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絮盯著虛空,回答他說:“把我送回沈斯硯身邊。”
段程舟突然一拳打在她腦袋旁邊的牆上,他盯著秦絮的眼睛,試圖在昏暗地微光中去看清她的表情。
“你再說一遍?你要回誰身邊?”
“沒聽清楚嗎?我說沈……”
秦絮沒機會說出剩下的兩個字。
這是段程舟第一次不顧她身上的傷,讓她差點又去鬼門關走了一趟。
——
沈諭看了一眼昏迷的秦絮,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周身氣壓極低的段程舟。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看著檢查單上秦絮的身體狀況,開口道:“程哥,秦小姐現在身體情況很不好,您……可能得節制一點?”
他觀察著男人的神色,發現他沒有動怒才繼續接下來的話,“而且……不知道為什麼,秦小姐身體越來越差了。”
段程舟這才抬頭看他,“什麼意思?”
“就是從秦小姐那次流產後我才發現的,每一次檢查她的身體機能都會更差一點,就好像……”
沈諭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說:“就好像有什麼東西在耗虛她的身體,但是我現在並沒有檢查出來她有什麼病症,之前在麓城的時候沒發現這麼仔細,但是現在我們的醫療裝置可能差了點,沒辦法進行更仔細的檢查。”
段程舟伸手去握秦絮的手,他額頭抵著手背,撥出一口熱氣,似乎做了很大的心理建設,才問道:“是因為,那次流產的影響……?”
沈諭站在他側後方,窗戶的玻璃反射他眼睛裡的光,帶著無情的嘲諷,只一瞬就隱藏了下去。
然後他猶豫著回答,“不排除這個可能。”
“秦小姐之前車禍的影響不小,後續受到的驚嚇很多,身體也沒完全養好又經歷了流產和嚴重骨折,損耗太嚴重了,現在……”沈諭目光轉向那個躺在床上安靜地閉著眼睛的人,“程哥,如果不好好調理身體,秦小姐可能會越來越虛弱,甚至——”
段程舟突然打斷他,眼睛裡是沈諭都看不懂的情緒,但他只是說:“我知道了。”
沈諭其實委婉了一下說法,他能很明顯地發現,秦絮的身體機能彷彿在衰弱,他查不出來原因,但是……
排除一切可能,那就是秦絮以前可能服用了副作用很強的藥物,導致了她現在的狀況。
如果沒有合適的調理和治療,秦絮可能連半年都活不過去。
只是,沈諭想,如果說成因為流產的原因,那麼段程舟或許才會不那麼快地厭棄她吧。
他只能做到這個份上了。
秦絮這人,活得有點艱難。
秦絮自已也覺得她活得很艱難,曾經備受寵愛的秦大小姐,S市警校裡萬眾矚目的校花,她扛過了那麼多嚴酷的訓練,她明明是以她父親為榜樣、為目標地想去做一名好警察的,怎麼現在就淪落到了這個地步。
年少的時候覺得自已前途無量,知道自已父親叛變的訊息幾度崩潰,去找他後又親眼目睹了父親的死亡。
人生的軌道拐了又拐,命運的齒輪轉了又轉,她終究成為了她最討厭的那類人。
或許她是極好的演員,演出了淋漓盡致的愛意,演到如果不是心裡的仇恨始終刻骨,她自已都差點信以為真。
又或許她也是極好的臥底,將段程舟販毒的證據一樁樁一件件地收集,只是差一個送出去的契機。
但是她不是一個好的警察,沒人會記得,曾經那個秦絮,明明有秦賀揚的影子,現在卻是一副骨瘦如柴,虛弱不堪的樣子。
為了那困在時光深處被眾人遺忘的靈魂,大小姐親手摺了自已的傲骨。
或許是執念太深太重,秦絮又回到了那場大火裡,她被困在暗櫃裡,看著她父親被逼問被折磨最後被她少時最愛的人一槍射穿心臟。
那個開槍的人,是言文州。
秦絮恍惚了一下,她抬眸看向他。
那個男人神情冷漠地拿著槍,事後只是擦了擦身上濺到的血漬,雲淡風輕地說了句,“燒了吧。”
她好像很久沒看見言文州了,他死了嗎?
被段程舟殺死的嗎?
後面好像發生了好多好多事情,她有點記不清他這個人了。
無錯書吧秦絮再次抬眸。
那些人倒了油在周圍,走之前扔過來的火光在一瞬間綻開。
她突然好想推開那個門。
她想出去的,她想救她的父親,所以她用盡全力去推門,可是無濟於事,最後也只能哭著叫喊,“爸爸!”
血泊中的男人撐著最後一口氣看向她,秦絮再次看見了那句話,“阿絮,活下去,別報仇。”
為什麼……
秦絮想問,但是沒人會回答她。
濃煙席捲這個狹小封閉的地方,火光逐漸蔓延,意識一點一點被剝離。
她又聽見了那個聲音。
“哥,這裡面有人……”
秦絮努力睜開眼,努力清醒地去看那個人。
有人逆著火光朝她伸出了手。
這次她看見了。
那張臉,好像和沈斯硯一模一樣。
原來,她那個時候見過他麼……
秦絮醒了,她睜開眼睛的時候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想起來了一點曾經忘記的東西。
那個救了她的人,是沈斯硯嗎?
當時她醒過來會發生了什麼來著?
好像是她拒絕配合調查,但是有人找上她,說讓她去段程舟身邊臥底,以身入局,那人會想辦法還他父親清白。
所以秦絮獨自一人離開了S市,她透過黑市渠道買了副作用極強的違禁藥品,廢了自已訓練幾年的身體,然後把手上繭磨了,磨得血肉模糊後,還去做了去疤。
變成一個身嬌體弱的普通但美麗的廢物後,去麓城大學附近的暗市,假裝大學生,然後被看上後拐賣去了黑市。
她專門挑的段程舟經常去的場子。
最後,她被阿繡救了,她用盡手段,爬到了段程舟身邊,她好像很愛很愛他,但是每個晚上都在心裡詛咒他能不能去死。
可是,秦絮當時的身份是那個人偽造的,無論段程舟怎麼查都不會出錯,可是,她記得,她有一次,看見了言文州。
在段老壽宴上。
言文州第一眼就認出來了她。
但是,他為什麼沒有揭穿她的身份?
還有那次他綁架她之後,秦絮想不起來細節了,她受傷過後失憶了一段時間,是沈斯硯利用言文州用車禍強行用物理方法讓她恢復記憶。
言文州是那麼容易被利用的人嗎?那次之後他肯定會被段程舟報復,他位置不穩,死的會很慘,他會有那麼蠢嗎?
而沈斯硯又是什麼身份?到底是他利用言文州,還是和言文州合作呢?
那次在起火工廠裡救她的人,也是沈斯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