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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前浪未平新潮起

毛杉全見陸婷額頭上佈滿汗珠,想來體內毒已發作,還在捨命搶攻,一招緊似一招,看來短時間內也贏不得她。他隨即撤回雙槍,向後一躍,高聲喝道:“且住!陸公主,你中了夫人的針毒,毒入心脈則必死無疑。不如你先坐下逼毒,何必跟我拼個你死我活?”

陸婷幽幽問道:“你願意放我們走了?”毛杉全一笑:“放過你無所謂,但放你四弟卻不成。否則我回去如何交代?”

陸公主決絕道:“那還多說什麼?出招吧。”

毛杉全搖頭道:“你弟弟已神志不清,我主公只要他歸順,也沒必要害他性命。唔,我看你法力高強,身手極好,的確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不如交出陸術,歸降我家主公吧,他必然厚待於你。”

陸婷嗤笑道:“我放著好好的長公主不當,幹什麼跑到你們那裡去做臣子?倒是我看你本領高強,機智過人,不如歸降我龍桓山吧,我們保證會真心相待!”

毛杉全凝著陸婷,微微冷笑。此時陸婷全身疼痛難禁,眼前一片朦朧,她握住七節棒勉強站穩,正聲道:“我是說真的,我們現在遭遇挫折,急需你這樣的朋友。龍桓山雖不能雄視天下,卻也有山有水,有花有樹,有俊有秀,有情有義。你若能真心投靠,我們能保你逍遙無憂,更能待你如兄弟。”

毛杉全淡淡一笑:“多謝公主好意,龍桓山確實很好,但我逍遙自在慣了,用不著別人施予。說到兄弟,我這兩位同伴已被你打得昏迷不醒,生死難料。你若不交出陸術,萬沐嶺上,傷身害命之罪你可算坐實了!”

陸婷“嘁”了一聲,冷諷道:“我本以為子夜靈公是個有行止的高人,卻不想也是個厚顏無恥之徒。你們前來追截,還要問我罪過。要打官司是嗎?今歲你們殺了龍桓山萬餘人,用你們戰死的人抵消一部分,再算上潭瓊夫人、平剛、還有你今天的傷,我那條晚霞衣白饒給你,餘下的虧欠,把你們藤巖山賠光了還遠遠不夠!”

毛杉全不為所動:“那些事楓棟所為,與我無關。我只與你論今日之事,勸你早些交出陸術,否則你連打官司的機會都沒有。”

陸婷貝齒緊扣,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我四弟陸術是名正言順承襲的龍桓山主,受魔域公約保護,你們擒捉他,整個藤巖山都是在和魔域為敵,你以為萬沐嶺會容得你們嗎?!”

毛杉全內心一突,腦中飛速轉動。他當然不指望透過勸說使陸婷投降,只因不願與陸婷搏命相殺,故借言語拖延時間,等到陸婷毒發力盡,自已便能手到擒來。

然而沒想到陸婷的話卻令他有所動搖,他與楓棟為藤巖山元帥,二人除遵令行事外,還有權為藤巖山的長遠之計考慮。今早他回山接下命令,匆匆便行,未曾深究此事命令背後的利害關係。細思之下,意識到此事並不簡單。往日魔域五雄雖互有摩擦,終究會不了了之,諸山之間一直維持著相對平衡的局面。若真拿了陸術,便等於令藤巖山凌駕於魔域眾山之上,徹底反抗萬沐嶺的權威,以後藤巖山的處境可想而知。

今日見陸婷如此頑強,東面還有華龍枕戈相望,即便拿下陸術,龍桓山也絕不會歸降。那時藤巖山以區區之地,要應對龍桓山的報復,還要面臨魔域諸山的排斥甚至討伐。虎嘯山平素胡作非為,引起公憤,只因為其有充足的土地與兵力賴以支撐,才勉強維持至今。而藤巖山尚處於發展階段,此時拿下陸術,看似立下蓋世奇功,卻沒有取得相應的領地以擴充實力,功名失去了承載的土壤,如同弱者忝居高位,大功同樣會變成大災,威脅到藤巖山的眾生。

他正舉棋不定,忽抬頭看見倒在地上的潭瓊夫人與平剛,七竅淌血,命似殘燈。再想到今年藤巖山東西戰場中死傷的眾多將士,不禁感悟,身處亂世,何能獨善其身?今日月缺難圓,若得藤巖山上下一心,共同面對腥風血雨,便是人生無限快事,更復何悔?

想到這裡,他心下一橫,寒眸望向陸婷,厲聲道:“你到底交不交陸術?”

陸婷臉色一沉,決然道:“只要我活在世上,你們休想害我四弟!”此時她站立不穩,身軀左右搖晃。

“好,那你就死吧!”毛杉全見時機成熟,旋即側過身,左槍飛擲而出。公主的視線已經十分模糊,她隱約地瞧見寒槍迎面直飛,急忙向側閃身,腳下一陣趔趄,槍尖從她的耳旁擦過。此時毛杉全乘機近前,右槍照準陸婷面門直刺。

陸婷站立未定,見敵方衝近,下意識地將棒向前伸出……

槍尖飛速前進,已迫近陸婷的右眼睛,毛杉全料對方無法逃遁,這一槍下去,勢必非傷即殘。杉全凝神屏息,看陸婷眸中的槍尖倒影愈發清晰,難掩緊張激動,忽覺腹部劇疼,竟不能再前進一步。低頭一看,虹明七節棒赫然頂在了他的上腹部,正在身體的中線上。

