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瀾月一襲嫁衣似火,坐在遠行的馬車中,她的腦海裡還在盤旋著趙懷麟的話。
“表姐,大齊危在旦夕,裴青說只要你肯遠嫁,他願意退兵。”
“表姐,晉王二叔一家,榮王三叔一家全沒了,漠人何其殘忍,讓他們衝到京師,大齊亡國之禍就在眼前,你要救救大齊啊!”
“阿嶼我會好好照顧他的,讓他來日高官厚祿,您便為大齊嫁了吧。”
這便是大齊的儲君,她的表弟,引了災禍後,還要讓她遠嫁解禍。
許瀾月正傷感著,馬車外響起兩陣極短的咚咚聲,接著有顧朝白的聲音傳來。
“公主,要喝點水嗎?”
許瀾月淚面未乾,滿臉憔悴,一雙眸子無神黯淡,她突聞顧朝白的聲音,慢慢撥開馬車的簾子,擔憂道。
“顧大人,回去吧,裴青會殺了你,忘記我,回去好好照顧阿嶼。”
顧朝白宛如未聽見許瀾月的擔憂,自顧自將水囊遞進去,見人直直望著他,才一臉堅定不退道。
“臣是公主的送嫁使,不會輕易半途離開,臣會拼死保護公主到達。”
“至於阿嶼,他總要長大,而有些長大無關年齡,大齊如今局面,多少百姓流離失所,孩子喪失父母,他……不是最可憐的。”
顧朝白話中冷漠,講到末了還是哽咽了一下,但面色依舊堅定不移。
許瀾月看著他額上的傷,不由一陣難受。
裴青要他和親的意思送來,滿朝都想用她一個女子解決戰亂,唯有顧朝白。
只有他敢站出來與群臣舌戰,不惜斥罵趙懷麟憑什麼犧牲她一個女子。
當然罵也罵了,後來求也求了,什麼用都沒有而已。
許瀾月拿起水囊飲了一口,沉吟後道。
“顧大人,從前你送我的話本子很好看,等將我送到便回大齊吧,別待那,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嫁給別人的樣子。”
顧朝白為了不聽許瀾月勸自已離開,已經很努力維持自已的情緒了。
到頭來他聽見話本子,聽見許瀾月說,她不想讓自已看見她另嫁他人。
顧朝白渾身還是顫了顫,難道他就想嗎,他極不想。
可是不陪她去,他不做件自已想做的事,他此生有憾。
顧朝白吞了吞嗓子,努力嚥下那股酸澀,儘量讓自已的聲音平穩淡然。
“在我心中你永遠是我的妻子,阿嶼的孃親,不是任何誰,也不是即將要嫁的公主。”
“顧大人……”
“公主好了,臣上前面查查路況,您好好休息 ,”顧朝白打斷許瀾月的話,他趕在落淚前駕馬到前方。
許瀾月默默落下了眼淚
……
趕了數月的路後,許瀾月和顧朝白終於到了漠人營帳。
裴青親自出來迎接,如今他已今非昔比,不僅衣著鮮亮,額間佩戴著一枚祖母綠的寶石,人人還稱他為太子。
見到許瀾月一襲嫁衣向他走來,幾步到跟前便要伸手去攬她的腰肢,就在快貼近時,顧朝白從後面走來擋住。
“還未完禮,太子不可輕慢我大齊公主!”
