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瘋了，大齊境內成了什麼樣？你要帶軍闖去大齊救什麼大齊郡主，是想把災禍引到西梁嗎，讓漠人對西梁趕盡殺絕。”

西梁宮內，周玄安跪在皇兄西梁皇帝的跟前，死死懇求，已遭到皇兄數聲斥罵。

但在這些罵聲中，皇兄並沒有絕對不借兵的意思，必是有迴旋的餘地。

周玄安知道皇兄忌憚他許久，只因有母后在跟前，皇兄不好做的絕，他已有了不回頭之勢，許下重諾。

“皇兄，熹寧危在旦夕，大齊遲遲未有援救的動靜，臣弟再不去救熹寧就晚了。”

“漠人剛滅北安又攻大齊，再勇猛的軍隊也要休息，肯定無力對付西梁，若皇兄怕漠人遷怒，等臣弟救了熹寧，您將臣弟交給漠人處置也成。”

“臣弟插手他國戰事，死不足惜，甘願以命償罪，請給臣弟兩萬人，臣弟耽擱不得。”

周玄安向皇兄重重磕下腦袋，一下又一下，將宮殿青石板磕的咚咚作響。

西梁皇帝只低頭淡淡瞥了周玄安一眼，目中閃過一絲冷漠，轉瞬之間他復又飽含關心，彎腰將弟弟周玄安給扶起來。

對著已流血的弟弟心疼不已，訴說難處。

“玄安，你這是何苦，你既喜歡那個大齊郡主，早些便跟皇兄說就是，皇兄無論如何也要跟大齊皇帝聘了回來。”

“耽擱到如今這個地步，大齊戰火連天，何必摻合進去，害苦了自已。”

周玄安哽了哽嗓子，眸中黯淡一片，做出後悔懊惱不已的模樣，卑微重複道。

“皇兄，是臣弟耽擱了，想等熹寧及笄來著，臣弟後悔，求您給臣弟軍令，允臣弟救她。”

西梁皇帝斷然拒絕：“不行，給你，你就闖下滔天大禍了，你就是想贖罪，母后哪能捨得，她會怪朕一輩子，為了母后朕也不能答應。”

“皇兄，臣弟會跟母后解釋，不會讓她怪您，”周玄安哀求道。

西梁皇帝端的冷硬如鐵。

周玄安斂了斂眼睫，看出皇兄這是在讓他想一個牽扯不到他的法子，他忽地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放在脖間，威脅道。

“皇兄，若你不答應，臣弟便當場血濺於此，臣弟死在您的殿中，母后知道不會罷休的。”

西梁皇帝作勢驚訝，痛心連連：“玄安，你居然敢這麼威脅朕，朕是你皇兄啊！”

在西梁皇帝“傷心猶豫”間，周玄安已然在自已脖間劃下一道血痕。

西梁皇帝驀地衝到周玄安跟前，一把奪下他的刀扔到一旁，抱著周玄安流淚。

“玄安，明明就是條不歸路，你為何非要管大齊的事，就算你打敗漠人，成功救了大齊郡主又如何。”

“難道朕真能親手將你送去漠人手中嗎，母后要知道，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朕。”

“咱們西梁跟漠人無緣無故的起衝突，一旦造成戰亂，你讓西梁百姓怎麼辦，朕如何給他們一個交代？”

周玄安一聲不吭，麻木地轉頭，望了望被扔掉的匕首，他推開皇兄便要爬去。

西梁皇帝立即站起來將匕首踢的更遠，大怒道。

“不去救那個大齊郡主，你就要死是嗎？”

周玄安聲音很低，嗓音充滿無奈與痛苦：“去大齊待的那幾年，熹寧的陪伴是我最快樂的時候。”

“他是臣弟人生中最快樂的存在，她就是臣弟的快樂，讓臣弟眼睜睜等著她被漠人傷害的訊息，這比讓臣弟死還難受。”