與此同時,槍尖幾乎是貼著陸婷的瞳仁停下。她只覺冰涼刺痛,本能地將眼睛閉上,眼瞼觸到鋒利的槍尖,兩根纖長的睫毛輕輕飄落下來…

毛杉全見勝利已經近在咫尺,此時受阻怎肯甘心,想將槍再探出些許,但陸婷及時運棒前推,力達腑內,杉全被迫後退,停在她面前的槍也隨之撤回。

杉全倒退數步,腳步虛浮險些栽倒,他握槍的左手垂到腰後,將槍尖頓住地面,撐定了身體。欲待再次近前出招,卻發覺自已無力挪步。原來剛剛七節棒正巧點在了他身前任脈的中脘穴上,這是人身要穴,一旦遭到重擊,身體會嚴重受損,重者會當場喪失戰鬥力。

毛杉全只覺胸中熱氣上湧,喉頭髮甜,他知道自已這是要吐血了,猛咽口唾沫,將血頂回腹中。胸脘滯漲如堵,幾近無法呼吸,這是他數百年來都不曾有過的狀況,自覺已無力再戰,一旦被陸婷發覺,只怕會乘機要了他的性命,於是丁字步站穩,將槍抬起,槍尖指著陸婷,雙眼也死死盯著她,希望以自已的氣勢嚇退陸婷。

陸婷撤回七節棒,喘息片刻,她依稀瞧見毛杉全仗槍挺立,以為他又要來進攻,只得端棒守好門戶,隨時準備迎戰。

二人對峙了半晌,都已無力再發起攻擊。陸婷擔心自已支撐不住,趁此時機忙運功逼毒,不久,幾滴黑血順著白皙的手臂淌下,眼前也逐漸清晰。但見毛杉全容色失光,雙唇緊抿,僵住不動。陸婷暗忖,他剛剛被我的七節棒迎擊,應該也受了傷,難道他已不能進攻,故作剛強之態?

陸婷顫聲問道:“不打了?那我們可就走了。”

毛杉全暗自一嘆,他雖不想無功而返,卻苦於自身傷重,剛剛他躊躇半晌,雖決意爭勝,但於良心上終然隱隱有虧,現在陸婷打傷了他,反倒是替他做出了抉擇。他聽到陸婷說要走,畢竟無法相阻,槍尖指指陸婷身後被陸術控制住的潭瓊夫人,示意陸婷不要加害於她。

清風自二人之間掠過,陸婷心下了然,微微眨了下眼睛。杉全釋然,握槍的手緩緩垂落下去。

大戰終於結束,陸婷長舒了一口氣,體內一股熱氣上頂,她劇烈地咳嗽起來。

陸公主打起精神,躬身將陸術的金冠拾起,念訣一招,晚霞裳飛到手中。陸婷見其破損,便將金冠裹在裡面,系成包袱,背在身後。手中七節棒撐地,一步一顫地踱回陸術身邊:“弟弟,我們走吧。”陸術還蹲在潭瓊夫人身旁,不住搖晃著她:“姐姐,你看,芊彤這是怎麼啦?”陸婷扶著棒俯下身道:“弟弟你看清,她不是芊彤,她叫潭瓊夫人,是藤巖山派來追殺我們的。”

陸術痴笑道:“不可能,芊彤怎麼會追殺我呢。”陸婷懇切道:“姐姐不會騙你的。”陸術瞑目搖頭,只是不願相信。陸婷道:“你仔細想想,芊彤何曾妝扮得這麼光鮮亮麗。她真的……”忽然扭過臉去,一口血噴到地上,陸術驚道:“你怎麼啦?”陸婷道:“我沒事,敵人見我吐血,只怕會反悔再戰,我們趕快走吧。”

陸術依依不捨地看看潭瓊夫人,隨姐姐起身,扶住她緩步行去。陸婷低聲道:“姐姐現在全身痠麻,力氣使不出,你施法助我駕雲,莫教敵人追上。”陸術點點頭,伸手捻訣,平地湧起一片薄霧,陸婷順勢將手一揮,霧氣結成二尺方圓的雲層,二人踏在雲上,冉冉升至空中,駛向遠方。

兩個乘雲行了須臾,陸婷見陸術神情恍惚,如痴如醉,自已氣力不濟,那片雲徐徐地落將下去。下方是一座高山,雲息在山澗之旁,二人墜落在岸邊。陸婷四下望一望,附近的樹木俱多枯糜,內中抽出新芽。樹下奇花怒放,蜂飛蝶舞,恍若春朝。旁側山澗清淺,空氣溼潤。陸婷眉間一動,驚喜道:“弟弟,我們到望聖山了。”卻見陸術歪身躺倒,已然睡去。陸婷心下暗歎,睡了倒也好,免得醒來卻又難過。便要起身扶陸術進洞,苦於自已腰腿沉重,寸步難移。陸婷暗忖:“不知敵兵是否會追上來,我體內毒又發作,只得暫時休息會兒了。”她掙扎上前,用手撩溪水,飲了幾口。又捧起一捧清水,順著弟弟的嘴角流入,陸術渾然不覺。陸婷解下身背的晚霞裳,蓋在他身上,盤膝坐定,繼續運功祛毒。

不遠處出現一隊妖兵,一個眉目清秀的年輕人走在前面,他望著遍地的花草,喜不自勝:“半年前,這裡燒成了一片廢墟。如今這地上的嫩草鮮花,都是我們努力的成果啊。”他頗為興奮,而身後的小妖卻無人應和。

