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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的人(9)

畢竟顧放根本不知道,現在的喻禾已經活了不知道多少個十八年了,心境也已經不是當初那個十七歲的渴望被愛的少年了。

所以喻禾聽見顧放說的話的時候,很明顯地愣了一下。

生日?

他腦子卡頓了一下,有些沒反應過來。

12月24日。

平安夜,他的生日。

當清楚地意識到這個時間節點的時候,把自已無限壓迫在學習裡的喻禾終於反應過來了。

他快滿十八歲了。

無論他是不是在逃避,時間總不會順著他的意。

喻禾眼皮狠狠地跳了一下,他突然抬手抓住顧放的手腕,目光帶著顧放看不懂的陰沉,“你為什麼突然想起來給我生日?”

重來無數次也改變不了的是死亡,但是有些事情就像劇情推動一樣會因為他的行為而改變,但是那麼多次裡,顧放從來沒有提起過生日這回事。

生日這個東西在他們這種父母的棄子眼裡,根本算不上什麼好事情。

畢竟某種意義上,被生下來,然後活在這個世界上,並不是一件讓人開心的事情。

所以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變動?

喻禾感覺腦子有些痛,他本來就理不清的思緒現在更是變成了一團亂麻,下一瞬間腦海裡又像有一團迷霧橫貫在他的腦海裡,阻礙著他去思考。

顧放看著喻禾奇怪的樣子,以一種非常理所當然的口吻回答,“十八歲啊,應該算是比較有意義的日子吧,而且……”

他突然有些不自在地抬手颳了刮自已的鼻子,“主要是……那什麼……”

喻禾緊緊盯著他,卻一時之間沒發現他的不自在,只是問:“什麼?”

“孟鳶馬上就要出國了,我說找個時間咱們幾個聚一下?就當給她餞行吧。”

喻禾腦子又卡了一下,他覺得再這麼卡下去自已遲早變成痴呆。

孟鳶。

這個名字他其實聽過很多次,但是他很久沒見她了。

因為每一次聽見她的訊息,都是她的死訊。

他好像每一次都來不及救她?

因為就算喻禾不干涉孟鳶的劇情走向,她也會死於不同的原因,這是喻禾沒想明白的,也是他最無力的。

因為喻禾想著事情,以至於他忽略了顧放眼神飄忽的樣子。

最終他只能先放一下自已腦子裡的混亂,重新看向顧放,開口道:“孟鳶要出國了?”

顧放點頭,“對,我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這件事。”

“你也知道,孟家那二老看不起我們這種混小子,不喜歡鳶子和我們來往,咱們差不多已經一年多沒聯絡了,她前幾天聯絡上我的時候我還挺震驚來著。”

喻禾回憶了一下孟鳶的所有死因,然後發現,每一次都沒有細節,他壓根沒辦法知道太多關於孟鳶的事情。

喻禾有點出神,他沒注意到顧放目光落到了自已身上,然後目光越來越怪異。

他盯了喻禾好一會兒,嘴巴張了好幾次又閉上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最後像是終於忍不了似的出聲:

“喂,禾兒啊,老子早就想說了,你從剛剛就一副憂思過重的表情是怎麼個事兒?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樣的表情。”

有些字眼是喻禾一聽見就會神經緊繃的存在。

他自已可以無數次提他想怎麼死。

但是他確實聽不得他重來無數次都想改變他們死亡結局的人說這個詞。

所以當喻禾聽見“死了”兩個字的時候,他抓著顧放的手指驟然用力,額頭一瞬間青筋乍現。

那張將昳麗與獨屬於少年的稚嫩感融合的臉上在那一瞬間帶上類似恐懼與暴戾混合的神情,漂亮的桃花眼裡帶著無助的絕望和無力的憤怒。

本就疲憊憔悴的臉上帶上這幾分情緒,硬生生地掩去了那張臉上原本的驚豔感,此刻只剩下扭曲的猙獰。

顧放被喻禾捏得手腕生疼,他下意識地想甩開喻禾的手。

用力掙脫後他才揉著手腕皺眉去看喻禾,目光觸及到他的表情的時候有一瞬間被嚇到,又是下意識的驚撥出聲:

“我滴個乖乖,喻禾你怎麼了?”

喻禾總覺得有什麼東西在阻礙著自已去思考什麼東西,每當重新想起那些人的死因的時候都會這樣。

腦海裡好像很清楚地記得他想救他們,他也確實在一次又一次地迴圈裡去努力地救了,但是每一次都會失敗。

所以他才放棄了。

但是他每一次想著放棄的時候,還是會忍不住地想去阻止,因為清晰地記得每一次死因,所以才能完美避開死亡因素。

只是他無法阻止新的死亡契機。

但是這次為什麼會有這種被阻礙的感覺?

就好像……

好像有什麼東西在阻止他去回憶。

阻止他去救那些人。

剛剛顧放提到“死”字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去想,也會不自覺地想起曾經無力的絕望,然後就感受到了一陣頭痛欲裂。

耳邊嗡嗡地出現混雜的聲音,眼前也突然變得一片模糊。

顧放看著喻禾突然變成這樣差點被嚇得有點手忙腳亂。

“我操!我的禾兒啊,你怎麼回事???走走走馬上回醫院,我帶你去看看?”

他急得去抓喻禾的手打算把人往剛剛來的路帶回去。

但是,當他感受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滴在自已手上的一瞬間就僵住了動作。

顧放不可置信地回頭去看。

喻禾的表情很難形容,是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沉重的絕望感,又帶著憤怒和怨恨,無助和悲涼。

明明那是一張顧放從小看到大都會覺得好看的臉,偏偏此時憔悴得黯淡了光彩,染上那份絕望感後又帶上了極致的破碎。

就算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光看著他的神情就已經會忍不住心疼了,可是下一秒又看見喻禾眼眶通紅,多情瀲灩的桃花眼被突如其來的情緒溼潤,氤氳的霧氣凝聚,他在無聲地落淚。

顧放不知道喻禾為什麼突然就哭了,他抓著他的手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把人重新帶去醫院檢查一下還是該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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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放有個很大的缺點,他不會安慰人,所以他最怕女孩子哭。

現在他又多了一個。

男生哭他好像也挺怕。

以前他覺得男子漢大丈夫,哭這種事情真的很丟臉。

但是現在他實在沒辦法對著喻禾這個樣子說出“男子漢大丈夫哭什麼哭”這種話。

現在又因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所以他顯得很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