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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的人(10)

情急之間,顧放腦子裡閃過一個想法。

他迅速鬆開喻禾的手,掏出手機,手指飛快地觸碰螢幕。

給孟鳶打電話。

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辦法。

女生怎麼也得比他會安慰人。

電話還未接通的間隙顧放又瞅了喻禾幾眼,發現他的目光變得呆滯又空洞,同時眼淚又在嘩啦啦地流,但硬是沒發出一點聲音。

喻禾像是被定在了原地,目光無神地注視著虛空某個點,表情維持著無力的絕望感,整個人被一股悲傷的氛圍圍繞,他好像沉浸在了自已的世界,又好像是被世界隔絕了出去。

顧放感覺響鈴的那幾秒鐘格外漫長,他時不時瞅喻禾一眼,越看越覺得喻禾那沒有生機的眼睛裡黯淡無光,甚至感覺他身上被縈繞了一股死氣。

莫名其妙的感覺也讓他莫名心慌。

“喂?顧放?”電話接通,孟鳶的聲音從聽筒裡傳出來。

顧放急忙跟他說喻禾的情況,語速極快,話語間急得差點咬到舌頭。

孟鳶:“等一下等一下,你說慢點,我沒聽明白,發生了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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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冷靜一下細說,但是話落兩秒,她又重新開口打斷了顧放。

“算了,我已經到昭城了,給我發個定位,我馬上過來找你們。”

顧放看了看喻禾,最終只能回了個“好吧”。

結束通話電話後,顧放看了看四周,發現他們走的路線有點偏離了。他嘗試了一下把喻禾往回拽看能不能帶回醫院,但是他發現他拽不動。

他只得放棄,又看了一下週圍環境,發現往前走一截路就是江邊,顧放記得那邊有個小型公園,於是他又嘗試拽著喻禾往那邊走,同時另一隻手拿著手機給孟鳶發了個定位。

喻禾這個時候又像個失去了意識的呆滯人偶,任憑顧放拽著走。

但是,他潛意識裡好像知道自已不想去醫院,也知道往回走是醫院。

十二月的天暗得很快,夜晚降臨得有些無知無覺,顧放看見閃爍的路燈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晚上了。

他看了一眼時間。

晚上八點半。

他又看了一眼從最開始的麻木到現在沒有任何表情的喻禾,他眼睛通紅,但是已經沒有流眼淚了,可是整個人仍舊有種被摧殘的破碎感。

顧放思前想後也沒想明白,幾個月沒見而已,喻禾到底是經歷了什麼才會突然變成這個樣子?

他有嘗試跟喻禾說話,也抬手在他眼前晃,但是這人給不出半點反應,就像……

顧放不太敢細想具體像什麼,又或者說他不想接受。

思緒之間,他聽見了微信訊息的提示音,是孟鳶問他的具體位置。

沒過幾分鐘,一個長髮女生就出現在了顧放視線裡。

孟鳶急匆匆地走到他面前,面色擔憂,“他怎麼樣了?”

她湊到喻禾面前,輕聲喊他的名字。

只是,和顧放之前看見的一樣,無論她說什麼,喻禾都沒什麼反應。

顧放搖了搖頭,“也不知道怎麼了,他也不樂意……”

孟鳶蹙眉,站起身說:“送去醫院!”

顧放剛想說喻禾貌似不想去醫院的時候,就聽見一道冷冰冰的聲音。

“不去。”

聽見這兩個字的時候,孟鳶和顧放幾乎是同時愣住的,兩人動作極其一致地扭頭去看聲源。

喻禾抬手捏了捏眉心,他撥出一口氣,“我沒事,不用去醫院。”

顧放有點沒反應過來,他待著一張臉,語無倫次道:“等等等一下?你這算什麼?你剛剛就像失了魂一樣??為什麼突然就……?”

孟鳶緊緊擰著眉盯著喻禾,因為她現在為止其實都沒弄清楚情況,所以她沒說話。

喻禾一時半會兒不知道怎麼解釋,剛剛他腦子突然出現了一團迷霧,裹著他的意識不斷的往下沉,整個人有種渾渾噩噩無法控制自已的錯覺。

緊接著他彷彿靈魂離體一般,感覺身體極其輕盈地飄了起來,然後他看見了自已。

不過不是顧放看見的那個空洞麻木的自已。

他看見的是一個崩潰大哭,被悲傷和痛苦裹挾著的自已。

在經歷無數次迴圈過後,喻禾的哭從來都是無聲的,甚至到後來他連哭都覺得沒必要哭了。

又沒用又浪費感情,眼睛還挺疼。

他其實已經有些記不清第一次迴圈裡具體發生了什麼,原來當時的他會這麼哭嗎?

喻禾看那個哭泣的自已的目光就像一個長大成人後的男人看著多年前還是孩童的自已,歲月洗禮後的目光帶著無法言說的沉重,千百次迴圈後的心境發生了不可逆的變化。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發現,自已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可以坦然地面對曾經那些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他好像把拯救自已的朋友這件事,從最開始不甘地與命運鬥爭,到最後卻變得把它當成了一個任務在執行。

或許其中依舊有不甘心,但無論是誰,經歷那麼多次失敗,是沒有辦法告訴再麻痺自已的,現實在直觀地告訴他。

無論重開多少次,既定的命運無法改變,即使你改變了這個死亡節點,還是會有下一個,這是一場無止境的,極端折磨的迴圈。

沒有意義,且不合理。

喻禾很平靜地飄到那個哭泣的自已面前,他緩慢地落地,平視著自已。

那張瀲灩的桃花眼裡遍佈血絲,眼睛哭得紅腫,蒼白的臉上淚痕斑駁。

“別哭了。”喻禾輕聲開口。

哭泣的喻禾看著眼前這個和自已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實打實地愣住了,他嘴巴微張,眼睛瞪得極大,喻禾在那雙眼睛裡看見了自已。

十七歲的模樣,帶著稚嫩的少年感,只是理應帶著朝氣的臉上此刻只有平淡的冷漠。

反觀哭泣的喻禾,他直起脊背後,好像比十七歲的喻禾高几厘米,那張臉依舊眉眼穠麗,即使此刻哭得極其狼狽,也仍舊沒有分毫醜態,只是很明顯看得出,已經褪去了少年的稚嫩感,那是成年後的喻禾的樣子。

“你為什麼和我長得一樣?”成年喻禾止住眼淚,抬手隨意地抹了抹臉,壓著聲音問。

少年喻禾一時之間有些無言,如果說是未來的他,但是他這一副沒長大的樣子屬實說不過去,可某種意義上,他應該的確來自未來?

少年喻禾不知道自已為什麼會看見哭得這樣傷心狼狽的自已,他那模糊的記憶裡掩埋了太多東西,他不太願意去細想,以至於他也想不起來是什麼事情能讓自已這樣失態。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哭?”

所以他選擇避開他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