此時有個小妖道:“長官,您聽說了嗎,少主又帶兵前去打仗了。您就甘於在此養花,眼看著別人去殺敵嗎?”青年道:“這你就不懂了吧。打仗有打仗的樂趣,種花有種花的樂趣。熱鬧是短暫的,更多的是漫長的平靜。所以你們要學會享受這種平靜。”小妖苦著臉道:“長官您饒了我們吧,我們實在感覺不到有什麼樂趣。”青年道:“首先要用心去體會。你看,那兒溪澗邊有兩個人,不知從哪裡來的,也許是混入的奸細。你去問問他們來做什麼,這就是樂趣。”

小妖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澗邊一人躺倒,另一人背對著他們而坐。小妖大踏步趕過去,跳到二人面前,伸手一指正要喝問,嘴已張開,猛地看清二人樣貌,瞬間把話憋了回去。

好在二人閉目未醒,小妖張嘴愣了半晌,訕訕地嚥了口唾沫:“大,大人,他們好像,好像有點兒眼熟。”“哎呦,碰上熟人兒了嗎,那更有樂趣了。我看看。”

青年樂呵呵地來到澗邊,轉身去瞧那二人。只見男子俊俏,睡臥在地;女子清麗,瞑坐在旁。青年只覺心臟跳漏了一拍,眼前之景如夢似幻。堪堪回過神來,急忙示意後面的一眾小妖都不要說話。

女子幽幽睜眸,望見青年,勾起一抹淺笑:“清玹,是你啊。”青年控背躬身道:“公主,你們怎麼在此?”陸婷道:“一言難盡,先扶少主進洞吧。”清玹便背上陸術,喚兩個小妖扶著陸婷,一同回到洞中。

卻說姐弟二人走後,毛杉全靜坐了一個多時辰,吐納調息。清涼的晚風將陰雲吹散,當夜月明如水,照見萬里無星。杉全吐氣咽津,元氣恢復良多,只是尚睏倦乏累得緊,原來他平素白天安寢,黑夜不眠。只因今日苦戰,體力透支過度,因而此時倦意洶湧。杉全眼皮沉重,腦中卻還明白:“這裡離龍桓山的勢力範圍很近,說不定陸婷會帶著人馬回來報復。也顧不得了,在此過一晚再說。”他站起身,看看平剛和夫人,兀自不省人事,默嘆道:“謀事不成反傷身,我還得看管你們。露天而眠就算不怕著涼,也恐有人偷襲。進洞吧。”藉著月光,他將夫人和平剛拖入山洞中。行至深處,絲須光亮皆無,宛如無盡深淵。毛杉全將兩個安放在石床上,想要生火取暖,想想卻也罷了,便倚著石壁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杉全醒來,愜意地伸個懶腰,只覺呼吸平順,神清氣爽,料一夜已過。滿眼依舊漆黑一片,原來這洞中幽深曲折,陽光不涉,故而不分晝夜。夫人和平剛猶自未醒,毛杉全便循著路途,將兩個拽將出去。出了洞口,但見辰光熹微,涼霧遍佈山野,攔腰截斷的樹樁兀自直挺挺地立在那裡。杉全瞧著那粗壯的樹幹,搖頭笑道:“也不知多少年工夫,一次毀了不少啊。你不修成人形就這結果,不過還好根未受損,來年待發新芽罷。”他拾起三人的兵器,用軟鞭作纏帶,將鋼斧和雙槍系在腰間。忽而又見旁邊地上散著那堆碎玉,心中想到:“夫人嗜寶如命,就是碎了,也給她帶回去。”他將手一招,碎玉塊變回了原樣大小,一齊飛入衣兜。他左手提起潭瓊夫人,右手提起平剛,腳下騰騰生起一片雲霧,奔著朝陽升起之處而去。

上午時分,宮鼎山帳中,楓棟叫博幻來問道:“讓你們去尋人,可有結果?”博幻支吾道:“我們已經忙了一夜,卻不見人影。”楓棟很不滿意,用手敲著桌子:“讓我說你什麼好呢,打仗打不贏,找個人也找不著。到底是沒找著還是沒用心啊?”

博幻忙道:“元帥容稟,那傢伙油滑,不知他逃到哪裡了。彼處林深叢密,又近平遠丘。我們不敢過於張揚,所以一直未能得手。”

言訖,博幻抬頭偷偷去瞧,只見楓棟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博幻屏住呼吸,那顆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忽然一小妖跑進來:“元帥,山下有個人,不知哪裡來的,非要上山。我攔著他,他卻讓我來找您。”

楓棟問:“是什麼樣的人?”

“那人說是什麼靈公。”

楓棟一愣:“他怎麼來了?”

此時卓銘驚訝地叫道:“靈公?”卻見楓棟扶著帥案站起身,指著博幻道:“你帶著屬下繼續去找,絕不可懈怠。”楓棟將銅棍撐地,踉蹌步出大帳,那小妖正自不解,卓銘跳過來劈頭打了一下:“笨蛋,那人就是子夜靈公,山裡的副帥。連他都不認識,你的妖生很失敗!”小妖滿臉無辜地摸摸頭:“我就是不認識他啊!”

楓棟帶上一隊小妖行至山下,只見毛杉全正在一塊山石上,盤膝瞑目靜坐。

“杉全。你怎麼在此?”

那人睜開疲憊的眼睛:“你來了,這一遭險些就見不到你們了。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楓棟問:“究竟出了什麼事?”

