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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時分的人(1)

二零三五年六月。

今年夏天的昭城很熱,從六月初開始,至今半月有餘,每天都是烈陽,灼熱的溫度在空氣裡浮動,一層一層的熱浪撲打在行走的人臉上,下一刻豆大的汗珠就會順著額角滑落劃過眼角,順著下巴滴在地上。

過路的人總會嘟囔著吐槽這鬼天氣,一邊朝為數不多的陰處走,一邊拿著手上僅有的各式各樣的東西扇風,希望能夠抓取些許涼意。

此刻颳起的每一陣風都能讓人又愛又恨,帶起的風分明裹著熱浪,打得人眼睛都睜不開,可是又期待著有風,來減弱幾分燥熱。

在這種夏天,心是躁動的,人也是。

可是也不可避免的會有人在如此燥熱的天氣下心灰意冷。

一如此時偏僻的樓層最上方,站著一個人。

正值午時,陽光又毒又辣,多接觸一分鐘整個人彷彿都能燃起來,火紅的圓球彷彿在無限逼近,每泛起一絲熱浪都能驚起一身汗漬。

喻禾就是頂著這麼大的太陽站上天台的,他看著一副少年模樣,神情有些憔悴,眼中的絕望彷彿快要溢位來,可是過了片刻又轉化成了麻木的空洞感。

這人生得很好看,面板是有種嬌生慣養著養出來的細膩白皙,在炙熱的烈陽下白得有些反光。

他那一雙桃花眼好像本該瀲灩多情,此刻卻含著的複雜的妥協感和麻木感,鼻樑高挺,嘴唇是恰到好處的飽滿,嘴角彷彿是天生向上勾的弧度,但是現在卻被拉得平直。

此刻的他渾身圍繞著一股抑鬱的死氣,寒涼的氣息竟然抵過了這烈陽帶來的燥熱感。

天台邊緣沒有遮擋物,他的臉就這麼正對著直射過來的陽光,刺得他有些睜不開眼睛。

他抬手擋了擋,勉強睜開眼睛,低頭垂眸,腳下踩在天台圍牆的邊緣,再往下看是七八層的高度。

這棟樓很偏僻,下面來往的人很少,他站在這裡,甚至沒人能夠發現,如果從這裡跳下去,一時半會兒還不一定能發現。

至少喻禾是這麼想的,他也這麼做了。

少年的身體晃了兩下,然後毫不猶豫地躍下高臺。

跳下去的前一秒,喻禾聽見了後面鐵門被踹開的聲音,哐噹的一聲很響,緊接著就是幾乎撕裂喉嚨吼出來的一聲。

“喻禾!!”

他來不及去看來人是誰,那一剎那間已經被風貫穿的耳朵其實也聽不清,聲音在風中被撕裂,破碎地散在空氣裡。

耳邊是極速撕裂的風聲,身體極速下墜,腦子被失重感撞得開始不太清醒,但是他仍舊緩慢地勾起一抹笑容,那抹笑容似解脫,又好像帶著不甘。

人體落地的聲音並不美妙,是皮肉撕裂和骨頭斷裂混合的悶音,接觸地面的一瞬間血肉橫飛,鮮血濺落一地,然後順著身體汩汩地流出來,逐漸散向四周,那一團血肉模糊的形狀勉強看得出來是個人。

這種死相有點血腥,也極其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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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二八年十月。

昭城的夜晚很熱鬧,主城街區這一帶尤其喧囂,閃爍的霓虹燈惹人嚮往,權貴的遊戲華麗不絕。

往人群深處走,是燈紅酒綠的喧鬧,往暗巷荒煙處瞧,是深夜無措的寂寥。

喻禾裹著秋日的一身涼意,漫無目的地走在夜晚的江邊。

腳下踩著枯枝落葉時會發出聲音,一陣一陣的江風吹得人心底發涼。

晚上的江岸很冷,夏天的時候會有很多人喜歡來這裡乘涼,但是秋冬的天氣人會明顯減少,此刻是凌晨三點,整個江畔除了喻禾好像找不出第二個有病的人在散步。

喻禾走了很久,他也不記得自已朝哪個方向走,總而言之不想停下來,又或者他很想逃離身後那座亮得晃眼睛的城市。

他穿得單薄,昭城秋天的晚上過了凌晨都會很涼,此刻江風氾濫,更是把涼意滲透到了骨頭縫裡。

周圍很安靜,昏黃的燈光一片一片地照著前方的路,中間有幾個路燈大概有些接觸不良,一閃一閃的,在這夜晚裡閃得有些靈異感。

江面會傳來水聲,晃眼看過去,月色下的江面波光粼粼,倒映著漫天星光與那一輪皎潔的月色,時不時地浮動盪漾,把月亮揉碎在了波光上。

喻禾停下步子,盯著江面,他很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突然走過去,抬腳翻過了石欄,雙手後撐,他面朝江面,坐在了石欄上面,雙腿晃了又晃,似乎在跟著江水反覆起伏。

夜晚過分安靜,風吹起的枯葉翻滾聲都能在耳邊被放大,簌簌的落葉聲也會間歇性地飄在耳邊,與江水晃盪的聲音交織。

喻禾晃盪的腿節奏慢下來,直到逐漸自然地垂著,他目光幽深地盯著下方的水,輕聲呢喃著開口,“好像沒跳過江。”

反正死了那麼多次了,試試這次能不能死透。

喻禾是這麼想的,他也這麼做了,直起腰的一瞬間身體就直挺挺地往前面倒,他閉著眼迎著風,透進骨縫的涼意一直侵襲著他的身體,某一瞬間,他覺得自已冷得在發抖。

但是下一瞬間他覺得有些不對勁,他沒掉下,他低頭瞅了一眼,他的腰上環著一雙手,抱得死緊,還在發抖。

哦,原來他不是冷得在發抖,是別人在抖。

然後他聽見有人叫他的名字。

“喻禾。”

喻禾怔了兩秒鐘,這個聲音,他好像沒聽過,很陌生。

那個聲音就在身後偏上方響起,喻禾可以很清晰地感覺到這個人貼著自已。

是一個男人的聲音,他嗓音很冷,卻帶著薄怒和懼意,以至於喻禾聽見了顫音。

“你剛剛想幹什麼?”

喻禾眼珠子轉了一下,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詢問道:“你是誰?”

那個聲音回他:“你先下來。”

喻禾拍了拍腰間的手臂,“那你先鬆開?”

他話尾的音還沒完全落下,自已突然就被拽著後仰,他本能地想去抓住什麼,但是有人的速度比他還快。

視線內出現一張臉,他還沒看清楚,就有一隻手穿過他的腰後,另一隻手去託著他的屁股,順著大腿滑到膝彎。

他被人抱了起來。

公主抱。

喻禾今年十七歲,好說歹說都有一米八,現在他就這麼像小嬌妻似的被人抱在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