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際漸漸泛著魚白,漫漫長夜終於是結束了,但將軍府中的凝重卻沒能散去。
蕭明燭一宿未眠,雙眸辛辣,血絲佔據了眼白,可蕭明燭卻絲毫沒有睡意,因為眼下還有一件頗為重要的事等著他去做。
陽光透過窗戶傾灑在屋內,小九被清晨的光喚醒,他扭動著身子。
“睡醒了?”
小九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隱約聽見蕭明燭的聲音,可他家公子具體在說些什麼,他是一句也沒聽清。
忽然,他不知為何大驚失色,從床上一躍而起,焦急大喊。
“我怎麼睡在公子的床上?”
“我見你在屋外睡得難受,便將你弄回房內了。”
“什麼,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童爺爺明明交代我守在公子的屋外,生怕公子出事,可沒想到我睡著了,真該死!”
“你大可放心,一切安好。”蕭明燭微微一笑,並沒有責怪小九的意思。
“公子可是要出去?”小九見蕭明燭的雙眸發紅,他便知道他家公子定是沒有休息好。
蕭明燭語氣堅定地說,“我打算去百花谷,見青帝!”
小九大驚,連忙跟上,說:“公子你是要去和青帝打架不成,萬萬不可啊!”
話音方落,蕭明燭抬手敲小九的頭,無語道:“你整天就知道打架,既然三長老不知道我父親在何處失蹤,那我只好親自去問青帝了。”
然而小九卻不太相信蕭明燭的這個解釋,他狐疑地說道:“公子你不會是在騙我吧,昨日你在三長老的面前可是對青帝頗有抱怨,怪他派大將軍前去蠻荒。”
“沒錯,我確實對青帝有些怨恨,但我說得都是氣話。”
“公子你是把氣出了,可要是三長老將你的話告知青帝,青帝難保對你心生不滿。況且三長老昨天已經把話說得如此清楚,你去尋青帝,他真的會見你嗎?”小九撓頭說道。
“我不去則一點機會都沒有,所以我必須親自見到青帝。”
小九看著蕭明燭越走越快,是鐵了心去見青帝,他已是無計可施。幸好此時童伯出現,小九大喜,嚷嚷著:
“童爺爺,你快來勸勸公子吧,他要去見青帝。”
昨日的事無論對誰都是一番打擊,童伯看著蕭向天父子二人長大,早已將他們視為親人,現如今發生這種事情,他也甚是心痛。
“公子,你現在萬萬不可出去。”
童伯連忙上前,擋在蕭明燭的身前,攔住了他的去路。
蕭明燭蹙眉,不滿地說:“童爺爺你也要來阻攔我嗎?無論如何我必須去見青帝。”
童伯無奈,他何嘗不知三長老昨日給出的解釋定然不是事情的全部,可他能說什麼不能說什麼,想必都經過青帝的同意。
因此直截了當地去見青帝,確實是一個不錯的辦法,但是……
無錯書吧“可若青帝是有意隱瞞,你又能有什麼辦法得知真相呢?”
“我不知道,但就算是讓我苦苦哀求,我也要問出個所以然。”蕭明燭甚是執著地說著。
童伯嘆氣,柔聲道:“公子若真的問出了大將軍的事,你又有什麼打算?去尋你父親嗎?”
“當然!”蕭明燭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童伯能感受到蕭明燭的那份決心,說:“可眼下還有一個困難擺在公子身前。”
“什麼困難?”
“關於大將軍的事已弄得滿城風雨,公子這個時候若出去,定然會面臨諸多流言蜚語……”
蕭明燭不等童伯把話說完,平靜地說道:“我不怕!”
“罷了,公子你便去吧!”
童伯鬆口,蕭明燭立馬朝著百花谷走去。
小九對此甚是不解,說:“這樣真的好嗎?”
