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勇此次滬海之行專程拜訪恩師古申,可謂滿載而歸。
古老師一如既往地對他關懷備至,不僅傾囊相授自己從警數十年的寶貴經驗,更親自引薦他結識了“803三劍客“中的另外兩位傳奇人物,以及被譽為“滬海刑偵八虎“的幾位頂尖刑偵專家。
在與這些業界泰斗的深入交流中,劉勇是如沐春風,思維碰撞間迸發出無數靈感火花。
滬海這些前輩們分享的實戰案例和破案心得,讓劉勇對刑偵工作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若非假期即將告罄,他真想在滬海多停留幾日,繼續向這些前輩取經。
與老師等人臨別之際,劉勇依依不捨,暗自發誓要將此行所學運用到今後的破案工作中去。
在滬海公安系統的精英“803”中,“三劍客“與“刑偵八虎“是各具所長,各展風采。
古申老師以精湛的審訊技巧著稱,總能從嫌疑人的細微表情變化中捕捉關鍵資訊;
章盛華總隊長則擅長現場勘查,往往能從案發現場一根髮絲、一枚指紋中發現破案的關鍵線索;而“八虎“中的江欣則是聲名遠播的模擬畫像專家,僅憑目擊者的模糊描述就能精準還原嫌疑人樣貌,為案件偵破開啟突破口。
臨行前夕,作為燕京市局刑偵處長地劉勇對這位聲名鵲起的年輕畫像專家江欣產生了濃厚興趣。
在深入交流後,劉勇誠摯地向江欣發出邀請,希望他能前往燕京市局刑偵處開展業務交流,併為處裡的畫像專家團隊進行專業培訓。
面對這份來自首都刑偵部門的盛情邀約,江欣在向上級領導詳細彙報後,欣然接受了這個難得的交流機會。
就這樣,劉勇此次返京的行程中,意外收穫了一位技藝精湛的畫像專家同行。
返程時,劉勇和江欣選擇坐火車走京滬線回去。
這漫長的旅途時光裡,兩人促膝長談,話題始終圍繞著模擬畫像技術在刑偵破案中的關鍵作用展開。
面對劉處長誠懇的請教,江欣這位資深畫像專家也毫無保留。
他娓娓道來,分享了自己運用模擬畫像協助警方破獲多起重大案件的實戰經驗。
從細微的目擊者描述中捕捉關鍵特徵,到透過專業技法還原嫌疑人樣貌,每一個案例都生動展現了這項技術在案件偵破中的獨特價值。
其中有這麼一個案例:六年前7月的某天早上,一名穿著皺巴巴的連衣裙的年輕女子前往淮海中路派出所報案,說自己遇到了壞人的麻醉搶劫。
“昨天下午我在柯湘舞廳跳舞,遇到一個男的舞跳得蠻好的,我就和他跳了幾支曲子。
這個男的中等個頭,30多歲,人挺瘦的,梳著分頭,鼻子有點鷹鉤鼻,穿著白色短袖襯衫,灰褲子,腳上一雙棕色皮涼鞋,眼睛特別能勾魂,我就像被他勾了魂一樣。”
“然後他講這裡情調一般,要帶我到好地方玩玩。
我答應了,他騎一輛紅色摩托車,帶著我到了淮海公園。
到的時候已經是黃昏了,他問我渴不渴,然後給了我一罐椰子汁。
我喝了以後就感覺到頭昏,渾身沒力氣,光想睡覺。
後來就什麼都不知道了,一覺睡到今天清早。
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淮海公園的一條長椅上,身上值錢的東西都不見了,那男的給我的椰子汁肯定有問題。”
“你講一下你都丟了什麼東西吧。”負責接警的淮海中路派出所民警說道。
“一塊‘精工舍’表,一枚金戒指,一條金手鍊,一隻真皮坤包,裡面有三百多塊錢。
還有我的裙子被那個人弄得跟梅乾菜一樣,他肯定佔我的便宜了,不過還好沒被扯破,還算他有點良心!”
