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折騰左以也沒了睡意,拉著方意就坐在客廳聊了起來。
“那個什麼寡婦,叫你大師?”
方意不自然地扭開了頭,看著竟然有些心虛,“我是告訴她我能想辦法解除詛咒……沒說自已是大師。”他摸了摸鼻子,“可沒想到她家裡的這麼難纏。”
左以來了興趣:“你真的會解?”
方意:“很簡單的會,就是直接趕走,我學過一點。”他這個裝扮就是為了混這口飯吃。
左以一副瞭然的模樣。
方意看得很欣慰,下一秒卻又聽到那傢伙幽幽道:“所以你是神棍?”
方意愣了一下,目光從左以身上挪開,飄忽不定,“也……不算是吧。”
“哈哈哈哈,逗你呢。”左以拍了一把身旁的白千亦,笑道:“看這鳥虛的。”
後者倒是一臉平靜,只是淡淡掃了一眼方意,便又只盯著大笑著的狐狸。
面前的人睫毛很長,眼睛彎起來時就上下撞在一起,交叉著更顯密集,羽毛一樣掃到他的心上。
這麼近,他只想一口咬住左以,哪裡都行,只要與他接觸。
那樣做的話……
白千亦冷冷掃了一眼方意。
這傢伙在這裡,現在那樣做的話,指不定這狐狸又要覺得丟臉,到時候一定不會輕易罷休。
白千亦一忍再忍,最後只是緊緊攥住了左以撐在沙發上的手指。
左以還笑著,突然被抓住手指,彎起的嘴角堪堪頓住,不明所以地看向旁邊的傢伙。
那是一張滿是慾念的臉,眼裡的旖旎都快要溢位來。
這下輪到左以黑了臉。
他瞥了眼方意,那隻鳥還在左顧右盼,沒有注意到自已這邊。
於是左以大發慈悲,沒有發作。只惡狠狠剜了白千亦一眼,隨後猛地抽回了手指。
手裡突然空了,是料想到的結果。
白千亦眼神幽怨地看了眼左以,最後還是沒有再抓上去,只不甘心地將身子往他那邊挪了挪。
左以白了他一眼,懶得再跟這傢伙講什麼,畢竟現在有自已更感興趣的。
他順了下氣,問方意:“所以你發現自已處理不了了就要跑?”
方意:“我的能力不足以消除,起初我只是想換些吃食和錢財,沒想到……”他臉色幾經變化,“我也沒打算跑來著,可眼見處理不了,我發現那些……好像不打算就這樣罷了。”
左以點點頭,接道:“那些村民。”其實也就那三四個。
聽他們那日談話,估計就是等方意說處理不了然後讓他好看。
左以看到他清秀的臉上眉頭緊蹙,“你發現她被詛咒了?”
方意點點頭,算是贊成,“應該是鬼怪所鬧,但……這鬼怪竟然比想象的難纏多了,按道理來說……”
左以揉了揉下巴,“別什麼按道理了,不如……”他看向白千亦,“我們去看看?”
白千亦則用含著笑意的眸子看他,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
“這樣看著我幹什麼?!”左以被這眼神盯得發麻,脖子漸漸爬上血色。
他有些慍怒,裝什麼一副看穿了自已的模樣,“你愛去不去,我也沒有讓你非要跟著。”
他自已現在已經有所恢復,區區小鬼應該不在話下。
白千亦估計也沒想到他就這麼一會兒沒回話,就被安排好了,無奈笑了聲,他說:“不,我跟你一起,明天吧。”
左以偏了頭,“我也沒說今天。”
方意目睹了全程,微微垂下來眼簾,心中已有了猜想。
這兩妖的關係,應當和自已最初猜測的不一樣。
他捏緊了手上戴的那枚戒指,只覺得背部隱隱作痛。
——
最後他們還是回房間了。
原因是那道不可忽視的目光。
每當左以探頭過來,方意就感到後背一陣發涼。
幾次之後他終於注意到了白千亦像是要吃了他的目光。
方意:“……要不……我們今天就先休息吧。”
左以正談得開心,他們職業也算相同,有不少共同話題。想著問問這人還能有些副業的經驗,往後可以更好的推銷老頭子留下的物件,所以這會兒聽到談話要結束並不開心。
方意揉了揉鼻子,偷偷瞥了眼白千亦。
忽然就對視上了,他猛地收回了目光,“我累……累了不是,畢竟剛剛被他們追著……。”
左以皺著眉看他。
方意抹了把臉,暗暗罵道:這對狗男……
猝不及防地就對上了白千亦的目光,思緒堪堪止住。他吞嚥了下,沒有再罵。
心下一橫,方意直挺挺躺沙發上,又仰了頭道:“真是累了,畢竟我現在妖力都被封了……不像你們。”
左以還欲再言,一直沉默的白千亦開口了。
“他說得確實有道理,先讓他休息,天亮你不是還要去捉鬼?”
