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谷乃青帝清修之地,獨居女夷城東隅,遠離紅塵的喧囂。
而在谷前生長著一棵十餘丈高的古榕樹,其樹身需十餘名成年男子才可環抱。
傳說這棵榕樹是上古時由百花之神女夷親手種下,歷經悠悠歲月後,此榕樹產生了靈性。
因此每年會有許多雲州子民前來祈願,或是求一段姻緣,或只為家人平安,亦或各式各樣的心中願望。
故而百花谷雖遠離喧囂,但古榕樹前總是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然則蕭明燭來此並非為了同古榕樹祈願,他從人群中穿過,徑直朝百花谷的深處走去。
這一幕不僅讓那些前來祈願之人倍感吃驚,畢竟世間誰人不知百花谷是青帝的清修地,眾人祈願時都不敢大聲喧譁,生怕惹怒了青帝,更別說踏足百花谷。
“來者何人!”守在谷前的影衛看見蕭明燭向他們靠近時,立馬出聲喝住。
蕭明燭只是在年幼時隨母親到古榕樹前祈願,但不曾進過百花谷,因此當他看見站在谷前的十名影衛時,不由皺眉。
硬闖,這可能嗎?即便是一百個的他也抵不過,蕭明燭止步不前。
“我是蕭向天之子,蕭明燭,有要事求見青帝,懇請諸位通報一聲!”
蕭明燭這番說辭實屬無奈,雖說他父親不再是木族大將軍,但他的名字總還是有一定分量的。
站在最中間的影衛北辰輕咦一聲,語氣稍有緩和地說道:“原來是前任大將軍之子,你找青帝是為何事?”
蕭明燭或許是過於敏感,每當從他人口中聽到“前任大將軍”這幾個字時,他心中都不由感到一陣苦楚。
“事關重大,容我無法告知諸位。”
北辰一聽眉頭微蹙,雖有不滿但也不深究,畢竟蕭向天和他們有過幾分交情,通報一番無傷大雅。
可北辰的步子還沒邁出,青帝的傳音已然到了他的耳中。北辰聽後,臉上有著驚色和疑惑。
“你回去吧,青帝說了他不會見你的,讓你死了這條心。”北辰淡淡說著,毫無感情。
可是這樣的話對於蕭明燭來說無疑是當頭棒喝,他就這樣被拒之門外,連青帝的一縷髮絲都未曾見到,怎能讓他甘心。
“我不走!你們都沒有通報。”蕭明燭說得倒是一副義正言辭的模樣。
北辰不由感到傷腦筋,平日他們同猛獸、敵人有過不少對峙,可甚少與孩童打交道,北辰和其餘影衛面面相覷。
“青帝方才是傳音告知我的,倒也省了我去通報。”北辰如實回答,“你還是回去吧,不然你母親在家可要擔心你了。”
但蕭明燭顯然是鐵了心要見青帝,畢竟事關他的父親。
“不曾見到青帝我是不會走得。”蕭明燭與北辰四目相對,滿臉堅毅的樣子。
“嘿,你這小毛孩是和我們槓上了吧!”北辰見蕭明燭胡攪蠻纏,厲聲道,“別逼我們把你趕走!”
蕭明燭卻對北辰的話充耳不聞,只見他雙膝跪地,挺直了腰板,目光堅定。
北辰看蕭明燭這般表現,一陣大驚,他方才說的那番話不過是嚇唬人的,北辰本以為蕭明燭會知難而退,卻不曾想他竟迎難而上。
“青帝今日若不見我,我便一直跪在這裡。”蕭明燭高聲大喊。
“罷了,罷了。”北辰緩緩道,“只要你不硬闖,我們不會插手,你想跪便跪吧。”
世間都說男兒膝下有黃金,可此刻在蕭明燭的心中,只要能見到青帝,黃金又算什麼,即便再多的黃金也抵不過他父親。
蕭明燭的一聲大喊雖讓影衛不再多加阻攔,但同時卻引來了那些在古榕樹前祈願之人的關注。
“你們快看那百花谷前竟有個小娃娃在跪著,不知是為何事……”
“或許是為了見青帝吧,你說這一跪會不會比和古榕樹祈願來得靈驗?”
“你們二位定不是女夷城的人吧,這小娃娃可不是一般人,他父親可是木族大將軍?”
“什麼,竟是大將軍之子,難不成是被他父親責罰,所以才長跪於此?”
