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而重新丟擲了一個問題給成年喻禾。
既然自已不願意細想,那就讓哭泣的自已去細想吧。
成年喻禾愣了一下,他沉默著沒回話,反而帶了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眼前這個人。
眼前這個好像跟自已長得一模一樣,卻又在眉眼之間有些稚氣。
然後他脫口而出。
“你未成年啊?”
少年喻禾眼皮跳了跳,他眸光微動,腦子轉了轉,再次抬眼的時候端的就是一副迷茫又不知所措的樣子,但是看著又像是在強裝鎮定,雲淡風輕道:
“嗯,十七歲。”
無錯書吧成年喻禾盯著他,眼神稍顯落寞,“十七歲,我那會兒明明該是個紈絝的混球。”
即使情緒崩潰,他剛剛也看見了最開始的時候,少年喻禾眼底的冷漠和那歲月磨鍊出來的沉穩感。
即使是少年容貌,氣質這種東西卻是無法掩飾的,更何況最開始的少年喻禾根本就沒打算掩飾什麼。
“你知道就好。”少年喻禾毫不在意地點頭,收起了自已那拙劣的演技,索性破罐子破摔似的擺明,“我確實來自未來,不過……你真得先告訴我發生了什麼才能讓我自已這副……不太好看的樣子?”
少年喻禾委婉了一下措辭。
成年喻禾卻沉默了一會兒才回答:“你來自未來的話,會不知道嗎?”
這下輪到少年喻禾沉默了。
但是他並沒有猶豫太久,用非常簡潔地幾句話概括了那讓人窒息絕望的迴圈式重生。
但是成年喻禾聽完了之後臉上的表情卻很怪異,不屬於那種質疑迴圈重生這件事本身的怪異,因為他問了一句:
“你說,你想救你在乎的朋友和親人?”
少年喻禾沒細看他的表情,聽到這話就點了點頭,“嗯,只是這迴圈在玩我,既定的命運無法更改,還挺諷刺,我甚至連死都做不到。”
聽見他的回答,成年喻禾表情更怪異了,他盯得少年喻禾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出聲詢問道,“有問題?”
“有,有很大的問題。”成年喻禾目光帶著難以言說的悲慟,但是他卻扯著嘴角笑了一下,只是這個笑又假又難看。
“我沒有朋友,也沒有親人。”
“你剛剛不是問我為什麼哭嗎?”
成年喻禾的表情好似又恢復了剛剛的悲傷,他平穩的嗓音下彷彿壓抑著千斤重的情緒。
“因為我失去了一個很重要的人,他是我的愛人。”
“喻禾沒有朋友,因為他的命格里帶煞氣,接近他的人會不得好死。”
“喻禾也沒有親人,那兩位薄情的父母從來沒有給過他對應的關愛,更遑論其他的那群唯利是圖的親戚?”
“喻禾從來都是孤身一人,哪裡來的朋友和親人?”
他的稱呼裡省去了“我”,而是用的喻禾。
少年喻禾難以置信,冷漠的表情有了裂痕,淡漠的目光裡終於帶上了震驚和迷茫。
“怎麼可能……?”
無論是第一世,還是後來的無數次迴圈,他最長的那28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出現過“愛人”這個角色,他一度陷入了自已在乎的人接連不斷死去的噩耗裡,但是這種在乎只是介於友情和親情之間。
因為缺乏了父母的愛,所以他對那些真心實意的朋友和那個想彌補他缺失的愛的小姑身上寄託了自已幾乎全部的情感。
他實在無法想象,自已能抽空去愛一個人。
但是……
成年喻禾說的是,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
成年喻禾目光淒厲空茫,聲音嘶啞,每個字都像泣了血一樣從喉間滾出來,說出來的時候彷彿都帶著濃重的腥味。
“你真的是我嗎?”
然後他當著少年喻禾的面吐了一口血。
不是說的話帶腥味,而是他本身就有些支撐不住的羸弱感,紅腫的眼睛再次泛起霧氣,某個瞬間的淚水比血液還要猩紅,順著本就淚痕未乾的臉上再次滑落。
“如果是的話,我到底該慶幸自已擁有了朋友和親人,還是該怨恨擁有了卻又在一遍又一遍地失去?”
少年喻禾給不出答案,他已經分辨不出來這些話的真假。
潛意識他覺得自已該相信,可是他那一次又一次經歷地迴圈卻也歷歷在目,那些真切地想救人的心理也是真實的,那些真心實意的在意也是被他看得極其重要的。
他無法把這些當成假象,即使無限重生這件事本身就很扯淡,但是他經歷的痛苦卻也是真實地發生在自已身上的。
少年喻禾張了張嘴,猶豫半晌,問道:“你的愛人……是誰?”
他無法相信自已會愛別人。
他可以有在乎的朋友和為數不多的親人,但是多年來畸形情感的成長下,他怎麼可能去愛一個和自已毫無關係的人?
在喻成偉和祈沐瑤互相折磨的婚姻情感下長大,他對“愛”這個字本身就抱有極大的牴觸感,更別說把這個字用在其他人身上。
所以少年喻禾無法承認自已會愛人,所以他說的是“你的愛人”。
即使眼前這個人就是自已長大後的樣子,他也不敢相信。
成年喻禾眼神帶了些悲憫之色,“我其實從沒想過,我會忘記他,如果你忘記了,說明你並不是我……”
“又或者說,喻禾,早就已經死了。”
聽見最後一句話,少年喻禾眼前突然恍惚一瞬,身體再次輕盈起來,腦子都迷霧再次出現,混沌感圍繞上來,他感覺有一個壓力逼迫著自已閉上眼睛,自已的思維能力又在被外力阻礙,意識被反覆壓迫著沉澱下去。
當他眼前再次清明的時候,恰好就聽到了孟鳶的聲音。
他自已其實也不清楚發生了什麼,只能趕忙回一句“不去”。
所以面對顧放磕磕巴巴的詢問和孟鳶審視的目光時,他覺得自已實在沒辦法給出一個正經的理由。
他沒辦法說出迴圈重生的事情,那這種靈魂意識飛出身體去見了一個和自已長得一模一樣的人這種事情就更沒辦法說了。
所以喻禾飛速轉動腦子在想該怎麼糊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