杉全嘆道:“你不是上表主公,讓夫人與平剛來助戰嗎。主公擔心他二人有差池,派我同去捉拿陸術。追至孤山之上,被陸婷攔住廝殺,鬥了半日,夫人與平剛重傷昏迷,我也傷勢不輕。嘿,總是空勞一場,只好在山上休息一晚,帶他二人迴轉。喏,這不是。”杉全向後面努努嘴,楓棟轉到山岩之後,只見夫人和平剛雙雙倚石昏睡,悄然無聲。旁邊的地上扔著一柄鋼斧,一支軟鞭,兩杆槍。楓棟搖頭嘆息:“先進帳吧,我給你們叫軍醫。”

楓棟就命幾名小妖,將夫人與平剛及兵器都抬上山去,又讓小妖扶著杉全起身,杉全道:“我沒什麼大礙,養幾日即可。先救治他們倆吧,我跟你說,這兩位喲……你是不知道,帶著他們駕雲就跟提著兩座山似的。平剛那麼壯,重一點兒也就罷了。夫人看著挺瘦的,想不到骨頭裡面全是肉,竟不比平剛輕省多少。你怎麼不叫你夫人減減肥啊?”

楓棟笑道:“多承辛苦。拙荊法力不濟,性情執拗,必給你添了不少累贅,深感相救之情。”

杉全擺擺手:“這就見外了。不過你手下小妖倒也奇怪,竟然都不識得我。說,你是不是沒跟他們講過我的事?”

楓棟陰陽怪氣地笑道:“我怕他們知道了你,都跑到你那裡去了。我不就帳下無人了嗎?”

杉全撇嘴一笑:“你呀。”

楓棟與杉全相談而行,進了營寨,眾多將領都來看視,寒暄一番過後,只見沛衡緩步而至,問候杉全道:“多日不見,兄長近日如何?”毛杉全道:“自從虎嘯山敵兵退去,我在南嶺,日子過得倒也舒坦,只是最近諸事繁重了些,叫人不得片刻閒餘。”便將追拿陸術失利一事與眾人說了。直惱得卓銘握拳捶腿,連叫可惜。楓棟道:“我與陸婷鬥過多次,她是手段不俗,但至多與你我不分伯仲。她那時白玉簪也不在手,按說你們三人齊上,不應該失敗啊。”杉全癟癟嘴,不無惋惜道:“我三人本已得先機,但彼此進退不當,時緊時鬆,再加上此人棒法精湛,動轉靈便,以此未能得手。呵呵,此番傳揚出去,可不丟人麼。”

這時夏濂道:“哥哥不必氣餒。陸術所以能走脫,我看非三位之責,也非陸婷之能,實是陸術王氣未盡,以此拿不得他。否則,前在望聖山,近在無涯山,他有十條命也早已了帳了。”卓銘極為認同地點著頭。杉全坦然一笑:“兄弟,你不必安慰我。反正已經敗了,頂多在主公那裡挨些責罰。不去管他,現在就好好歇息,好好開心。”沛衡笑道:“得寬懷時且寬懷,哥哥真是了身達命。我們吃酒去。”

三個便拉著杉全去飲酒。毛杉全見沛衡行動遲緩,與平時頗為不同,問道:“你身體不便嗎?”沛衡道:“慚愧,背上傷勢未愈。”杉全讓他背過身去,撩開衣襟,只見其背上由右肩到左肋,斜下赤凜凜一道傷口。

杉全見是刀傷,問道:“何人把你傷成這樣?”

沛衡道:“是他們的將軍華龍,好生厲害,也是我輕敵了。”杉全點頭,酌酒不語。

晚間,杉全多飲了幾杯酒,默上心頭。待眾妖退去,扶楓棟回後帳歇息。獨自對楓棟道:“想我們藤巖五傑各居其位,一年也沒有多少機會湊齊。好不容易齊聚在此,你與沛衡盡已著傷,平剛與夫人還昏迷未醒,我自已內傷也未痊可。落得如此光景,又得到了什麼?”

楓棟微笑道:“你怎麼也發起感慨起來了?管他是為了什麼,前前後後打了這麼多仗,大家還能活著湊在一起,還不知足嗎?今夜啊,你就陪我好好喝喝酒,聊聊天。有你在,我感覺傷好了大半呢!”

杉全半調侃半勸慰道:“你和夫人闊別多日,她如此傷重,你還不多多陪她?”

楓棟道:“她與平剛都還昏迷中,我打攪也無益。還是交給軍醫吧,你我當談些軍務要事。”

杉全呵笑道:“也罷,這裡你做主,聽你的。”於是再整酒菜,二人徹夜暢談。

次日清晨,宮鼎山前,華龍率人前來叫陣,指名道姓要楓棟出戰。訊息傳到大營內,楓棟嗤笑道:“笑話,我這樣怎麼跟他打。不理他罷了。”

小妖道:“華龍不肯走,還帶著一幫人在那裡叫罵。”

卓銘惱忿起身:“欺人太甚,待我去教訓教訓他!”大踏步便要出帳。楓棟道:“站住。你給我……”下面杉全忽地站起,迎住卓銘:“且慢。兄弟,你何必著急,日後你有的是機會與他鬥。而我就任於南嶺,不定什麼時候主公令到,就要喚我回去。今日機會難得,就讓我去會會這個華龍吧。”

卓銘道:“既然靈公有意,那我不與你爭。不過你可千萬要留他性命,日後我要殺他立功呢。”

毛杉全笑道:“好,我只想去會會他,看看這個龍桓上將究竟有多大本事。”

華龍正與眾小妖在山下叫戰,只見一人三縱兩躍,自山腰飛下,來至面前。華龍斜眸瞥了一眼:“你是誰?”那人未及回應,華龍傲然伸手一指:“回去,叫楓棟來。”毛杉全笑道:“做什麼非得跟他打呀,我的武功稍遜於他,你若連我都打不過,就不必去找他了。”

華龍道:“我不管你有何本事,我只找楓棟。別廢話,叫他來。”

毛杉全挑眉冷笑:“你知道他現在受傷未愈,乘人之危可不好吧?”

