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灼一去,榮老夫人和榮母就已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老夫人三令五申,不給榮灼求情的機會,勸他莫要管,女子性子太烈不是好事,況且現下在氣頭上的不止她們,還有榮父。
一聽父親發怒,榮灼不敢再提,老老實實回了沁蘭院,只交代蘇雲蔻多留意一些,別讓時晚君出事,他實在是放心不下。
又是深夜,褚黎亭從葭園出來直奔祠堂。
時晚君疲憊得睜不開眼睛,睏意襲來,一不留神要倒去,不想自己的臉被穩穩接住。
瞬間觸碰的溫熱感,時晚君一驚,立馬打起精神抬眸去看。
等辨清了是誰,她退去:“將軍怎麼還來?”
她確實是不太明白。
褚黎亭緩緩收回停在半空中的手,認真道:“昨日你暈厥,我給你用了止疼藥,我方才想起這藥需得連服三日,不能停,否則會加重病情,就當我好人做到底,對你負責吧。”
時晚君盯著他,心中默默盤算他說的是真是假,這人一副好皮囊下到底藏的什麼心思。
但身子著實是輕快了不少。
“我不會害你。”褚黎亭開口,將藥遞給她。
“多謝將軍。”讓人看穿,莫名不自在,她垂眸不再看他。
月色漸漸褪去,時晚君晶瑩雪白的臉上更加朦朧,垂在腰間的墨髮快將自己半個身子包圍。
這般瘦弱,榮灼是怎麼狠下心的,褚黎亭眼底閃過一絲酸楚,忽地問道:“榮家打算把你關到什麼時候?”
時晚君頓了頓,微微嘆息,似沒有波瀾平靜回道:“關到我認錯為止。”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你要在這一輩子嗎?”
時晚君嘴角揚起無所謂的苦笑:“難不成還能求老天爺開恩,賜神兵降世來救我?”
褚黎亭眼簾輕顫,揹著的手來回摩挲,話在唇邊卻止於她的身份,向後一步他不捨,向前一步她抗拒。
只要她願意,他可以帶她走,區區一個榮家,他又何曾放在眼裡。
“將軍可有什麼執著的事?”時晚君屈膝而坐,仰頭看著牆外搖曳的柳樹枝,思緒飄飄然。
她無法和人解釋她有著另外一個世界的思想。
只要有憧憬傷心會少許多。
心事太重,而此刻身邊正好有個人,隨便說說也無妨。
聞言,褚黎亭視線落在她的側臉上,沒猶豫地回答:“有。”
“將軍心懷天下,想必執著的定是在戰場上勝利而歸,為了結果能好,該經歷的危險,慘烈一樣都不會少。”
“是,只要能贏,付出什麼我早就不在意了。”褚黎亭覺出她有所指,試探道,“你問這些,是在可惜你和榮灼之間的感情嗎?在舍館那時,誰人不知你們情投意合,而今不能護你的,也是他。”
“榮灼是我第一個心悅之人……”時晚君淡淡一句,欲言又止。
第一個心悅之人,褚黎亭恍惚。
黑夜隱去他眼中陰沉,他心生失落。
“不提他。”時晚君低眉,“我惦念的,是我的將來,榮家今日攔我賣繡品,我若認錯,明日便可限制我的言行什麼都不讓我做,也許還會逼我立誓,絕不能背棄榮家祖訓。”
“算了,我多言了,將軍不必懂,我本也沒有指望這世上有誰能理解我所想,說太多,只會讓人認為我是個瘋子。”
“你?”褚黎亭不禁擰眉,他並非想說她奇怪,而是詫異她竟和母親說過一樣的話。
時晚君回眸迎著他的不解,輕輕一笑,隨之臉色越發不好咳嗽了兩聲,身子一動,藥瓶也跟著滾落到地上。
褚黎亭伸手去撿,仔細打量瓶口,無奈搖頭:“你連開啟看一眼都不曾有過,是吧?”
“你不塗抹,傷口化膿怎麼辦?”褚黎亭近了近她,語氣重了幾分。
時晚君有些尷尬,不知該怎麼回答,她不是不想用。
一是夠不著,二是沒法叫人來幫她,若是叫人發現,又要惹出麻煩來。
她不說,褚黎亭也知曉。
不容她考慮,褚黎亭扯下自己的衣襬矇住了眼睛,隨即一把拉過她將她轉了個身。
時晚君呼吸一滯,驚道:“將軍做什麼!”
她掙扎要躲開,褚黎亭結實的手臂緊緊圈住了她的小腹,狠狠固定住。
那力道里,有一股怒火,頗有懲罰的韻味。
“放開我!”
“你聲音再大點,可就引人過來了,看你我這樣你如何說清?”褚黎亭在她耳邊低語,不想胸膛碰到她的後背,時晚君牙關一緊,身子也軟了下來。
意識到她正疼著,褚黎亭稍稍鬆開了她:“你別怕,我沒有惡意,你既不想和榮家低頭,那錯的就是他們,女子為心中嚮往努力並沒有錯,但前提是,你得有個好身體,苦其心志可不是讓你人沒了再去磨練,只要命還在,一切尚有餘地!”
話落,時晚君發苦的口中終於有了滋味,是湧進眼裡的潮溼逼得她嗓子一緊,生生說不出話來。
時晚君接受了他的好意,抬手解開腰帶,將衣衫脫到一半,露出大片紅痕不散的肌膚。
“有勞將軍了。”
“我知你顧慮男女有別,但對不住了,你只需告訴我哪裡不適,我自會判斷,會有些疼,要是受不了,我便停下。”
“好。”
那嬤嬤是下了狠手的,藤條浸水打在人身上,就算是五尺大漢也未必能挺得住。
褚黎亭每碰她一下,時晚君不由得發抖,可即便額頭佈滿汗珠,她硬是不言一句。
他恨不得將那婆子肋骨踹斷。
他小心翼翼,結束後自己也鬆了口氣。
無錯書吧時晚君靠在柱子旁,滿臉疲態,但還不忘與褚黎亭說道:“多謝將軍了。”
“你已經謝過我很多次了。”
“將軍!”時晚君喚他,半晌,她徐徐道,“你不是說,那藥需連服三日,不如把明日的,一併交給我吧。”
“好。”褚黎亭無力應了一聲,目光也沉了下去。
他再次消失在夜色裡,時晚君情緒難掩,她已做好最後的打算,不如就這樣離開榮家吧,哪怕以後的日子不好過。
第三日,陽光依舊。
時晚君照常跪在祠堂內,她凝視著地面,腦中蹦出的想法一直慫恿著自己站起來,邁出這個門檻。
與榮灼坦白,遭受榮家無盡的指責謾罵,然後把她趕出府去。
不過如此了,還能怎樣呢?
她起身,朝著堂外走去,守著的嬤嬤以為她想通了,誇了一頓後立刻去沁蘭院稟明。
誰知前腳剛走就讓人攔住了,丹芙氣喘吁吁的跑來,看著時晚君不禁眼淚打轉:“姑娘不用挨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