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意思是……？”任明霏看上去毫不意外，他好像也知道些什麼，雙眼一眨不眨地望著溫淮理，好像在等他一句肯定的回答。

“不像是在處理白事，或者應該說，這完全不是白事。”

沒有為死者更衣換裝，甚至是做著冒犯死者的事，分明就是某種地下交易，那種在黑市中並不少見的交易。

任明霏點了點頭，問道：“這個幻境復刻的是什麼時候的別壺城？”溫淮理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兩年前。”

他是幾人中唯一一個精通陣法此類的擔當，寧知鶴順著他們的思路也找到了問題點：“兩年前……綰綰，你知道兩年前的荒繚神尊入魔嗎？”

施綰未回答，她抿著唇，眼睛已經出賣了她的答案。

魏卿風接道：“兩年前我來到山下歷練，而荒繚神尊就是挑兩年前五宗親傳下山歷練那天……對未棠神尊出了手。”

那一天，是整個五宗的至暗時刻。

他們或許這輩子都難以忘記，一路往回趕的不安和害怕。

但還是出事了，那個如水一般溫婉的姐姐不見了，這一段時間，他們想盡辦法去找尋她的訊息，但不管是問誰……

哪怕是問了宗主，他們也都是陰沉著臉，讓他們莫要再提了。

而現在幻境裡的一切都與兩年前別無二致，這絕不會是巧合，城內出現的一切不對勁，都與兩年前的入魔一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絡。

“如果那個掌櫃的沒騙我們，那麼城內幾天的白事，就全都並非真正的白事。”

寧知鶴將自已所知線索一口氣說完：“我想，兩三件也就罷了，多件喜白事疊加在一起，許是為了掩蓋些什麼。”

當時他們非城內的熟悉面孔，商人也並未多起疑問，可見其中的客戶不少人是城外人吧。

加上溫淮理所親眼看見的“白事”，和任明霏從書卷中所知的“喜事”。

將幾個線索聯絡起來，卻總覺得沒頭沒尾的。

一直沒有出聲的魏卿風突然提醒道：“失蹤案，我們早晨進城時，守衛曾告知我們的。”

對了！

寧知鶴從旁邊的樹林中隨手摺了一根樹枝，在塵土上總結了起來。

她握著樹脂，在地上畫了一個小圈：“假設他們真的有地下交易，那麼交易內容應該就藏在喜事和白事之中。”

“我們明天再來一趟，說不定幻境會重啟，再次來到兩年前的第二天。”

少女在另一邊又畫了一個圈，將它和第一個圈之間畫上了一條直線連線二者：“現在最重要的線索是——”

樹枝在白玉般修長的手指下隨之揮舞，一筆一劃在沙粒間留下痕跡，它們連串起來就成了三個字。

眾人異口同聲地說道：“失蹤案！”

捋清楚思路後，好不容易將手掌上被刀劃破的口子止了血，段若衡好奇地詢問身邊細細琢磨的少女：“寧姐，你是怎麼知道幻境會重置的呀？”

寧知鶴沒有了訊息線索的支撐，思路很快就堵塞住了，正煩線索沒有一點增長時，隊裡的傻白甜突然cue她一下。

“喏，你問他好了。”

少女朝著溫淮理的方向努了努嘴，一副“別看我，姐煩著呢”的表情。

“噢……”見段若衡真的要來找他詢問，少年立馬轉過頭，看樣子也不太想搭理他。

真不是他感覺，這位杳檀宗的親傳似乎對他並沒什麼好感，但他始終想不起來，自已究竟哪裡惹到他了。

想光明正大地問，怕對方更生氣，從身邊人問起又顯得做賊心虛，萬一他真的無意間傷害過對方呢？

讓這兩個小少年一直這樣矛盾下去也不是辦法，施綰得想個辦法幫他們兩個重歸於好。

“說起來，明天該如何起手調查失蹤案呢？”施綰小聲地問了一句，這可是連城裡的官府都查不出來的案子，他們一行小孩能查明白嗎？

“官府那幫白吃飯的東西當然查不明白了。”寧知鶴手上把玩著一枚銅錢，拋向天空又伸手一把抓在手心：“我們可以從黑市開始調查。”

魏卿風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就在城門口望著裡面一片狼藉，兀自哀嘆。

見少女朝著溫淮理走去，施綰知道她是想問少年當時究竟看到了什麼，小徒弟的性格她知道，肯定是不會告訴她的。

於是她走向魏卿風，狀似無意地問他：“嘆什麼氣啊，案子有眉目不應該開心點嗎？”

少年這才注意到她的靠近，只是搖搖頭：“這裡，是我出生的地方。”

後面的故事施綰也從記憶中能瞭解一二，他從小在磐空宗長大是不假，但他是怎麼到磐空宗來的，施綰一概不知。

包括她的親傳們，關於幾人的背景，她所知甚少，追溯到最初相遇，能知道的只有在他們被她撿回宗那天。

他們的身份對她來說，皆是一片雲霧。

“你有關於出生時的身份證明？”施綰很自然地沒將線索聯絡到眼前人的記憶力上。

他從小就生活在磐空宗，初來宗門的記憶都不一定還完整地存放在神識，何況出生時的。

少年小心翼翼地從懷中取出塊手帕，看上去已經有些舊了，但面貌十分乾淨，他將四方一角翻過來展示給施綰。

白色黑邊，金絲繡案的帕子角角，赫然寫著“別壺”二字。

他當年在許多卷軸書籍中查詢，四處託人詢問，才終於知曉了這麼一個城鎮，也就是兩年前才有機會來探尋一番。

結果來了沒多久，又加急趕回去了。

說起來，他與別壺城還算是一段孽緣。

這次來這邊辦案，實屬沒想到這座城已經荒廢了許久，更是不知道這座荒廢的城因為某些原因，竟然形成了幻境。

這座城裡，該走的都走了，該死的也沒活著，誰能想到城門口就是幻境入口，而這個幻境只將兩年前此城隕落前最繁華的日子復刻了出來。

今日在幻境內傷他們的幻靈就是這個陣法的主體，為的就是讓這些路過的人進入幻境。

在陣中死亡後所有魂魄都會淪為幻境的養料。

但今日溫淮理破了陣眼，這種等級的小幻境肯定需要時間去恢復，至少在短時間內是無法正面傷害他們的。

施綰覺得無所謂，因為就算他正面來了，他們八成也不會再認錯了，但為了避免浪費時間打架，明日還是讓大家戴上尋蹤線吧。

魏卿風將手帕重新放好，站起身來，問：“找個客棧吧。”

另一邊，在樹下果叢中研究紅色小果子能否食用的段若衡率先站了起來，彎了彎眼，笑著應和道：“好啊。”

眾人紛紛起身，休息與線索全部分享完畢，這老城他們是不能待了，但離別壺城最近的路通往東江，一路上也瞧見了不少客棧。

先找一間客棧歇歇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