周玄安說出這些後，內心苦澀不已，他在質滿回國時，確實做了滿心滿眼的打算，想聘熹寧為妻。

可是再回國土，他發現一切都變了，他的人生髮生了不可挽回之事，回到西梁的日日夜夜，他沒有一刻輕鬆過。

曾經真誠待自已的兄長，無時無刻不對自已暗示敲打，向他警告皇位自已不能覬覦。

母后對他有一分好，周玄安就要多考慮兄長的兩分眼色，生恐兄長懷疑自已懷有異心跟母后勾結。

周玄安從來沒有惦記兄長的位置，卻不得不戰戰兢兢到如今。

熹寧向來是無畏無懼的姑娘，他怎能將她娶回來跟著自已忍氣吞聲。

而周玄安若真娶了大齊郡主，跟大齊聯姻，兄長哪能又真的安心。

他知道不打擾熹寧，不將她扯進自已的身邊，才能免去傷害。

後來得知熹寧成婚了，但是過的卻不如意，周玄安藉著大齊皇帝的壽辰，親自去大齊一探。

他以為熹寧不好，以為熹寧嫁的人讓她痛苦，便想衝動一回娶她。

不過周玄安後來發現錯了，熹寧對那個男人心動，他鬆了口氣。

他與熹寧身屬兩國，熹寧嫁誰都比他好。

若能偶爾想想熹寧，收到她遠在大齊剪送給他的花枝，他的人生還有抹亮色。

周玄安不敢想這抹亮色消散在他的人生中。

“皇兄，若您真不借臣弟兵馬，熹寧死訊傳來的那一日，便也是臣弟赴黃泉之時。”

“好好好，你如此威脅朕是吧，”西梁皇帝冷哼一聲，旋即殿內響起巨大的摔砸聲，最後聲音消弭後他道。

“不讓你去，你也活不成，朕不忍見你這樣，倒是有個主意，想聽聽嗎？”

周玄安嘴角慢慢揚起一抹淺笑，終於讓他等到了。

“皇兄請指教。”

西梁皇帝如同早做好準備一般，從桌案上拿出一隻盒子，裡面是塊令牌還有一顆烏黑的藥丸，他向周玄安道。

“你要帶的是西梁兵馬，去摻和大齊與漠人的事，朕絕不能同意，但若是你偷的令牌，朕也管不到。”

“可是一旦你領兵出去，便沒有後路可退，你是朕的親弟弟，朕下不了手。”

“這顆藥丸只能讓你活半年，半年後你會毒發身亡，這些時間足夠你救了大齊郡主，送她到安全地方。”

“但你絕沒有可能再活著回西梁，朕還會宣稱你是想謀反，卻在起兵時暴斃，這個罵名和死路，還敢嗎？”

西梁皇帝話音剛落，周玄安便將他手中的藥丸一把奪下，隨之吃進了腹中。

他再去拿那塊令牌，最後拜謝道：“多謝皇兄。”

***

天地蒼茫，白雲湧動，周玄安落下馬時，所攜帶的箱子也從馬上摔了下來。

箱子砸地摔開，一箱子的乾花碎片被風吹動，漫天飄散開來。

周玄安的意識越來越昏聵，眼皮沉重，恍惚中，他竟發現自已存了若干年早枯萎的花瓣，全以鮮豔奪目的模樣重新展現在自已眼前。

有牡丹、海棠、玫瑰、茶花……

全是熹寧愛的。

可是周玄安卻不能親眼看見熹寧了，看不見她能否平安。

皇兄騙了他，毒藥根本沒有半年的時間，他才踏出西梁便毒發了，兵馬全走了。

周玄安不甘心，他望著空中盤旋不散的花朵，宛如看見熹寧一般，抬起手自責不已。

“熹寧，對不起，我趕不到了，沒人救你可怎麼辦，我不放……”

話還沒完，周玄安就落下了胳膊，再睜不開眼睛，最後看見的色彩也尋不見。

周圍飄揚的依舊是枯萎頹敗的乾花碎片，不是什麼鮮豔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