左以又看著已經蜷在小沙發上閉了眼睛的傢伙,好像真是累壞了的樣子。
“也是。”他妥協道,“別在這裡睡了,那邊還有房間,去床上睡。”
方意一下子坐起來,看樣子是真的有些驚喜,“你倆住一間房?!原來還有房間啊!”可以睡床了!
白千亦的表情像是被這句話取悅了,眯了眼睛,說:“對。”
左以黑著臉看了一眼兀自興奮的鳥:“……”要不還是吃了他吧。
——
隔天他們起了個大晚,正午的太陽照過來左以才扭著身子清醒。
隔壁的雞狗這會兒叫得正歡兒。
他們走在村裡沒修多久的水泥路上,大中午的太陽毒,路上沒有幾個人。
也不知道那些沒抓到方意的人是不是都去補覺了,這時候那婦人家門口倒是挺靜的。
左以敲了敲門,屋內一陣窸窸窣窣。
等了有一兩分鐘,門開了。
那婦人蓬頭散發的,皺紋深得像溝壑一樣,深深刻在臉上,而面上的驚恐又為她平添了幾分恐怖。
見到門口的兩人時她的表情出現一瞬間的呆滯 ,許是連她的“大師”昨夜都跑路了,她受了驚嚇。
這時,她有些哆嗦地開了口,“你們……”
左以見她終於了反應,開門見山道:“我們來幫你除鬼。”
那婦人眉毛揚起來,先是一喜,眼睛還瞪得老大,可轉瞬又擔憂起來。
她看著左以。
眼前說話這人長得豔吶,這時笑眯眯跟自已說話的模樣倒不像是除鬼的,反而跟那專吸人精氣的狐狸精有幾分相似。
哪裡可信?
再說,面前兩人她是知道的,畢竟他們村子又小又窮,有點能力的年輕人都想法子往外走,近幾年哪有人還搬到這裡來。
這倆外來人在村子裡也算是人盡皆知了。
可他們也來了幾天了,也沒聽說過他們有什麼能耐。
見婦人一臉遲疑,白千亦剛要開口,就見旁邊的左以面色一凝,不知什麼時候手裡多了串佛珠。
此時他正緩緩地捻動著那串佛珠,每一顆珠子都在他的指間輕輕滑過。
左以目光平和而專注,彷彿沉浸在自已的思緒之中。
他微微張口,聲音低沉而平穩:“你印堂發黑,又身負詛咒。”
婦人聞言眨了眨眼。
左以繼續道:“近日你是否感覺家中常有股莫名的陰寒之氣,或是常感覺有暗影飄過……”
婦人愣了愣,驅趕的手頓住,等他接下來的話。
白千亦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佛珠上,這佛珠是從哪來的他倒是不知。
左以繼續神在在道:“家中牲畜也莫名死亡……”
婦人徹底收回了手來,“你……”
家裡的雞莫名死了,這事她可沒往外說,怕村裡人背後排擠自已。
要說這傢伙知道自已家裡有怪事,那是沒什麼稀奇的,畢竟村裡人都多多少少知道,指不定是在哪裡聽了一耳朵。
可家裡牲畜死了這事只有她一人知道。
就在昨天夜裡。
在方意跑了之後。
那雞身子已經很難辨認了,破碎的肉稀稀拉拉連著骨頭,猩紅的血鋪在客廳,像是被活生生撕扯成這樣。
什麼人能做出這樣的事?