“哎呀,你看我這嘴說岔了,他是前任大將軍之子,至於他父親的事,現在誰也說不準……”
小九這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地跟隨著他家公子,或許是因為蕭明燭一心想著見青帝的事,絲毫沒有察覺他的存在。
而這一路發生的事都被小九一一看在眼中,眾人的議論,無盡的憤怒,青帝的回絕,還有如今的長跪都讓小九心如刀絞。
“你們到底是來祈願的還是來嚼舌根的。”小九跳進人群,朝著那些議論的人呵斥道,“也不怕晚上被鬼怪拔了舌頭。”
眾人一聽小九這頗為惡毒的話語,不由心生害怕,紛紛小聲嘀咕著離去。
而蕭明燭並未被方才出現的刺耳聲音影響到,他跪在谷前,目光如炬,一動不動。
可這金烏懸空,即便是強壯之人在炎炎夏日的屋外待久了都吃不消,更何況是一名九歲孩童。
無錯書吧如黃豆般大小的汗珠從蕭明燭的額間冒出,汗珠匯聚成溪佈滿著他的臉頰。而他的雙腿因為長時間跪地,也在漸漸失去知覺。
但蕭明燭知道就算肉體上有著諸多的難忍,在他沒有見到青帝之前,他絕不會就此倒下。
而不遠處的小九雖然躲在樹蔭下心疼不已地看著他家公子,可汗水依舊浸溼了他的衣服。
“快來一陣風吧!”
不知是上蒼憐憫蕭明燭,還是古榕樹聽見了小九的嘀咕聲。
忽然風起,四周的竹林發出簌簌之聲,炎熱的氣息竟然真的在一點點退去。
清風拂面,蕭明燭瞬間緩了一口氣,原本略顯昏沉的腦袋也不由變得清醒。
然而好景不長,這風好似著了魔一樣,從微風開始一路狂奔,其風勢愈演愈烈,不僅讓竹子彎了腰,還從東方帶來一片厚重的烏雲。
金烏掙扎,卻逃不掉被雲層吞沒的命運。
瞬息間,天地宛如被黑色的畫布所籠罩。天昏地暗便是此刻最好的形容,一道道閃電不知被哪位大能者喚醒,用著瀟灑的身影在雲層中穿梭。
仲夏的驟雨毫無徵兆地輕灑女夷城,而那些前來祈願之人狼狽四散,鼎沸的人聲不再,只剩下風聲和雨聲,而蕭明燭仍如一尊古像跪在百花谷前。
小九見狀,在風雨中大罵:“我讓你來陣風,可不是這狂風驟雨,你這是要將我家公子吹上天不成嗎?”
竹葉紛飛,雨水夥同著泥土前仆後繼地落在蕭明燭的臉上,他難以睜開雙眸,唯有在狂風驟雨中等待著青帝的出現。
然而小九卻無法再躲在遠處當個旁觀者,他踉踉蹌蹌地跑到蕭明燭的身旁,大聲嚷嚷道:“公子,我們走吧,這風大雨大的,你再跪下去定當染上風寒啊!”
也不知是淚還是雨水,一點點順著蕭明燭的臉頰滑落,小九的話好像被風雨聲掩蓋住一般,絲毫無法獲得蕭明燭的反饋。
他就這麼跪著,不在乎別人的眼光,不理會他人的勸說。只為此時的蕭明燭唯有一個目標,見到青帝,問出父親的下落。
雨越下越大,小九的喊聲也愈加大聲,可絲毫沒有作用。此刻的小九實在沒有了辦法,只好陪著蕭明燭一同下跪。
“青帝!”或許在這風雨交加的景色中,苦苦的的哀求更能讓周遭多一絲悲情,小九一陣大喊,“求您見見我家公子吧!”
仲夏的雨就像小孩的悲歡情緒一樣,強烈卻又短暫。
然而風停雨止後,世人期待的陽光卻沒有再次親吻女夷城,盤踞的烏雲宛若留戀這片大地的痴情女子,久久不願離去。
此刻,被風雨打亂的髮梢狠狠地貼在蕭明燭的臉頰,雨水浸溼了每一寸衣物,可即便如此蕭明燭也不願起身。
風雨過後沒有彩虹,沒有陽光,迎來的卻是綿延的雪。
飛舞的雪花從天際飄落,頃刻間,雪白宛如星辰般佈滿了世人的眼簾。
“雪?”
小九看著漫天雪花,不禁一陣恍惚,如果他沒有記錯此時正是仲夏,又豈會下雪,可手中傳來的那份冰涼卻讓他異常肯定這就是雪。
一直在冷眼旁觀的北辰看到這番景象時,吃驚地說道:“仲夏雪,雲州八大奇觀之一,每年唯有在水族的瑤光城方可看見,今日怎會出現在女夷城,真是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