華龍呵笑道:“我告訴你,本將軍不僅喜歡真打實鑿,更喜歡乘人之危。你要阻攔我,那我就先解決了你,再去找楓棟乘人之危!”

說著,華龍便挺起三尖刀,直指杉全肩胛,毛杉全化出雙槍,左槍撥開刀刃,右槍當即刺出。華龍避也不避,直接起左腳蹬他胸腹,此時杉全槍尖來至,華龍的鎧甲已然迸出火花,腳下逼杉全脘腹。杉全急忙收腹,手中槍桿勉強發力,二人同時震退三步。華龍微覺驚訝,理開三尖刀,迎面再攻。他出招迅猛,想立敗此人,逼楓棟出戰。不想鬥了半晌,愈感此人招數精密,七八十合未能佔得便宜。華龍內心焦躁,只好賣個破綻,漏毛杉全左槍刺來,他突然使刀砍下,意在斬他一臂。杉全意識到不妙,立即縮手,三尖刀將他手中槍砸落於地,刀鋒又回掃他頸項,杉全立即俯身,就地翻滾,左手乘機拿住槍,右手槍鋒陡然間抹向華龍腳腕。華龍神色一凜,緊急之際憑藉多年臨敵經驗,猛地突進一步,腳尖勾踢杉全肋骨,杉全不便糾纏,身形就勢彈起,半空中翻轉後撤。華龍嘴角上揚,挾刀乘勢跟進,轉腰揚臂放三尖刀入去,恰逢杉全揮槍疾掃,二人兵器磕碰之下,各自向後退卻,杉全穩穩落地。

華龍面上依然鎮靜,心下不免暗驚,藤巖山除楓棟之外,竟還有此等人物,若再多來幾位,這仗還怎麼打?而毛杉全卻覺呼吸不暢,剛剛華龍那一腳雖未踢實,可巧卻戳到肋骨筋脈,引得他中脘穴的疼痛復發,氣血凝在胸中,窒息之感再度傳來。杉全咽口唾沫,勉強震懾住心神,提槍以待再戰。卻見華龍收刀住腳,開言道:“你的手段不在楓棟之下,為什麼要為他賣命?明珠暗投,真是可惜。”杉全聽這話頭奇怪,又聽對方繼續道:“不如加入我龍桓山,我們一定會厚待你,我把首將之位讓給你如何?”

熟悉的言語一出口,毛杉全忍不住,撲哧笑出聲來。華龍惱怒道:“怎麼,我的話很好笑嗎?我們龍桓山男俊女秀,情深義重,你來我龍桓,難道還虧了你了?”毛杉全直笑得渾身抽搐,差點背過氣去,他邊笑邊咳,體內的疼痛愈發劇烈。臉上哈哈大笑,內裡早已苦不堪言,趁華龍不備,挺身起在空中,匆匆逃離。

華龍搖搖頭:“功夫挺高,就是精神有點問題,難怪會受楓棟驅使。”他見對方離去,也不追趕,收兵回到丘上,並派小妖去打探訊息。

楓棟與眾將還在營中議事,忽見夏濂扶著杉全走進來,幾名將領上去詢問情況,只見他笑得淚光瑩瑩,言語不得。卓銘道:“不用問了,你看靈公高興成這樣,肯定是打贏了唄。區區龍桓首將,還用放在眼裡?”杉全渾身顫抖,仰天張口已發不出聲音,卻仍在肆意地狂笑。

夏濂道:“剛剛我在山腰處見到靈公,他一直笑個不停,別是被點了笑穴了。”楓棟道:“你點他胸前巨闕穴試試。”

夏濂依言,將拇指按著食指關節,找準杉全胸前巨闕穴,進二指用力按揉。良久,杉全仍是狂笑不住。卓銘心急,一把推開夏濂:“你這勁力太小,讓我來。”說罷,掄起鐵錘般的拳頭,照準杉全腹部就是一拳。巨闕穴在臍上六寸,中脘穴在臍上四寸,卓銘這一拳打過去,拳鋒正好搗在中脘穴上,只見杉全表情瞬間凝滯,身體如木棍般僵直。

卓銘一驚,急伸手在杉全面前晃一晃,卻見杉全雙目空洞失焦,似已失去魂魄。“靈公,靈公你別死啊!”卓銘真慌了,竭力搖晃杉全,毫無反應。楓棟道:“先扶他趴下,推背順氣。”夏濂順手將日前沛衡受傷時所用長凳搬來,卓銘架起杉全走到凳前,忽聽杉全喉頭“咕嚕”一聲,低頭嘔出一汪黑紫色的血。

“靈公,靈公你沒事吧?”杉全悠悠睜開眼睛,看到卓銘與夏濂,臉上帶出微弱的笑容。二人扶杉全坐到長凳上,杉全聊作喘息:“兄弟啊,多謝你們幫我把這口淤血打出來,要不然,今番真個是要笑死了。”

卓銘不解:“靈公,以你的功力,體內有淤血算什麼,怎麼會嚴重成這樣呢?”