童伯無奈道:“有些事靠躲是躲不過的,公子他早晚都要面對。你悄悄跟在公子身後,若有什麼意外,也好出手相助。”
……
昨日關於大將軍的種種流言雖在女夷城傳開,但眾人不過一聽,也不曾當回事。
然而令人想不到的是,青帝今晨宣佈大將軍蕭向天閉關時遭到反噬,需在家靜養,故而讓左冀衛莫既明接替大將軍一職。
短短的一則訊息便在女夷城炸開了鍋,眾人不禁想起昨日的傳言,這二者稍稍一聯絡便產生了無數種可能。
每個人口中的故事都朝著不同的方向在發展,有的對蕭向天深表同情,有的卻嗤之以鼻,更有甚者等著看蕭明燭的笑話。
在這種情況的下,蕭明燭忽然出現,便成了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青陽懸於東方,縷縷陽光毫不吝嗇地傾灑。
蕭明燭大步流星地走著,絲毫沒心情欣賞兩旁的花花草草,只為早一刻見到青帝。
“快看,那不是蕭公子嗎,沒想到他還有心情出來閒逛?”
“什麼蕭公子,他父親不再是木族的大將軍啦,他如今的身份和你我有何區別!”
“嘖嘖嘖,這蕭明燭平日得罪了不少同輩之人,不懂他們會不會落井下石。”
“落井下石算什麼,只怕這蕭明燭以後在女夷城的日要難過了。”
“不過你說這前任大將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青帝雖說他是因為修煉時被反噬,可我看不太像。”
“那鐵定不是啊,我看八成就是叛逃了,反噬不過是一個說頭,忽悠人的。”
“我倒覺得是闕家公子說的那樣,前任大將軍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一命嗚呼了。”
世間永遠不缺乏嚼舌根的人,畢竟日子就在不斷的重複中度過,百無聊賴的眾人唯有說些有的沒的充當樂趣。只是這話越說越難聽,越說越離譜。
蕭明燭本以為有童伯的提醒,他只要不聽,便可以當作不曾知曉,可別人話語中的一字一句都和自已息息相關,哪有如此容易做到充耳不聞。
蕭明燭越是不想聽流言蜚語,越是聽得清清楚楚,以至於讓這些言語好似變成千斤巨石般一股腦地朝他身上壓去。
“你們都給我閉嘴。”
蕭明燭的話語宛如從猛虎的深喉中發出一般。
傷心、憤懣、痛恨種種情緒從昨日開始如麻繩般糾纏在一起,只是一直被蕭明燭壓抑著,他不敢發洩,只怕一發不可收拾。
然而,忍耐總歸有著限度,當言語的力量足夠時便能在他的傷口上豁出一個口子,讓鮮血直流。
蕭明燭停步不前,發紅的雙眸閃著淚光,低著頭不願讓人瞧見他窘迫的樣子。
可是,眾人都在議論的興頭上,蕭明燭的怒吼不過是火上澆油,議論之聲更沸,還夾雜著絲絲不滿。
“你看看,他父親都不是大將軍了,還這般囂張,養尊處優的公子真是惹不起啊。”
“就是說嘛,平日見他身世顯赫,大家方才讓他三分,如今這般境地還不讓人說。”
“你們都少說一句,小心他揍你們。”
“哈哈哈,你別逗了,誰不知道他只有些三腳貓的功夫,能打到誰?”
那一刻,無數的話語聲如海嘯般將蕭明燭淹沒。
這就是他今後要面對的一切嗎?蕭明燭不禁反問自已。
以前的他不用理會別人,他就是蕭明燭。可今日,當自已身上的光環褪去時,嘲笑、汙衊、詆譭便蜂擁而至。
“不要再說了!”蕭明燭嚷嚷著,只是這話中的堅定愈發減少,“你們可以詆譭我,但我不許你們這般詆譭我父親!”
蕭明燭想盡快離開這是非之地,卻發現怎麼都邁不開腳步。整個人好像石化了一般,被釘在了原地,不好的聲音一點點飄入他的耳中。
淚水滴落,沒有人在意過蕭明燭的感受。無知的言語像一座大山將蕭明燭一點點選垮。
忽然,心中的痛化作一股渾厚的力量在蕭明燭的身上游走,這一刻好似囚龍般要破海而出,一飛沖天。
“啊!”蕭明燭猛地抬頭望著天一陣大喊,只見一層層的氣浪從他身上迸發,宛如洶湧的波濤席捲四周。
周遭的眾人宛如從夢中驚醒,被氣浪逼退,無數的花花草草被無形的漣漪捲成殘花敗葉。
喧鬧終於在這一刻畫上了句號,蕭明燭心中卻毫無波瀾,他邁步繼續朝百花谷走去,絲毫不管抱怨連連的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