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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的人(6)

所以後來的迴圈裡,喻禾乾脆不去管祈沐瑤了。

無論內心如何渴望那一星半點的母愛,他都能把那冒出來的渴望摁下去,讓它溺死在已經消散的時間裡。

按照現在的時間來算,其實差不多了。

所以剛剛她看起來有點傷心,是因為剛剛知道這個訊息吧。

喻禾在想,她應該是真正傷心了的,畢竟那是她唯一的親人了。

沒有祈家給她兜底了,她在喻成偉面前胡鬧的底氣已經少了幾分了,就算是因為這個,她也會傷心一段時間吧。

大概。

後面的時間裡,喻禾按著記憶去學校上課,他原本是沒好好學習的,高中的知識是半點沒學進去,但是有幾世他想換條路走,逼自已學了的。

他大概是個天才,一學就會,努力一點的話,成績還行。

這一次,喻禾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學一學吧,把沒完全丟掉的知識撿回來其實挺容易的,學過很多遍的東西再學會覺得枯燥,但是這種緊湊的日子並不會讓他覺得不舒服。

倘若把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丟擲去,把凌亂的思緒和肩上的擔子放下,他應該會很輕鬆地活著。

只是沒辦法,無論重來多少次,他都放不下,嘴上說著擺爛而已,實際上他仍舊想救那些人,也想救自已。

就這麼逼著自已學下去,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十二月。

昭城的冬天不會下雪,但是會很冷。

今天週六,喻禾難得起得早,他剛跨出房門,就聽見了吵鬧的聲音。

是很熟悉的,三天兩頭就會聽見的聲音。

他臉色沒變,只是轉頭進了房間,把房門落了鎖,將兩人吵架的聲音隔絕在了門外。

他走回床邊坐下,拿出手機點了幾下螢幕。

目光落在手機螢幕上,那是微信聊天介面。

喻禾有意淡化自已的朋友圈,他有在刻意疏遠自已那些朋友,無論好壞,他都在疏遠。

理由倒是好找,譬如說他突然良心發現了想好好學習,從良了,不跟他們一起混了。

只是有一個他不知道該怎麼疏遠。

是從小和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叫顧放。

或許是因為有點同病相憐的意思,顧放小時候是顧家以私生子的名義接回去的,他並不受顧家待見。

他這命和爹不疼娘不愛的喻禾有得一拼,自從小時候認識之後,他倆幾乎天天一起混,長大之後是同一款的叛逆少年。

只是高中之後,顧放被顧家接去了越城,他倆聯絡倒是沒斷,經常來往。

喻禾自從回來之後就沒怎麼回顧放訊息,但是他這個兄弟腦子其實缺根筋,不太聰明,看不出來喻禾故意的,真的以為他從良了想好好學習,還勵志說他自已也得好好學一下。

然後他就沉默了,只在週末聯絡喻禾。

經過那麼多次,喻禾一直都知道顧放是真的把他當朋友,把他當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

以至於他一想起顧放死去的慘狀,他就無法接受。

即使改變上一次的死亡契機,還會有下一個死亡節點。

這是喻禾死了那麼多次得出來的結論,也是他放棄拯救別人,無數次自殺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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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這裡,喻禾又覺得沒什麼希望了。

他抬手敲了敲螢幕回覆顧放的訊息。

顧放:我這周來昭城找你玩?

。:別來,下週考試,這週末復個習。

顧放的訊息是昨天晚上十點發的,喻禾現在才回。

他回完了之後就退了出去,現在這個點太早了,顧放這人壓根沒起來。

喻禾在房間裡記了一個多小時的英語單詞,記得他有點昏昏欲睡,差點就去睡回籠覺的時候,那房門都擋不住的吵鬧聲終於歇氣了。

他把手上的單詞本隨手扔在桌上,走出了房間,站在二樓往下看的時候,恰好能看見坐在下面沙發上的兩個人。

他手指點了點圍欄,腳步一轉朝樓梯方向走過去,他下樓梯的動作很慢,走到一樓的時候,沙發上坐著的就只有祈沐瑤女士一個人了。

喻禾知道,這個時間點,喻成偉該去公司了。

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這兩個人三天兩頭吵架的內容到底是什麼。

他一直都不願意去聽,所以也一直都不知道內容,不過他也不感興趣就是了。

祈沐瑤看見喻禾的時候,目光只停了一瞬就挪開了,她垂著頭,隨意地問了一句,“小禾,要出去嗎?”

喻禾聲音很淡漠,這是他一直以來的態度,幾個月來都是這樣。

他回:“嗯。”

兩個人沒有其他交流了,喻禾沒去看她,自顧自的出門了。

其實他也不知道自已是要去哪兒,索性又去了江邊。

冬天的昭城很冷,原因之一就是這裡風很大,凌冽的寒風像刀子一樣刮在人的臉上,寒意順著面板滲透進了骨縫裡,讓人泛起一陣戰慄。

所以冬天外出的人不多,江邊的人就更少了。

或者說,根本沒人。

至少喻禾視線範圍內是沒人的。

他揹著風向走,一陣一陣的寒意打在他的背上,每起一陣強勁的寒風時,喻禾都覺得身後有一座冰雕在推著他前進。

江水跟著風聲滾動,翻湧的水花蕩在岸邊的石壁上打出噌噌的響聲。

岸邊的樹幹好似被摧殘了一般,枝幹被壓得很彎,有些脆弱的枝丫已經斷裂,只連著一層薄薄的樹皮懸掛著,搖搖欲墜。

這一派蕭瑟的場景裡,喻禾忽略了身體戰慄的寒冷,他鼻尖凍得通紅,臉頰也被風颳得生疼,只是這些好像都比不過回憶泛起時心底的冰冷。

他目光落到翻滾的江水睡沒上,思緒一瞬間回到自已迴圈回來的第一天晚上,當時他打算跳江,只是被穆珩救了。

穆珩……

當再次想起這個名字,喻禾才發現,這幾個月,這個人好像從沒在他的身邊出現過,他都快把這個名字忘記了。

果然啊,也沒變多少,突然出現的既定之外的人,總會回到原本的位置,大概是因為喻禾改變了路線,引起了一點點蝴蝶效應,所以見到了他吧。

畢竟曾經的那天晚上,喻禾從沒來過江邊。

只是一時興起,想換個死法而已。

他家裡離江邊不算近,所以曾經沒考慮過在這裡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