杉全苦笑道:“只因當日受傷過重,今日與華龍大戰時勾起傷情,又被他幾句言語逗得大笑,傷勢加劇,氣滯血瘀,險些迷失了心智。”

楓棟忍俊不禁:“我只知有氣迷心竅、痛斷肝腸,還未聽過有笑到失魂落魄的。杉全呵,你算是讓我開眼了。”

杉全梗著脖子道:“你別笑話我,有本事你帶傷去和華龍打一仗去。”

楓棟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傷重所致。你先運功調息,今晚給你熬補湯,好好補補行吧。”

杉全道:“不用麻煩啦,但我估計我這身體情況,明天是沒法出戰了。”

“那沒關係,咱們繼續堅守,讓他叫陣去吧。”

卻說陸婷返回望聖山當日,靜坐調息至三更,將毒血盡數排出,倒臥安寢。次日午間,陸公主見陸術猶然昏睡未醒,口中不時囈語,眼角常帶淚痕。公主倍添憂愁,來至山腳,獨坐溪盼。思前想後,一籌莫展;以心問心,悵然若失。只得回到洞中,鋪陳紙硯,書下一篇祭文。是日晚間,陸公主沐浴更衣後,跪倒在女媧娘娘聖象前,雙手合十,默唸禱告:

娘娘在上,小妖陸婷百拜頓首。

蓋聞天子地醜,人寅而生。否泰通玄,萬物蒙衍。感得靈秀,毓以龍桓。托賴造化,千百餘年。而今紛亂,受難幸全。此娘娘聖恩庇護,萬眾同心使然。

伏聞天下生靈,皆得寄以翼護。鳥雀飛鳴,唯木可棲。人生浮世,唯親可依。親主陸諱術,初無上善之才,秉性愚蒙,痴怨未脫;始承赤心仁意,敬天禮地,安已愛人。碧落遙遙,先祖醴祭;歲月悠悠,生靈澤被。爭奈造化無常,未期劫運難料。羽翼未宏,折墮千丈潛淵;步履初涉,羈滯無涯迷途。

今得歸勝境,堪憐形消神損。固為不虞所凌,終懷無限不甘。其鬱郁之形,哀哀之色,仿若日蔽雲翳,葉薄風霜。念念骨肉之情,實不忍見。願娘娘宏展仁恩,曉以救治之法,不勝感念之至。

餘輩矇昧,偶得一點真靈,託生塵世。未脫濁淺之軀,難逃虛妄之役。今朝悱悱,難明悲苦樂喜;來宵愬愬,未審悔吝兇吉。思駑駘踐以棘途,獨騁萬里;憂良駒逡於芝田,自蹈藩籬。煙迷遠水,緣落英而競渡;霧鎖橫江,悵夢寐入無期。風逐浪飛,雪翻雲滾,無束者以肆溢;岸平渚闊,汀淨浦明,應闌處而執迷。情既已矣,返歧路以凝念;道未靡弭,歸夷途而何及。

今者自貽伊戚,牽纏受縛。唯參求自醒,報償光陰,聊慰前愆。若得脫桎梏,益當潛修行善,正位凝命。期承宏恩,不敢違誤。

念畢,連連頓首。良久不見回應。陸公主精神倦怠,風吹燭搖,陸公主臥於娘娘聖象之前。

一連幾日,藤巖山妖魔拒不出戰。平遠丘上人心浮動,這日派出探信的小妖回來,對華龍道:“報告將軍,已經探聽清楚了,藤巖山又有三傑到了宮鼎山,上次與您交戰的,便是其中的毛杉全。”

華龍難以置信:“不會吧?瑜王為阻擋我們,也太下本了吧。虎嘯山給了他多少好處啊?”

小妖道:“據說,這三傑是為了截殺少主他們,半路上與長公主發生激戰,負傷退到宮鼎山上。”

華龍訝然道:“竟有此事?好你個藤巖山,真是賊心不死啊。行,既然他們五傑都在,且都負傷在身,天賜良機豈能錯過。傳令眾將,帳中議事。”

眾將來至帳中聚齊。華龍道:“弟兄們,我們不能長時間拖下去了。隨軍所帶糧草有限,源鑑所贈又消耗殆盡,這附近荒蕪貧瘠,可用之物極少。而敵方卻能從藤巖山得到源源不斷的補給。因此半月之內,必須與敵決戰。”

墨良道:“將軍,透過最近一段時間的對峙與觀察,敵我兩方兵力大致相當。況宮鼎山山勢險峻,只怕不能強攻,還是要誘他們出戰。”

華龍道:“正是。如果他不出戰,我們就想辦法激他們出戰。待我寫封信罵他們一頓,各位,你們幫我想想詞兒,主要針對他們藤巖五傑的。把他們損夠了,罵急了,好出來與我們決戰。”

大家聞言怔住,若論平素鬥嘴罵街,眾將之中不乏能人,但如今真落在實處,卻也為難。有幾個爽利的,隨意說了幾句。雖然也罵得夠難聽,卻是沒頭沒腦,胡亂貶損,都被華龍否決。

玉璋靈機一動,朗聲道:“藤巖山裡五朵花,色澤鮮豔名氣大。瑜王眼瞎倍愛護,一看全結大冬瓜!”

