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慘啊……”
“可不是,這是剛懷了孩子吧,看著肚子有點顯了,哎呦……”說話的人一拍大腿,磕完的瓜子殼兒嘩啦啦灑到地上,“怎麼男人就死了。”
坐她旁邊的人磕了一下瓜子才道:“害,也幸虧沒有老人需要照顧……”
“那可不見得,這不是在這世上一個親點的人也沒了。”
“喲,對,還有她孩……”正說話的人突然噤了聲,眼睛用力的瞟著對面的人。
那人立馬心領神會,同樣也閉了嘴。
“今年你家院子的菜長得可真好。”她吐了嘴裡的瓜子皮,“帶我再去摘摘,也給我家娃兒嚐嚐。”
聽了的人立馬站起身,“那可不是,走走,進去,我,我給你摘。”
說完她就要起身離開,實在沒忍住,又狀似不經意地把頭向後扭了扭,觸及到一個頭發有些凌亂的人影又迅速收回視線。
——
幾個月後。
還是村口。
“哎,你聽說了嗎?”
“那誰不知道,有人去找王寡婦家裡了。”
“對對,說是她家裡有邪氣。”
女人咂摸咂摸嘴,“我看也是,才剛結婚她男人就出事,沒多久孩子也沒了。”
“聽說那人就是給她看風水去了。”
“害,哪是人專門來看的,是咱村那大壯,半路上看到這大師給人算命呢,一看一個準,這不就拉過來要給王寡婦看呢,一路上把她家的事全抖落出來了。”
“喲,這是……”
有些酸意的聲音傳來,那女人轉了聲調,“要不就說王芳以前是咱們村村花呢。”
——
又是幾日。
王芳家門口。
男女老少全有,大半個村子裡的人聚集在這一片地方。
而門前是正在哭泣女人。
她蒼白著一張臉跌在地上,雙目睜大,長髮有些凌亂地糊在臉上,儼然一副嚇壞了的樣子。
女人就是這幾日村裡的“紅人”——王寡婦。
這裡的人有來看戲的,也有同情的。
只見王寡婦掃了他們一眼,又顫著唇抖道:“有鬼!我家裡鬧鬼啊!”
可眾人沒有辦法,王寡婦也沒有。
於是就這樣下去了幾年。
村裡也都繞著王寡婦家走。
————
左以動了動腿繼續站著聽,他定定看著婦人,問:“然後呢?”
方意湊過來,面色嚴肅,“我覺得她所講的那個看風水的人也……畢竟是看過什麼風水後才說鬧鬼。”
“哎!你幹什麼?”他話突然變了調,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後去。
白千亦從後面把他拽開,然後站到了方意剛剛的位置。
左以:“……”
方意:“……”
白千亦沉著臉,沒有一點玩笑的意思,“你們打算臉貼臉嗎?”
左以忍不住翻了白眼,又故意往旁邊站了站,離這傢伙遠些。
這時王芳出了聲,臉色灰敗,“然後……然後我就以為是房子的原因,我離開了這裡可是……他又找到了我,他很生氣……”
左以眯起眼睛,上翹的眼尾帶了幾分漫不經心,可偏偏又看得王芳心虛起來,他問:
“你早就知道是你兒子?”
王芳渾濁的眼睛裡透出些慌張,看起來是想要否認。
白千亦手指敲了敲盒子。
那人迅速抬頭看了一眼他手上拿的盒子,最後還是低下了頭,像是在自言自語,聲音又小又虛,“我也是後來才知道……”
方意又到了左以後邊,小聲提醒道:“那個之前幫他看風水的人呢?”
不等左以回答,白千亦在一旁冷冷道:“他搞得鬼。”
婦人自然也聽到了,愣愣問他,“誰?是有人要害我嗎?!”說著她也顧不得害怕了,直直看著白千亦,“誰要害我?!誰?!”
左以也將目光轉向婦人,眉頭微微蹙起,“那個看風水的和你說過什麼?”
婦人這時候聽了突然激動起來,“是不是他害我?!我就知道,真的,他們都不信,真的!鬧鬼就是在他給我看了風水後!可是沒人信我,他們只覺得是我的原因!”