……
這已經是這年上半年滬海市局接到的類似的第八起麻醉搶劫案了。
滬海市局刑事偵查處將這八起案件受害人描述的麻醉搶劫案的犯罪分子的樣貌描述進行了匯總。
請來了滬海鐵路公安處的模擬畫像專家——未來的“刑偵八虎”之一的江欣同志繪製了模擬畫像,印成協查通報貼滿全市各主要場所。
同時,在局領導的授意下,市局在滬海東方電視臺《東方110》專門做了一檔系列麻醉搶劫案的專題節目,介紹八起案件的共同性——
受害人都是女性,方式都是先喝飲料,等人昏睡後再搶劫首飾和錢財。
警方希望群眾提供與案情有關的可疑線索,同時提請大家尤其是單獨行動的女性要注意,不要在晚上和不認識的人去公園、電影院等娛樂場所,更不要隨便吃喝陌生人的食品。
最後還將江欣繪製的模擬畫像亮相了足足20秒。
之後的半年多的時間裡,類似的麻醉搶劫案銷聲匿跡。
而那個犯罪嫌疑人也好像人間蒸發一樣,沒有任何蹤跡,慢慢的滬海市民就又該幹嘛幹嘛了。
……
直到一年後的4月22日這天傍晚,滬海市局刑偵總隊,就是大名鼎鼎的“刑警803”。
“803”接到閔行分局的報告:某水庫報案,在水庫碼頭髮現人體碎屍。
接報後,刑偵總隊總隊長章盛華、副總隊長吳紅塔立即帶著刑偵總隊一支隊和重案支隊的偵查、技術人員以及刑科所法醫室的法醫於當晚21時驅車趕往現場。
第一個發現碎屍的是水庫職工李某某。
據李某某說,下午的時候,某公司從國外進口的原木紮成的木排沿著黃浦江飄到水庫碼頭,接下來將要在水庫碼頭運上岸,再裝上汽車送往貨主指定的卸貨點。
李某某穿著膠靴跳到木排上,準備將捆紮木排的繩索鋸斷,再由同事們將木頭一根根鉤到岸上。
還沒準備作業,木排邊掛著的兩個鼓鼓囊囊的包裹引起了李某某的注意。
一個是黑白相間的蛇皮袋,另一個是黑色皮包,發出一股腥臭的味道。
李某某好奇之下就將這兩樣東西開啟檢視,卻發現蛇皮袋裡都是人體組織……
李某某被嚇得差點跌進水裡,然後立即通知同事趕緊去報警。
偵查員現場勘查後認為這裡並不是第一殺人現場,甚至連拋屍現場都不算。
裝著屍塊的袋子應該是在別地拋入後被木排掛住後帶到某水庫的。
因此獲取的線索極為有限,痕跡物證基本就是完全沒有。
法醫屍檢表明,這些碎屍屬於一名成年女性,死亡時間在半個月之前,屍體已經高度腐敗,樣貌已經完全無法辨認,年齡約在40歲左右,重要的特徵是她的嘴裡鑲有七顆金牙。
根據七顆金牙這一特點,刑偵人員在半個月前的失蹤人口資訊中查到了一個失蹤人員。
時年42歲的阿英,暫住吉安路一帶。
偵查員找到了給她鑲牙的牙科診所,從就診記錄中查到了阿英的資訊。
然後經過深入調查,發現她是個離過兩次婚的返城知青。
從八十年代初從中原省插隊地回城後她沒有正當生活來源。
群眾對她的反映普遍不好,說這個女人就是靠和男人跳舞、跟男人“交流外語”過日子。
但她的姿色和收入條件肯定去不起那些高檔舞廳,因此偵查員判斷這是個出入中低檔舞廳的“暗鶯”。
這讓偵查員們很頭疼,這些“暗鶯”的社會關係用腳指頭想都讓人頭大。
除了親戚朋友之類的熟人外基本都是“露水之交”,要查清楚談何容易。
要查清楚阿英最後是和誰跳舞,和誰離開舞廳的就必須深入到阿英經常光顧的那些中低檔舞廳去走訪。
由於偵查員們都不會跳舞,也從來不去舞廳,初期貿然進入出了不少笑話。
