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晚君跟著丹芙去了慈昭堂,一到裡面,她傻了眼。
不知發生了什麼,榮家上下幾乎全在這裡迎著她。
就連平常說不上話的榮父也在前頭站著,只見榮父微微側過身,與一人開口:“大人,這便是我兒妾室,時晚君。”
“晚兒,這是貴客,還不快見過大人!”榮灼提醒,時晚君回過神來。
時晚君福身去行禮。
初見她身段消瘦,病容明顯,任誰看第一眼都不免動容。
此人是宮中內侍,年紀看上去和榮父相仿,一眼瞧過去滿目慈祥:“老奴是伺候皇后娘娘的,千尋萬尋可算是找到人了!娘娘傳召,煩請時娘子與我走一趟吧!”
“入宮?”時晚君不明所以,許是跪了太久腦中暈眩一時反應不過來。
榮老夫人沉著氣,眉眼間盡是失望,提點道:“晚君!莫要失了規矩!”
“是!”時晚君緊忙應著內侍,“只是奴家容貌憔悴,一身灰塵,怕冒犯了娘娘,可否准許梳洗一番。”
言罷,榮家人臉色愈發難看,時晚君匆忙趕來,一副狼狽模樣落入外人眼中,怎麼看都像是被苛待過。
而伯府在外的名聲一直居以寬厚,時晚君冷不丁的一句著實掛人臉面。
內侍品出了韻味,擺手笑道:“無妨,走吧,別叫娘娘等急了,老奴還得交差呢!”
無錯書吧話落,這人和榮父點頭示意離開。
看出時晚君有傷,內侍攙著她一步步邁出了榮府。
徒留下榮家人紛紛猜忌,榮老夫人與榮父更是擔心時晚君會不會惹出禍事來牽連榮家前程,交代榮灼多留心,萬一苗頭不對,立刻和時晚君撇清關係。
榮灼不敢忤逆父親,但也不想做決定,只好默不作聲惹了榮父一肚子火。
烏雲遮住烈日,灰濛濛的天壓下來,擾得人心神不寧。
一路上,時晚君不敢多看,不敢多聽,提心吊膽跟著馬車來了宮中。
碧瓦飛甍,雕樑畫棟,所見之處皆是氣派非凡。
等內侍著人去通報後,時晚君方上前來。
宮殿內,一股沁人心脾的薰香讓人舒心,伺候的人分成兩排,正中間高位上的,便是當朝皇后。
“民女參見皇后娘娘!”時晚君跪拜下去,實則心中忐忑。
“走近些,抬起頭來。”
女子聲音融柔和,時晚君平復後往前去了去。
抬眸時,見眼前人目如秋水,一身華服襯的儀態端莊,生的一副國泰民安的臉,不愧是國母之姿。
二人對視間,皇后已出神,半晌說不出話來。
直到內侍俯身喚她,皇后緩緩開口:“你母親可是姜嫘?”
“回皇后娘娘,是!”
“果然!果然!”皇后似有些波瀾,急著起身將時晚君扶起,打量她的眉眼,笑意從容,“你長得很像你母親,當年和你母親說,來日她若是有個女兒,不如就叫晚君,與君一見不覺晚,沒想到她真的用了這個名字!”
時晚君細細回想,兒時總聽母親唸叨這句話,那時不明白是何意,現下卻懂了,原是有由來的。
“你母親可還好?如今還在京中嗎?”皇后迫不及待地問她,彷彿馬上想見到姜氏一般。
提起母親,時晚君鼻子一酸,不由得眼中泛起淚光:“母親很早就去世了。”
如遭一擊,皇后不可置信地看著時晚君:“她……”
身旁內侍見狀忙去安慰:“娘娘,逝者已逝,您可小心身子!”
聞言時晚君低眸,喉嚨一緊咳出了聲來,皇后握著她冰涼的手,這才注意到她虛弱的神態,不禁薄怒道:“慶來,怎麼回事!”
“還請娘娘贖罪,老奴急著把人接來,這其中一二還得時娘子自己說說,老奴也奇怪呢,好端端的人怎麼被調教成這樣了!”
“多嘴!”皇后輕聲斥責,暗示內侍不準妄議伯府,“去找太醫來!”
慶來自是懂的,轉而聽皇后讓時晚君坐下,他緊著出去辦事。
面對皇后的真誠熱情,時晚君反倒拘束起來,她也怕出差錯帶來麻煩。
左不過是皇后問什麼她答什麼,安排什麼就接受什麼。
可萬千問題憋在心中實在難受,時晚君暗自緊張手也不知放哪裡好,交疊在一起來回摩挲。
心事重重的模樣,皇后全看在眼裡:“想問本宮為何會找上你?”
“還請娘娘明示!”時晚君打起精神,生怕錯過皇后的話。
她欲要從座位上起來,皇后催她:“你身子不舒服,好好坐著!”
隨即就見皇后拿出荷包來:“上面的花紋樣式是不是你繡的?”
時晚君接過來,仔細辨認:“是!”
“那就對了!最初本宮發現是宮女戴著,後來宮女告訴本宮,這東西是外面家人送來,說是在小廝手上買的,男人怎會懂這些,本宮便派人去打聽檢視,沒想到竟是你!”
“若不是本宮認出荷包上的針腳和你母親一模一樣,又怎知姜嫘的孩子在伯府做了妾室!”
“為何會到了這步田地?”
故人之子,皇后心生憐惜。
皇后語氣裡隱隱的指責如同長輩教導,時晚君千言萬語堵在唇邊,自己與榮灼的牽扯又怎好和皇后說清。
她忍了下去:“民女……在伯府私賣繡品,犯了榮家大忌,因我不肯認錯所以捱了罰。”
“什麼?”皇后詫異於那句“她不肯認錯。”
饒是和她猜得差不多,皇后自知道荷包來歷,就已知曉榮家不會輕易算了,不想時晚君性子這麼烈:“你真是隨了你母親的脾氣,倔得很,你母親的手藝無可挑剔,當時是京中有名的繡娘,經常出入宮中專為本宮所用,本宮重金留她在宮中當差,她偏偏不肯,非要自己做營生!”
時晚君聽著母親的過去忽地放鬆了不少,垂下眼簾嘴角揚起弧度:“年少時母親常說三生有幸,曾遇貴人,原來說的是您。”
皇后想起那段時光,仍是欣慰,而今再看時晚君的處境,唯有嘆息:“你母親救過皇子,對本宮來說是有莫大的恩情的,若你想謀個出路,本宮可以助你,可有什麼訴求?”
外頭陰霾散去,一片柔和光輝灑進殿內,時晚君猶如明燈指引方向,瞬間明朗。
這次錯過了,往後沒有重新選擇的機會。
不如,就從這一刻開始吧,抓住了才算真正的有希望。
時晚君整理好情緒,沒猶豫地跪了下來,字字有力:“請娘娘做主,告知榮家準我光明正大刺繡!民女……還想要一個側室身份!”
皇后眼底填上幾分滿意,思慮後回道:“你想要個側室身份,這不難,但是準你刺繡本宮只能讓榮家許你單獨為本宮做事,宮裡該給你的銀兩不會少,若你想出去做營生,本宮眼下無能為力為你開口!”
“榮家祖祖輩輩不從商,更有人才者與先皇共治天下,官家看中的也是他們世世代代不凡的風骨,所以一直器重,你既已是榮家人,多少要顧著些規矩,不過你當真心有所求的話,往後的路,還是看你自己。”
話已至此,無需多說言明,如此也好,如此也痛快,時晚君行禮叩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