她有些癲狂地抓著自已的頭髮,“他們說是我的原因!就因為我嫁到了這裡沒幾天男人就死了!其實都是那傢伙搞得鬼對吧!他說了,他說……”
方意站著有些不知所措,可事情好像已經解了大半。
左以想起第一次見王芳時她身上的黑影。
看來——被詛咒的另有其人。
他的聲音不再帶著平時散漫的調子,開口道:“不止吧……”
王芳動作突然頓住。
左以繼續道:“不止你男人的死。”他的話此時帶了寒意,卻又轉向另一個問題,“你孩子——怎麼死的?”
王芳臉色霎白,幾乎是左以話音剛落,她的額頭就滲出細密的汗珠來,“他……他生病……”
“生病沒有去治?”
王芳顫著聲音,“太……突然了……所以……”
白千亦這時開了口,神色淡然:“這孩子受了詛咒,入不了輪迴。”
方意湊過來,圍觀了這麼久,他也算是看清了,“她剛剛說那看風水的說過什麼,所以是不是真就那傢伙乾的?”
這提醒了左以,他將問題拋給已經不敢直視他們的王芳。
那人聽了聲音瞬間拔了幾度,“他說過,他說我這樣做是對丈夫的不忠,對不起死去的丈夫,說我會受到懲罰的!“
“做了什麼要受懲罰?”
“我沒有留住孩子啊!”王芳情緒激動,提高了音量喊著,像是忍了許久的事情終於能有人聽,她迫不及待要講出來。
無錯書吧“他說我沒有留住丈夫唯一的血脈!說我合該一起隨了我男人孩子去死!”
王芳幾近崩潰,此時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他不僅沒有幫我,自他離開後我就被鬼纏上了。”她哆嗦著唇,“不……是,是被我的孩子纏上了……我的孩子。”
左以沒有回話,反倒是方意先開了口,“所以孩子是怎麼死的?”
王芳自然沒有回答,她聽不到。
過了一會兒,王芳大哭的聲音止住,目光有些呆滯地看向左以。
慢慢地,她的表情開裂,瞳孔震顫著,“我……我。”
她支支吾吾。
左以往前了一步,他看著神色複雜的婦人,那張臉上不再只有恐懼,他緩緩說道:
“你的孩子,他找不到地方,被困在了這裡。”
“我……我沒有要困他。”
“那便是你所說的那看風水的人困住的,他被下了詛咒,徹底找不到該去的路,也只有在你身邊遊蕩,因為,他還是想靠近你。”
王芳聞言愣了愣,迅速看了一眼那裝有他兒子小方盒,眼神痛苦,然後猛地低下了頭,閃躲著。
左以慢慢踱到她身邊,“他不會傷你。”
婦人依舊低著頭,“不……他,他會在半夜嚎叫,像是來向我索命,他會跟著我到任何地方,還會生氣,殺了我養的狗,還有……雞,他……他讓人害怕。”
王芳的聲音又忍不住哆嗦起來,她想到了客廳那破碎的雞。
白千亦輕輕掃她一眼,“他沒有傷害過你。”
“我……”
左以手裡還拿著盒子,定睛看了一會兒,道:
“但他還是有怨是嗎?”
轉頭看向白千亦,左以問:“能把他放出來嗎?”
白千亦點點頭,伸手拿過那個盒子,在三人的目光下轉身離開。
左以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露出瞭然的目光,隨後便跟了上去。
王寡婦沒有動。
方意只是站在她身邊。
不出一會兒,白千亦拎著個嬰兒車走來,盒子又換到了左以手上。
“放這裡吧。”白千亦停到客廳中央,伸手掐個咒,又示意左以將手上的盒子開啟。
嬰兒車動了一下,一團黑霧出現在裡面。
與左以之前看到的不同,這會兒它是徹徹底底的圓,像是因為害怕而蜷縮起來的動物,因為沒有手腳,所以顯得更圓。
方意也慢悠悠湊上來,他往這邊伸頭看,不禁咂咂嘴,又像是不經意地瞥一眼白千亦,果然……這小鬼看樣子怕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