刑警一支隊副支隊長老包,他也是“刑偵八虎”之一道:“我們不會跳舞,從來不去那種地方。
舞廳燈光那麼暗,人又那麼亂,進去以後很不習慣很不舒服。
不舒服歸不舒服,案子總要辦的。”
為此,“刑警803”挑選了幾個對跳舞有天賦和悟性的偵查員,經滬海舞蹈學校老師“突擊培訓”了一段時間。
等這幾名偵查員們總算跳舞像了那麼點樣子,然後便分別進入那些舞廳進行排查。
終於查到了一些有用的線索並圈定了幾個嫌疑物件。
其中最有價值的線索是有人在桐林舞廳看見阿英在4月8日下午跟著一個外號叫“彈弓”的男人上了一輛紅色摩托車離開了,這個時間倒是符合法醫對阿英死亡時間的刻畫。
結果查到“彈弓”本人並帶回局裡一審卻大失所望。
因為那段時間“彈弓”人在外地,且有充分的不在場證明,只好排除他的嫌疑。
其餘排出來的四個嫌疑物件也陸續排除嫌疑,至5月初,此案陷入僵局。
……沒幾天,又有了新的情況。
5月7日傍晚,許家匯分局接到報案,東安新村某號老式公房的窨井裡發現了好多碎肉。
於是,市局刑偵總隊一支隊副支隊長老包帶領一支隊的偵查技術人員趕往現場,隨同而去的還有刑科所副所長老陳。
老陳到現場後用手機給正在金縣出現場的刑科所法醫室主任老王打了個電話,要他結束金縣的現場後先別回單位,立即趕過來。
接電話的時候老王已經結束了金縣的現場勘查,正在往市區裡趕。
老王一聽說許家匯區有新的案子,立即叫司機改方向,往東安新村方向開。
根據報案人介紹,這個窨井下是專排糞便的下水道。
當天不知道怎麼回事,窨井蓋的鐵蓋子被什麼東西“頂”了起來,頓時整個新村小區臭氣熏天。
隨即居委會報告房管部門,要求來人清汙。
當天下午,清汙人員掀開窨井鐵蓋後,發現裡面糞便和汙水上居然漂浮著好多碎肉,然後立即就報了警。
老王和助手們忍著噁心和髒臭,將這些碎肉一塊一塊全都撈了上來。
經檢查,這些差不多跟麻將牌或者乒乓球大小、足有兩百多塊的肉塊是人體組織,因為肉塊的脂肪層是黃色的,而其它動物的脂肪層的白色的。
隨即看包下令繼續打撈,結果又撈出了一隻耳朵和兩顆……
至此,肉塊被正式判斷為人體組織。
老王根據肉塊面板的彈性和毛髮發育程度上砍斷判斷死者是一名成年男性。
然後這些碎肉被帶回法醫室進行進一步檢驗,而老包則帶著刑警一支隊和重案支隊的偵查員開展排查工作。
既然碎肉出現在與該公房連線的下水道里,那第一案發現場就一定在這棟公房裡面,事情反而倒簡單了。
於是,老包叫來居委幹部以及管片民警,對這棟公房裡的住戶的基本情況進行排查。
圈定出三家有劣跡的住戶,分別是有搶劫前科、家住一樓某室的張某;
有組織偷渡前科、家住三樓某室的謝某以及有過盜竊和lm前科、家住二樓某室的管偉。
當然,其餘的住戶也要查,畢竟初次殺人就碎屍的也是有大把的先例的。
查了一遍後,整棟樓的所有住戶包括一樓的張某和三樓的謝某都沒有問題,唯獨住在二樓的管偉的嫌疑不能排除。
管偉時年37歲,單身無業,曾經因為盜竊罪和lm罪多次被公安機關處理,最後一次出獄後和哥哥嫂子同住在一個套間裡。
當時,作為計程車司機的管偉的哥哥還在外面出車。
管偉也不在家,他的房間“鐵將軍把門”,家裡只有管偉的嫂子和侄子。
他的嫂子表示:她沒有管偉房間的鑰匙,因此偵查員暫時沒有辦法搜查關為的房間。
不過在對公用部位的排查中,在廚房的水斗上提取到了微量的疑似血跡的物質,立即被提取下來送往刑科所化驗。