“好,好!”眾將領哈哈大笑起來。

華龍一笑:“這些話在戰場上喊不錯,但寫在紙上就沒什麼意思了。得想個更有針對性的。文郢,這方面你可在行。”文郢笑道:“我就算了。華龍呵,我看這一年以來你的才氣也漲了不少,就算寫不出什麼文章,罵個人也不成問題。你就找準他們的特點,對號入座啊。”

華龍撇撇嘴:“我要能想出來,還問你們幹嘛?”文郢道:“文武雙全,才是大將。已經中午了,我午後還要巡視糧草,先告退了。”隨即告辭而去。眾將也要隨之離去,華龍招手道:“你們別走啊,你們把飯菜端到這裡來吃。邊吃邊跟我聊聊藤巖五傑的事。”

大家聞言,歡悅不已。不多時,小妖將飯菜端來,眾將列坐在兩旁,聊起楓棟等五人的事情。華龍凝神靜聽,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華龍難以全部記下,於是拿來紙筆,按名字列出五欄,將大家所述零散的資訊記錄下來。待眾將退去後,他根據所記之事,編纂成句,寫了再改,改了再寫,苦思半日,凝練出幾句詞來。於是裝成信箋,打算派人送過去。

這時帳外有小妖進來,報說獅駝嶺派人送信前來。華龍即命叫入,那小妖見了華龍,恭敬行禮,言道:“華龍將軍,我們的兵馬在淤泥灘那裡受阻,實在沒辦法過去。無奈之下,慕傑將軍打算領兵回山。他讓我向您們說聲抱歉,請您也領兵回山吧。日後他會親自登門致歉。”華龍非但不惱,反而釋然:“我還怕誤了會兵的時辰,有負兩家主公之託。如此一來,便無大礙。回去上覆你家主帥,我們已經收到訊息,多謝他的好意,從現在開始,我軍的進退勝敗,就與你們無關了。”

次日清晨,宮鼎山大營內,楓棟的帥案上擺著一封書信。

杉全走過來,只見楓棟面色陰沉,左右兩位副將也都一言不發。

杉全笑問:“怎麼啦?大清早都沒睡醒?”楓棟沉聲道:“華龍那廝送了封信來,你看看吧。”

楓棟將書信遞過去,杉全接過,只見上面寫著:

愚蒙匹夫不識趣,仗於女子敗於女。

情思徹夜難歸寢,飽食終日效野豕。

清風朗月星徒輝,玉盤薄羹箸空持。

江水茫茫無可依,蟲蝦潛身隱溝渠。

杉全皺眉看了半晌:“什麼意思啊這是?

“他前兩句顯然是說我,利用芊彤而又敗在陸婷手中。情思徹夜是罵夫人,飽食終日是說平剛。箸必成雙,是以其代指你的雙槍,笑你手段雖高無功而反,與他鬥陣也未能取勝。飛鳶一直隱匿行藏,鮮有露面。最後兩句既是對他的詆譭,也是對我們五人拒不出戰的嘲諷。兀這華龍,欺人太甚。”楓棟越說越氣,用五指叩著桌子,發出噹噹的響聲。

卓銘猛地拍案而起,放聲叫道:“原來是這意思啊,我說你們這麼生氣呢。這傢伙太可恨了。絕不能饒了他!”夏濂在旁扯他衣袖:“你先坐下,別急啊別急。”

“是說我們的?”杉全淡然一笑,“這上面寫得非常糊塗,不必與他置氣,罵人不理罵自已。”

楓棟沉吟道:“罵自已……嗯?等等,你將詩再給我看看。”

杉全將信遞還楓棟,楓棟凝視半晌,忽然目光一亮:“不錯,我怎麼看,都像是罵陸術的啊。”

“什麼?”杉全拿過書信,又仔細看了兩遍,“我對陸術瞭解不多,你給解釋解釋,他與此詩何干?”

楓棟別有深意地挑挑眉:“待我給華龍寫封回信,你看了就明白。卓銘,過來給我研墨。”

卓銘怒氣難消:“元帥,他這麼羞辱我們,就這麼忍了嗎?”

楓棟道:“誰說我忍了?他口出狂言,我們可以禮尚往來嘛。”

正當華龍與楓棟大軍對峙之時,卻不知另一股力量已悄然逼近龍桓山。這日,虎嘯山聚集眾將。旋王還未至,眾妖都春風滿面,暢快相敘,一股歡欣的氣氛漫布在堂間。此時旋王駕到,他也按捺不住興奮的心情,邊走邊道:“哈哈哈哈,真是想不到啊。最近戰報頻傳,三山都嚷嚷著要滅我們,我本以為一場大戰即將難免。心裡這壓迫感啊,別提多沉重了。對了,那個詞怎麼說來著……啊,不堪重負啊。萬沒想到的是,他們各自相攻,而今多方受損,反倒是我方得到了休整。”旋王大馬金刀地坐到王位上,繼續道:“而今慕傑已引兵退去,還算他識相。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又怎麼能將數萬妖兵渡過我的淤泥灘?還有,那華龍和楓棟也在宮鼎山相爭不下。值此良機,本王命人日夜操練精兵,已做好出戰準備。”

眾將聽聞又有機會出戰,一個個摩拳擦掌,躍躍欲試。永爺出列道:“大王所言極是,我們揮兵再戰藤巖山,定能建下奇功,一雪前恥!”眾妖紛紛附和,旋王微笑搖頭:“藤巖山如今也算替我們出力,若我們乘機攻打,會叫他人笑我等無信無義。再說那地方亂石怪木,也不是養人之處。不如就把目光投得遠些——龍桓山可是超前的空虛啊。”