她知道,這是給自已的警告。
它不高興了。
王寡婦被這景象嚇得失了魂,可也趕在白天忍著嘔吐與恐懼將客廳收拾乾淨。
涉及到生命……她不能保證被村民知道了的話,她還能不能好好待在這裡。
無錯書吧眼見婦人面上又沾上驚恐,左以及時打斷了她,“我們到這個村莊就是為了你家。”
王寡婦徹底愣住,“我?”
“對,你這裡陰邪之氣太重,我們一路追查就到了這裡。”
左以手中的佛珠轉動得更加緩慢而有節奏。
好像是這佛珠有加持,他的表情此時看起來莊重而寧靜,嘴角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淺笑,讓人感受到一種超凡脫俗的氣息,整個人散發著一種獨特的魅力和神韻。
王寡婦徹底看愣了。
或許是因為她實在太怕了,又或許是那串佛珠給這妖豔的人兒平添了幾分好像很有“信服力”。
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的白千亦嘴角不自覺的上揚,看向左以的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直到被一胳膊肘拐了一下才回了神。
他偏頭,發現左以正使勁斜了眼看他。
白千亦竟然心領神會,沉吟一聲。
王寡婦將目光投到了他身上。
白千亦:“他說得沒錯。”
左以:“……”
王寡婦:“……”
她將目光轉向了白千亦,出乎意料地,只見說話這人站立如松,身姿挺拔修長……
好像本就一身正氣。
於是她低了頭,聲音還是有些發顫,問:“當真?”
左以:“!”那傢伙就說了一句話!
雖說只是他想要的結果。
但是為什麼?
他扭頭看了眼白千亦,難道因為這傢伙長得更靠譜嗎?
那婦人猶豫了片刻,又抬眼瞅他們半晌,終於還是開了口,問了她一直猶豫對的問題:
“那你們想要多少……我先說好,我那不出太多錢……”
原來是因為這個啊。
左以收了佛珠,微微抬起了頭,看起來高深莫測,他說:“不會收你什麼的。”
婦人聽了連臉上的恐懼都消散了幾分,剛剛的憂慮也消失不見。
但還是不放心問了句:“咋不收呢?”
左以伸手拍了下白千亦,“帶著徒弟來修煉的,剛好你這個可以讓他見見世面。”
白千亦:“……”
王寡婦卻聽得亮了眼睛。
其實她就是怕再被人騙了錢,面前兩人穿著看著也不一般,萬一開口要價太高……
可這人說了,什麼都不收!
嘿!
難不成真是救人於水火的大師?
王寡婦激動地連左以後半句都沒聽清楚,連忙錯開了身子,迎著他們進去。
白千亦這次先走在了前面。
左以在他身後跟著,身邊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若尋聲望去,就會發現那兒處並沒有身影。
“那個……她也是個可憐人,應該是以為我騙了她,所以才對你們戒備心那麼重。”
方意看了眼王寡婦。
聞言左以點了點頭。
而婦人還在跟白千亦說著什麼,壓根兒什麼都沒聽到。
是的,方意的身形又被隱去了。
誰讓他昨晚上真的做了跑路的決定,然後被村民追著逃了快一個村,這會兒就算是連王寡婦看到他估計也要喊捉喊打。
說到這,方意眼神飄忽,“沒辦法,我發現自已真的驅除不了它,如果不偷偷跑走……我沒有錢還……”
左以算是明白了,這傢伙窮得叮噹響。
“啊!!!”
一聲淒厲的慘叫把這倆人拉回了神,原來他們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屋裡。
王寡婦閉了眼睛用力捂著自已耳朵,身子也劇烈地抖著。
“聽到了嗎?!啊啊啊!它又來了!”
站在她身旁的白千亦向旁邊走了走,左以倒是又往前一步,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他問:
“我說,既然這屋子裡有鬼,那你為什麼不搬走?”
驚恐的人沒有回答他。
方意的聲音傳來,“我知道,她每次搬家想要逃離,這東西都會跟著她,所以她又回來了。”
左以的眸子眯了眯,“所以……有問題的也不是宅子,詛咒就是在她身上。”
白千亦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走到了窗戶那裡,伸出手猛地拉開了簾子,隨後就開始往旁邊走,好像是有人領著他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