同時,大部分警力暫時撤離,留下一個小組在樓道里蹲守,等待管偉回家。
5月8日凌晨過後,管偉乘坐計程車回家。
當他剛用鑰匙開啟自己的房間的門,居委幹部就以“派出所找”的理由將管偉支走了,然後偵查員趁機進入關為的房間進行搜查。
結果,偵查員在管偉房間的五斗櫥裡搜出一條沾有血跡的毛毯,在沙發上也發現大量被洗刷過的血跡殘留。
另外在大衣櫃上搜出一塊砧板,砧板上也有血跡殘留。
偵查員將這些血跡一一取樣送往刑科所化驗。
如果這些都是人血,那管偉的房間很可能就是碎屍案的第一案發現場。
此時,管偉的嫂子在一邊已經嚇得抖若篩糠了。
她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平日裡這個沉默寡言的小叔子居然幹出如此禽獸不如之事。
一個小時後,刑科所那邊的檢驗結果出來了,砧板上的血血型是ab型,而窨井裡發現的肉塊的血型也是ab型。
因此,老包令突審管偉。
管偉一開始還百般狡辯,說水斗上的血是雞血,是他殺雞的時候留下的,而房間裡的血也是雞血,是他割了雞的喉管後雞撲騰進了自己的房間後留下的。
後來面對確鑿證據,管偉的心理防線就被攻破了。
“管偉,你是殺人案的重大嫌疑人,證據我們手頭已經很多了,你要老實交待自己的問題,不許耍滑頭!”
管偉臉色灰白低聲道:“我確實殺了人。”
審訊員迅速問道:“哪天殺的?”
管偉:“5月4日下午。”
“在啥地方作案?”
“你們不是都看到了,就在我家。”
“為什麼要殺他?”
“為了錢。”
“殺掉的人呢?”
“全部碎掉了,碎不掉的部分丟黃浦河裡了。”
“和誰一起作的案?”
“就我一人。”
管偉交代說他殺的人是個叫華鑫的遠洋輪船員,是在跳舞的時候認識的。
他看華鑫身上很有錢,當時正好他很缺錢,於是就以倒匯為藉口於5月4日下午將華鑫騙到自己的家。
管偉給華鑫喝下摻有安眠藥的椰子汁,趁他昏睡之際將他用繩子勒死。
然後,再將華鑫身上攜帶的兩萬元港幣和3000元美刀據為己有。
將屍體在床底下放了一夜後在5月5日趁哥哥出車,嫂子帶著侄子出去玩的機會將華鑫分……用抽水馬桶衝入下水道,而骨頭則裝入蛇皮袋乘坐輪渡投入黃浦河中。
經驗豐富的老包立即判斷管偉說的一部分是真實的,而另一部分不是實。
比如拋屍部分,管偉聲稱就拋了一次。
然而以老包的經驗,就算拋的是無法碎掉的骨頭,一個人一次是絕對拋不完的。
除非他拎著大包小包推著腳踏車,但這麼做又顯然是個招搖顯眼的目標。
所以,管偉一定有同夥。
於是,老包指示審訊員:“這小子一定有同夥,而且一定還有別的案子在身上,給我接著審!”
因此新的一輪審訊開始。
“據我們掌握的情況,除了殺這個人,你還有別的罪行,不交待,這個關不好過的。”
管偉沉默了足足十分鐘,開口說:“有。”
“有什麼?”
“還殺過別的人。”
“男人?還是女人?”
“女人。”
“時間、地點、殺人方式,講清楚,不許有半點隱瞞。”
隨即,交代了4月8日在自己屋子裡用摻了安眠藥的椰子汁弄翻了一個做皮肉生意的中年女人。
然後將她勒死,洗劫了她身上所有的金銀首飾。
管偉將受害者屍體在4月9日用對待華鑫同樣的方法進行了處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