“顧朝白,你倒是大膽,不怕沒命嗎?”裴青見到顧朝白的一瞬間,眼中充滿幽幽火焰,但語氣中又帶不少戲謔之意。
顧朝白端的安泰,形色不改,拱手致謝:“多謝太子誇獎。”
裴青眼神落下,隱約瞥見顧朝白右腕上的傷痕,這便是他與音音結孽緣的始點。
他眼神微眯,神色不善,許瀾月瞧見當即出聲:“本公主趕路這麼久累了,歇息的地方在哪,本公主要歇會。”
裴青幽幽發笑,睨了下顧朝白,語氣曖昧:“歇息的地方自然在喜房,我這就帶你去,明安公主的人都送去歇著,尤其好好款待顧大人。”
他這般一吩咐,周邊人就在引路安排,許瀾月緊緊握住廣袖中的匕首,她一定要找機會殺了裴青。
……
許瀾月歇息了一個時辰後,隨著裴青給他長輩們請安,許瀾月望著那些面目粗獷,眼神兇惡的漠人直犯惡心。
裴青許是知道她對漠人的芥蒂,早早陪她回了營帳。
“不是就想和我成親嗎,把其他人叫下去吧,”許瀾月環視了一圈漠族婦人,想要清靜道。
裴青笑了笑,拍拍手就讓周圍人全離開了。
許瀾月暗暗中又將衣袖中的匕首攥了攥,上面餵了毒,她已不打算活命,只要能捅到裴青身上,他藥石無醫。
不等許瀾月找藉口上前,裴青開口對外喚了一聲,許瀾月向動靜處看去,竟是顧朝白被拖了進來。
此時的顧朝白鮮血淋漓,面上盡是傷痕,右手手腕以一種骨斷的樣子對摺著,整個人喘著粗重的呼吸,幾乎隨時可以死去。
“朝白,”許瀾月大駭,她想撲衝過去,可是經過裴青身邊時一把就被她抓住了胳膊。
許瀾月連連不斷的呼喚,始終喚不來顧朝白一句應聲。
裴青在一旁風輕雲淡道:“他自不量力,想要刺殺我,我便折了他的右腕,很公平吧。”
“裴青你這個畜生,我殺了你,”許瀾月情緒崩潰,不停拍打著他,憤怒之下她摸出袖中匕首,對著裴青刺去。
可惜裴青身手不錯,小小的匕首壓根傷不到他,還被他奪到了手中把玩。
裴青笑的猖狂:“音音,你拿這根本殺不了我,但我……能殺了顧朝白。”
話音未落,他手一鬆,匕首就落到了顧朝白的背上,整個人悶哼了一聲。
許瀾月突然怔住,人支撐不住滑坐到了地上,她爬到顧朝白跟前,想替他止血,可是一點都止不住。
“顧朝白,你沒事吧!”
許瀾月呼喚了許多次,顧朝白才有點意識睜開眼,他用已看不清人影的雙目注視著眼前,對著許瀾月安慰。
“瀾月,別怕,我縱使死也能跟你在一處地方了,好好活著。”
“不,你別死,死了我也不會苟活,”許瀾月哭聲連連,她懇求裴青救他。
可是裴青說出的話,比對顧朝白做出的殺戮還歹毒,他報復地笑:“他搶了你,我讓你見他最後一面已經仁至義盡。”
“音音,你若是想救他,不如先跟我洞房。”
“不許……不許求他,不許救我,”顧朝白用另一隻好手,死死捉住許瀾月,不讓她做比自已死還殘忍的事。
顧朝白越折騰,背上的血越多,隱隱冒了黑血出來,許瀾月反應過來,是了,匕首上有毒,顧朝白活不了了。
許瀾月淚忽然幹了,眸子閃了閃,不知想到了什麼,她一把拔下顧朝白後背的匕首,緊緊握著。
裴青冷哼:“還想殺我!”
被拔下匕首的顧朝白氣息又弱了幾分,再抬不起頭,只能一遍遍瀾月的叫著,讓她別做傻事。
許瀾月卻在裴青都以為她要刺殺時,舉起匕首向自已的胸膛刺去。
出乎裴青意料之外,他猛的攥住刀刃不讓許瀾月傷到。
許瀾月趁機騰起,死死將匕首再往自已胸膛抵,裴青生氣又往外奪:“許瀾月,你瘋了。”
許瀾月眼神惡狠狠,見裴青整個手掌都沁了血出來,很快流出和顧朝白一樣的黑血,她有股詭異的痛快與興奮。
“裴青,你去死吧。”
帳外的人聽見動靜,一進門便有人對著許瀾月後背刺了一刀。
“瀾月,誰讓你動手的,”許瀾月中刀倒下,裴青大驚,他立馬將手中匕首刺進那個傷了許瀾月的小兵身上。
許瀾月倒下也要向顧朝白爬去,裴青想抱她去救治,抬手才發現手掌黑血頻出,隨之胸悶氣短,整個人身子乏軟倒下。
裴青雙目充血地瞪著許瀾月,不甘道:“你竟然下毒。”
許瀾月再不理他,她靜默地爬到顧朝白身邊,卻發現顧朝白早走了,許瀾月嘴角帶著笑,喃喃道:“朝白,我來了!”
旋即便在裴青眼前倒在了顧朝白身上,裴青怒噴出一口血,這回連吐出的血都是黑的。
他最後只看見有軍醫來給他治傷,可是他卻越來越累,直至沒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