言語出口,眾妖險些失笑,就連永爺也是一怔。凌之出列稟道:“大王,常理來講,遠交近攻,龍桓山和我們相距甚遠,一西一東,中間萬水千山,取之難如登天。”旋王笑道:“你們做事,怎麼只看其難度,不看其益處?如今華龍領兵在外,龍桓山兵微將寡。如果我們得了龍桓山,彼時東西貫通,分隔南北,就連源鑑也須對我們稱臣了。”永爺低下頭,暗自沉吟。旋王道:“還有,龍桓山領土雖廣,其防禦卻有弱點。其南面有望聖山,寞子山等為屏障,北面也與獅駝嶺劃疆而治,西面一片荒地,一覽無餘。唯東面近萬沐嶺,陸景當初雖威震一方,也須賣源鑑個面子。他們兩方商量好,以中間的一片丘陵為界,互不侵犯。因此龍桓山東面的領土,只有幾座小山丘。他們萬不會想到會有人越過萬沐嶺,直接去攻其老巢。只要我們在其東部群山之中扎穩腳跟,乘其不備偷襲,定可建功。你們,誰願帶兵走這一遭?”

場面一時鴉雀無聲。旋王呵笑道:“看來是獎賞不夠啊。也罷,無論誰帶兵取下龍桓山,本王便將整座龍桓山賞賜給他。”

聞聽如此豐厚的賞賜,眾將心思都有些活絡,但礙於永爺在前,不便言語。半晌之後,永爺緩緩出列:“大王。臣,願走這一遭。”旋王滿意點頭:“兄弟真是我股肱。你要多少人隨行?”“遠道進攻,兵力在精。愚弟不才,願攜兩千精壯士兵,與我部眾將共同前往。出奇兵襲擊龍桓山,不出旬月,必可建功。只是請大王派一人隨我同往。”“何人?”永爺正色道:“請大王派李翊先生隨我同去。”旋王訝然道:“我沒聽錯吧?你是真有此意嗎?”永爺嘆道:“在下自上次兵敗邇城後,痛定思痛。深感勇而無謀,如孤夜無燈,茫然東奔西撞。李翊先生智謀無雙,雄韜偉略,有篤定乾坤之才。隨軍前去,定可襄助成功。”

旋王探頭向李翊問道:“師弟,可願隨同而去?”李翊毫不猶豫:“臣願隨王爺一行,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旋王驚喜道:“呀呵,難得你二人同心。好,你可帶本部隨王弟同往,若能得勝,本王重重有賞。”二人領命謝恩。旋王又道:“只是你們兩個去了,山中實力削弱,久了恐有不妥。還得有個期限。嗯,現在是十月,到了年底,無論你們成功與否,都要回來。”二人齊聲遵命。

旋王道:“時候不早了,軍師留下,餘眾去吧。”眾妖隨即退下,永爺瞥了一眼李翊,隨眾而去。原來旋王不放心,單獨對李翊道:“我知道你手下人手不多。今派蕭駿和江成同去,任你差遣,早晚護你安全。若和王爺產生不快,不必和他爭執。回來報我,我替你做主。”李翊極為感動,連聲拜謝。

永爺回到下處,立即打點人馬,準備出征。幾日後的清晨,忽聽家將來報,旋王親自駕臨。永爺急率手下出迎,請入堂內。旋王居中落座,又命眾妖退下,獨與永爺飲茶相敘。言談間,問及軍士操練及糧草整備情況,永爺侃侃而談,顯然胸有成竹。旋王慨然道:“兄弟竭忠盡瘁,此一去任重道遠,全仗你了。只是我一直有個疑問,憋在心裡很久了。臨行前你得幫我把它弄清。”

永爺道:“大王請講。”

“還記得當初你提議攻打藤巖山,本王無法決斷,就命人去虎踞關問軍師。軍師寫給我一封信,送到山中。問題就出在這封信上。”

永爺聞言一怔,微微擠出個笑容:“信能出什麼問題?”

旋王道:“王弟你文武雙全,這點本王不及你。我只懂舞刀弄槍,不怎麼認識字,不過至少能數出來信上有幾個字,據軍師所言,他信中原本寫了七個字,但到了我手裡就變成了八個字……這封信至關重要,憑空多出一個字來,意思就全變了。本王怎麼想也想不明白。箇中原因,王弟你可知曉?”

永爺心神一蕩,他望向旋王,咧嘴憨笑道:“大王說笑了,軍師給您的信,我又沒看過,怎麼知道?”

“誒,那你就猜猜看,有什麼關係!”

永爺沉聲道:“遵命。嗯…許是軍師記錯了,或者是送信的人出了差錯。大王可問問江成。”

“哎?你怎麼知道當日送信的是江成?不錯,我已經問過他了。他說只記得當時拿了信,匆匆回趕,回到虎嘯洞門前就累倒睡下了,醒來後直接見到了本王。期間那封信一直藏在他懷裡,從未拿給過任何人。你說說這樣的怪事,究竟是何人所為呢?”

旋王精銳的目光射向永爺,令其如坐針氈,幾顆汗珠從後頸滑下,他低下頭作勢思考,極力保持鎮定……

場面一度尷尬之際,卻聽旋王朗聲大笑:“事情過去了這麼久,只怕查也查不出來。信也是由人寫的,只要他人好好的,我還在乎什麼信呢。你說是不是啊?”

永爺長舒口氣,連忙拱手道:“大王英明。”

旋王走後,永爺便召來孤桑,問及此事:“他此時提出信件之事,難不成是要追究嗎?”

孤桑略一沉吟,回道:“他要追究早就追究了。之所以現在提出來,是以此來告誡我們,我們的舉動他了如指掌,此次出戰,不要對軍師圖謀不軌。”

永爺釋然一笑:“大王也太緊張了,我要害他還會等到那時?只不過,我另有一份大禮要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