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石處,嚴昀然一直痛哭不止,若不是鬱壘突然殺到,楚辭不得不拉著他匆忙過了奈何橋,恐怕他今天就要哭死在忘川河畔了。
奈何橋走到頭,再往前走了幾步他和嚴昀然就到了這裡,回頭看看,後面已經不再是奈何橋,而是鬼市的鬼街。
今天不開市,街面上冷冷清清,連個鬼芽子都看不到。
回來之後,嚴昀然彷彿丟了魂兒,還是一副傷心欲絕的模樣。
“走吧,痴情果到手了,我們去找朱花。”
楚辭說話他也沒有回應,就呆呆的跟在他後面走,也成了黃泉路上他們所見到的行屍走肉一樣。
孟婆說他有可能前世投胎前喝了太多孟婆湯,導致藥效過猛把前世忘的一乾二淨,唯一記得一個名字,還不知道她是誰。
“嚴昀然,振作起來,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嚴昀然一點兒也提不起興趣,還是毫無反應的跟在他後面走著。
楚辭看著他的樣子,倍感悲涼。
鬼門關已閉,鬼街漆黑一片,他和嚴昀然就在這無盡的黑暗中穿梭,讓記憶肆無忌憚的泛濫。
幾百年前,七國混戰時期,各國之間為擴大版圖爭奪搶佔戰禍不斷。
寧國史料記載,寧邱兩國多年交戰,寧國提議和親休戰,換取兩國短暫和平。
史料記載並沒有錯,那時的寧國主張和平,力倡諸國放下紛爭,還七國黎民百姓安居樂業,可邱國屢屢來犯,使得兩國百姓民不聊生,寧國國主提出兩國和親,只不過這中間還發生了很多事。
而寧國派往和親的公主,就叫楚顏,也是嚴昀然一直念念不忘的名字。
得知這個訊息,寧國公主楚顏不滿這樁政治聯姻,決心逃婚,至少等到兄長歸來後為她主持公道。
她的兄長平王對她呵護備至言聽計從,一定不會讓她嫁給一個自己都沒有見過的人,可惜他被派去寧邱邊境,還不知道幾時才能回來。
楚顏有一個近身侍衛,名叫衛刑,是當時父親擔心她的安危自小就派來保護她的,兩人年齡相仿又自小長大,楚顏把他當成一個親密的夥伴,除了哥哥這是她最信任的人。
衛刑武藝高強又對楚顏忠心耿耿,在得知公主有出逃王宮的打算後,當夜就帶著公主逃了出去。
逃跑的路上,他們遇到了一個人,正是這個人讓楚顏更加堅定了逃婚的決心,也讓更多人的人生增添了許多不確定性。
他叫韓敬臣,是寧國有名商賈韓家的二公子,因為上面還有一個兄長,他對韓家的生意並不上心,而是聯合幾個好友在城中建了一間棋社,既為以棋會友,也為打發時間。
可巧,行到棋社門口,一隊官兵經過,楚顏和衛刑就躲了進去。
棋社裡韓敬臣正在進行一場賭棋,輸了銀兩事小,丟了面子事大,可偏偏對面這位棋友很有兩下子,幾次把他逼進僵局。
正在他急得滿頭大汗時,一片樹葉落在棋盤上,韓敬臣盯著那片樹葉恍然大悟,樹葉落下的位置剛好是破局的關鍵,他落下棋子,整個棋局立時就扭轉了局面,最後雙方打了個平局。
棋局結束以後,韓敬臣拿著這片樹葉攔下了楚顏,楚顏還以為他故意尋事,衛刑劍都拔出來一半,正要準備動手,竟見他朝自己鞠了一躬。
他自稱很感激楚顏出手相助,若不是她用一片樹葉提醒他,恐怕這場棋局他會輸的很難看,對面的棋友自邱國聞道而來,當前兩國交戰,兩人的一場棋局已經不是棋藝切磋那麼簡單,而是代表寧邱兩國,一旦輸了,自己丟了顏面不說,還會給國家蒙羞。
楚顏問他,他是如何得知那片樹葉是自己放在棋盤上的?
