說你弟和妹妹的事兒了,還是那個原始股,都是孃家人,打虎親兄弟,這有上市的好事兒,你怎麼也應該想著孃家人啊。”
“二姨,上次和您說了,沒這個事兒,您怎麼還提呢。我剛回來,這會兒特別累,睜不開眼,想睡一覺,咱們下次再聊啊。您和姨夫保重身體。”
說完,我沒等她再說話,就斷了通話。
我看他們還敢打,都說了我累了,再打過來,還想不想要原始股了。
孃家那邊有人給二姨出主意,聽聲音不像大哥,肯定是親戚中的一個。
先拖過一天是一天吧。
這邊,沙贏打聽了一圈回來,收穫不少。
“老闆,你猜對了,市裡馬上要下文,是關於民生的,其中有的條款可能和咱們在做的有牴觸,具體的要等發下來了才知道。”
“找專門的人盯著,檔案下來了,馬上找來研究,看看其中牴觸的地方是什麼,有沒有轉圜餘地。另外,看看是不是能從不同方向的理解。同一個文,理解不一樣,解讀不同,說不定有新天地。”
前世,我在文字中熬了一輩子,對文字能表達的東西,可以有多種、多角度理解這個事兒上,下了太多功夫。
這一世,這點兒東西都給培梨用了。
我借了她的身體,還她一個大好人生和聰明可愛寶寶、和諧美滿家庭。
我不虧心。
週末帶著琦琦去上補習班,出來的時候,在門口遇到了孃家爸媽和哥嫂、二姨。
真是活久見,他們本事夠大,能找到琦琦上課的地方,訊息靈通啊。
我算了一下,還有兩次課,實在不行,不上了。
從看見他們幾個起,我就把步子慢下來,給邢鋼打電話,讓他找沙贏,帶人來,他自已也趕快到。
然後,低聲和琦琦說了幾句話,帶著他猛地快速轉身,連跑幾步,進了培訓機構的大樓,上電梯,回培訓機構去。
外面那些人,到底不敢直接闖到機構裡,我和琦琦一直待到邢鋼和沙贏帶著人來,才一起下樓。
外面那些人都不見了。
邢鋼說他們來的時候,沒看見他們。
看來他們知道今天不可能把我堵住,索性走了。
“他們為什麼沒像上次那樣,在網路上曝光我呢?”我對這個事兒有點不明白。
邢鋼開著車,掃了我一眼,又從後視鏡裡看見沙贏帶著人跟著我們後面。
“你傻呀,原始股這個事兒,當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他們心裡再著急,也不能大庭廣眾地宣揚。”
我點點頭,對他們的智力有這個高度,有點兒驚奇。
“按照他們一貫做法,能想到到琦琦的補習班來找我,已經超過他們的智力上限了,看來他們那邊有高人給出主意。”
猛不丁想起來二姨打電話時,旁邊那個低低的聲音,“可能是二姨的孩子或者親戚。”
“都有可能。他們現在知道琦琦在這裡上補習班了,說明這裡有他們的內線,不得不防。”
邢鋼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
我也特別擔心。
“你們集團能上市嗎?”邢鋼問的這個問題,也是我想知道的。
可沒人告訴我。
“一般情況下,你有好事兒,一幫人趕著來告訴你,生怕不是自已告訴你的,以後有好事兒把他落下。”
邢鋼開車,正是晚高峰,他要左右逢源,看準了路上的夾縫,把自已安全地塞進去,還不能和後面的沙贏離的太遠。
我苦惱地抓著安全帶,在副駕駛上踩前邊的擋板出氣。
“我能找誰問一下呢?”
“培梨,如果是壞事,多半當事人是最後一個知道。等他知道了,什麼都晚了。”
邢鋼遇到紅燈,停下來,把話說完,看著我。
我把時間線快速捋了一遍,發現一切的改變是從老牛來開的那次會開始的。
難道我被表象矇蔽了?
當初,尹楷和同寢大姐熟到那個程度,他們都瞞著我。
對了,同寢大姐。
知道去找誰問了。
“邢鋼,從現在開始,琦琦上下學,都要你接送,我是不能出面了。”
我打定主意,現在首先解決琦琦的安全問題。
孃家那邊的人,為了錢,當初能打的培梨住院,現在為了更多的錢,能幹出什麼事兒還不一定呢。
“好,你也要身邊隨時跟著人。多加小心。”邢鋼囑咐我。
“咱們都一樣,你也是。我去找人問問,到底能不能上市,別回來被人當了擋箭牌,空歡喜一場。”
我被人當傻子不是第一次了,這次無論如何不能再這樣了。
“我去問同寢大姐,她肯定知道,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告訴我。”
這麼多年,和同寢大姐一直有聯絡,她也沒把和尹楷認識的事兒告訴我。
“你們當初還一起投資做生意呢,她應該告訴你。可能不會直白說出來,你仔細聽聽她的話音,能不能品出來。”
邢鋼這個話有道理,老交情就這個時候用了。
晚上,我做好了充分思想準備後,撥通了同寢大姐的電話。
“培梨,好久沒聯絡了,你怎麼樣啊,琦琦好吧,邢鋼工作順利嗎?”
同寢大姐聲音還是那麼溫柔,聽著親切。
“大姐,我都好,琦琦上補習班呢,快考小卷了,邢鋼工作還那樣,他說以後不打算再追求什麼了,就好好照顧我們娘倆。”
我一一彙報著家裡的情況。
“大姐,您還都好吧,姐夫好吧,家裡都順利吧?”慣常的寒暄都沒變。
“都好,培梨你放心吧。你今天是有事兒嗎?”
她既然都問了,我狠狠心,開口了。
“大姐,現在市裡有傳言,說我們集團可能上市,又有人說我們沒在名單上。”我做出苦惱狀,“上市這個事兒太大了,我總覺得我們集團還沒到那個程度。”
同寢大姐沉吟了一下,這短短的一會兒沉吟,我覺得有一個世紀那麼長。
“培梨,做企業,一下子就到一個高度,多半難度大,總要有足夠強的業務支撐才行。”
同寢大姐的話說的很慢,我一下子聽懂了。
“大姐,您說的對,我知道了。您在這邊有什麼事兒讓我辦嗎?”我把通常的結束語說出來。
“謝謝培梨,總是那麼周到,我有事要辦就找你哈。”
“好好,大姐,那我不打擾您了,您多保重,再見。”
我死死地咬著下唇,看著黑了屏的電話,眼淚逐漸模糊了視線。
我覺得自已太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