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綰從他懷中跳下來,拉著他的手就要朝寧知鶴走去,哪知根本拉不動他。
不論她如何使力,對方仍像一棵深入地脈的老樹,紋絲不動。
她不解地回頭,看見他望著不遠處的二人,眼神探究,然後動了動唇,似乎在小聲地說些什麼,施綰沒聽清,抬起頭仰望,湊近他問:“怎麼了嗎?”
“不是……”
“什麼?”施綰甚至沒有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歪了歪腦袋,聲音實在是太小了,倒不像是在跟人對話。
“快跑!”
不等女孩反應過來,凝視著遠處二人的溫淮理一把將女孩從地上撈起,抱著她頭也不回地往反方向跑。
“我k……”受到驚嚇的施綰差點不小心爆了句粗口,強行忍住之後,她慌亂問溫淮理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情況這麼著急?
“我們已經步入幻境了,這裡就是個圈套……”他壓抑下慌亂,熟練地使用著輕功,這次一點緩速都沒有留,施綰險些將頭上的簪子晃掉。
現在城內已經沒有一處地方是安全的了,那就只能往城門口跑。
她忍不住回頭瞥了一眼,只見那原地,哪還有什麼寧知鶴,溫淮理抱著她,每往前一步,身後的幻境碎痕就多蔓延一寸。
直到他找到幻境破綻,一道火烈爆炸符甩向陣眼,身後的幻境徹底碎裂,隨著陣眼口刺眼的白光,所有的一切都燒作了灰燼消散殆盡。
這時,兩人才終於來到了幻境之外,真實的別壺城。
人煙稀少的城門口,甚至沒有守衛,城內最近的那家茶館,也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家破破爛爛的酒樓,幾塊半身被碾碎的石磚堆在一塊,就變成了這座半損城。
看上去已經荒廢許久了。
女孩揉了揉眼睛,直到確認了眼前的一切起碼有幾分是真實的,才舒了口氣。
出了城門口,轉角不遠處幾道熟悉的身影靠著城牆,在出口右側接近樹林的城邊,施綰定睛一看,這不是段若衡他們嗎?
待兩人走近才發現,幾人身上或多或少地都掛了點傷。
最嚴重的當屬任明霏,他整個左肩都被鮮血浸染了,金色的宗服染了鮮紅色的血變成了深色,虛弱地靠著城牆,垂眸用手心壓著傷口,臉色蒼白卻一聲不吭。
施綰先是恍惚了一瞬,不確定他們是不是真人,畢竟剛剛的幻境實在是太真實了。
但看陣眼的方位,他們是進入城鎮那一刻才徹底步入幻境,因此在城外的他們是真實的。
光是注意到他們幾人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就明瞭,在幻境中幾人應當是歷經了一番惡戰,他們八成沒有人精通陣法這種東西,不然也不會落得此模樣。
她被溫淮理俯身慢慢放了下來,落地一瞬間還有點暈。
還沒有多待緩和,施綰便忍著頭暈的難受向溫淮理討了一卷繃帶,將藏在袖中的三瓶白色藥丸取出,站在原地硬是努力打著精神識別了些時間,才取其中之一緩步走到任明霏面前。
段若衡顯然也迷糊了,不清不楚地開口嘟囔著:“你又是真的假的?”
不久前他們在幻境裡起碼碰到了三個施綰了,每一次都是在靠近之後猛地捅他們暗刀,第一次被砍的本來應該是魏卿風,是任明霏反應快,及時地推開了他。
幾人一眨眼的時間,刀就已經將他的肩膀刺穿了。
看著女孩詭異地笑著,一把抽出沾滿血的刀,少年的肩膀瞬間湧出汩汩鮮血,他忍著劇痛,另一隻手迅速拔出長劍,將女孩的幻影打散。
他們已經被幻影騙了三次了,至於為什麼,明明已經被騙一次了,後面還會由著那個“施綰”幻影有機會靠近。
因為魏卿風怕他們傷害了真正的施綰。
他們三人都在幻境中,很難不懷疑幻影會不會戲耍他們,想讓他們自相殘殺。
所以每次“施綰”的靠近,都是他站在身邊,讓他們別傷她。
寧知鶴在看到他們的第一時間便抽出了一把符紙,警惕地看著少年懷中的小姑娘。
是魏卿風搖了搖頭,攔著她,她才隨著女孩的靠近慢慢放下了符紙。
面對段若衡的懷疑,施綰始終保持著沉默,也不敢貿然靠近,怕他會因為錯覺而一劍殺了自已。
她還是很惜命的。
少年背靠城牆,蒼白的臉色讓他看上去極易破碎,他五官精緻,俊逸非凡,平時一絲不苟嚴肅認真的那一雙眼瞳,此刻卻有些呆滯,她走近幾步,便與抬起頭的他對視上。
在她嚴重懷疑少年是否被掉包了時,那雙金色的眸子突然移開了視線。
她看著少年線條幹淨的側臉,不得不感嘆五宗親傳的顏值都是整個修仙界巔峰般的存在。
任明霏眼角餘光瞥到了她直白的視線,終於在女孩清明的視線下脫離了麻木。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被一個女孩靜靜地盯著看這麼久,不禁有點臉紅。
所有人耳邊都是他略帶沙啞的聲音,好似夏日的微風,清晨淺攜涼意的暖陽,乾淨溫暖,恰到好處地令人舒適。
“是她。”
不是假的幻影,是她,他所害怕傷及分毫的她。
如果說魏卿風是不願錯殺,那任明霏就是一眼真假,他是幾人中警惕心最高的,如今讓她靠近的每一步都是他默許的。
也就是說,他在轉角施綰出現的第一眼,就認出了是她。
至於假的,魏卿風不願錯殺也好,他對自已在幻境中的判斷也不是百分百自信。
女孩回頭看了一眼,見身邊的幾人也放下了警惕,這才蹲下身子來讓任明霏掀起衣袖。
觸目驚心的傷口就這樣顯現在她眼前。
縱使沒有感同身受她也能看出。
疼,一定特別疼。
這個孩子是原主看著長大的,就連她也難免感到心臟抽痛一陣。
“你啊。”她一邊說著,往傷口撒上了白色的藥粉,一圈一圈幫他包紮起來:“是不是又站出去幫他們擋刀了?”
“我就知道,你不用解釋了。”
這種大人教訓小孩子,卻又擔心孩子受傷的寵溺語氣,倒是讓他們想起一個人。
“你們……之前認識?”寧知鶴懷疑的目光在二人間流轉,施綰搖了搖頭,任明霏也搖了搖頭。
什麼也問不出來,寧知鶴乾脆閉嘴了。
幫他們幾人處理了傷口,他們決定留在此地歇息,順便交換一下在幻境中已知的線索。
“所以當時為什麼要捂住我的眼睛?”
施綰對這個是最好奇的,畢竟就只有她去了一趟啥線索也沒有。
溫淮理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然後語氣恢復的嚴肅:“是白事。”
“他們當時在處理屍體,但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奇怪的處理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