當時她見棋盤陷入僵局,韓敬臣恐怕很快就要被對家殺得片甲不留,觀棋不語真君子,她本只想做個看客,但又見那人腰上掛著一個腰牌,上面刻著一個“邱”字,棋局如戰局,如今兄長還在兩國邊境與邱國大戰,戰局不能輸,眼前的棋局也不能輸。
要提醒他又不能被人發現,於是她摘下一片樹葉交給衛刑,讓衛刑放在了破局的棋子處。
也還好他很聰明,一看便知,贏了棋局沒有給寧國丟臉。
韓敬臣聞了聞那片葉子,又把樹葉交到了楚顏手上,他說樹葉沾上了香粉,整間棋社身負香氣的,只有她一個女子。
楚顏拿著那片樹葉,笑了。
兩人由此結識,並很快墜入情海私定終身。
但好景不長,她的父王便找到了她,兩國戰事緊急,他希望儘快完成和親,結束兩國多年戰亂。
楚顏被抓了回去,韓敬臣為了救她,不惜犯險冒犯朝廷,他的棋社好友十餘人也鼎力相助,聯名上書抗議,並在王宮門口靜坐,怒罵朝廷無能,不應以犧牲女子婚姻換取國家安定。
國主大怒,以“書生無用、惑亂國眾”為由,下旨誅殺一眾鬧事人等,韓敬臣和其數十好友被拉去城外,活埋。
——這就是寧國史上著名的“坑殺十三子”。
楚顏的故事講完,嚴昀然陷入長久的沉默,他似乎明白了為什麼楚辭要給他講這個故事。
只是聽完這個故事,心裡好像破開了一個大洞,他還是想不起來有關楚顏的一分一毫,他的腦中總是浮現一個女子的臉,但是卻沒有五官,無論他怎麼想,還是想不起她的樣子。
他知道如果要堵上這個大洞,必須要用他丟失的記憶。
“那她現在,轉世了還是在什麼地方,我還有機會見到她嗎?”
不管她現在是小女孩還是老太婆,他都不介意,他只想再見她一面,可是幾百年了,如果她已經轉世了幾個輪迴,那怎麼才能找到她?
楚辭搖搖頭,他也在找楚顏,陰界並沒有她投胎轉世的記錄,他知道孟婆說的那個人就是嚴昀然,嚴昀然的前世就是韓敬臣,他在奈何橋等了幾百年,都沒有等到楚顏,可見她的確沒有入輪迴。
這些年他一直在陽間尋找,也沒有找到她的影蹤,他擔心楚顏恐怕已經魂飛魄散了。
他曾發誓要保護好楚顏,可是他並沒有做到。
收到楚顏的書信時前線戰事正如火如荼,信中說父王還是決定要把她嫁去敵國和親,為了儘快結束兩國戰爭回去阻止和親,他重整旗鼓、振奮軍心,將士們備受鼓舞在戰場上衝鋒陷陣勇猛無畏,最後終於得勝回宮。
可是回宮後得知的第一個訊息,就是楚顏已經在派去和親的路上。
因為時間緊迫,他迫不得已未脫去戰甲,便騎馬入宮找父王理論。
“出征前父王明明答應過,在我回宮前不會議及和親一事,為何出爾反爾?父王乃一國之君,怎可失言失德?”
更何況,如今他戰勝邱國凱旋歸來,根本不必再犧牲楚顏,楚顏的犧牲根本毫無意義。
“大膽!你敢說我失德,你要造反嗎?”
“兒臣不敢,只是父王一意孤行,聽信讒言,恐國將不國!”
楚辭只為一時憤慨口不擇言,卻不知,在他回宮前,國中奸佞彈劾他擁兵自重有謀反之心,父王糊塗對他們的讒言半信半疑,如今他不僅身披鎧甲闖宮,竟還口出狂言,此刻對那些汙衊是全信了,不僅下了他的軍權,還把他軟禁在宮中不得進出。
等他的援軍來到,他帶著自己的私軍殺到邱國軍營,一切都已經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