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陳語遲看著師父眼裡露出疲憊的光。

他知道，有些事情，哪怕按照原路走，也會錯過。

“師父，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嗎？”

“不必了。”

……

一陣長久的靜默。

“師父，你住在這裡，吃穿什麼的，可以儘管告訴我，若人家的吃食你吃不習慣，我就給你運下來天界的東西。”

“不必了。”

……

又是一陣長久的靜默。

陳語遲悄悄端詳著師父，才發現師父的雙手竟生出了繭子，胳膊上還留下了一道難看的疤痕，就連……眼尾竟也長出了細紋。

曾經的天帝，如今倒真變得如同凡人一般。

陳語遲不知該做些什麼。

他覺得自已虧待了師父，想彌補些東西，可他帶來的東西師父一樣也沒碰。

陳語遲一連在她的屋子裡待了三天，卻沒幫上任何忙——因為師父不需要他。

他看著師父瘦弱的背影，心有些痛。

師父就連責怪他來遲了，或是問他為何不找他，也沒有。

好像師父完全不在乎他一樣。

那個最疼他的師父！

勝過他親生父親的師父！

他最親近的人！

他很想問問師父和樓亦之間發生了什麼。

可……其實他都知曉。

他看見師父或許曾經很信任樓亦，可樓亦竟然……那樣對她，當她的面說一切都只是騙局。

是樓亦乾的！

若不是樓亦的餿主意，師父怎會變成這樣！

那個最愛對著他笑的師父，眼神裡早沒有了光。

陳語遲待在她身邊礙事的第四天，他走了。

他怒氣衝衝的找到樓亦。

在人間一個不起眼的陽閣上。

樓亦竟一直待在這裡。

陳語遲揪著樓亦的衣領質問他：“你為什麼要騙我師父？！你知不知道我師父現在已經變成了什麼樣子？我之前就不該答應你，我該阻止你！”

樓亦鬆開他的手：“我是妖界宗主啊，我要平息眾怒，我得給他們一個交待……”

“樓亦，你喜歡過我師父嗎？”

“陳語遲，你別忘了你和靈苓的事，現在可是我在支援！”

“哈哈……宗主真是裝糊塗的高手……”

陳語遲看了看四周。

“樓亦！你究竟要做什麼？待在這裡緬懷我師父最後和你一起度過的時光，怎麼不去看看我師父如今是什麼樣子！”

“我為什麼要看她？”

樓亦反笑道。

陳語遲愣住了，他沒想到樓亦會是這樣的答案。

他以為他喜歡師父，難道不是……？

陳語遲看著樓亦冷漠的眸子：“抱歉，如果是這樣的話，算我剛才衝動了。”

陳語遲轉身要離開，餘光瞥見桌子上放了幾壺酒瓶，歪七扭八的擺著。

罷了。

說不定倒是他多想了。

陳語遲又回到師父住著的那間木屋。

木屋依山而建，屋外就能看見一條清澈的小溪。

風景甚好。

陳語遲站在木屋外。

他想叩門，卻不知說什麼，問什麼。

他或許知道師父的心境。

不想問，不願問。

甚至想主動忘記一切。

他就這樣在門外站了三天三夜。

師父卻突然喚他：“語遲。”

“師父我在！”

他終於是進了屋。

“語遲，我當天帝當的不好，如今還是你正好替我收拾了曾經我的爛攤子，我自知沒有能力再重返天界，你不必在這兒等我，聽說樓亦許了你與靈苓之事，不如早些回去早做打算。”

“師父，那你呢？”

“我啊……隨風來隨風去。”

師父久違的對陳語遲露出一個笑顏。

陳語遲站在原地，一時不知走還是退。

“師父，您……”

“我生於天地，死後也要化作天地之靈，難道這不是隨風來隨風去？”

陳語遲跪下，對著自已的師父重重磕了三個響頭。

“師父，今日一別，願您安好！”

師父點點頭，笑著看他：“去吧，天界有你，我再放心不過了。”

陳語遲一步三回頭的看著師父。

視線逐漸隱沒在山林間。

她目送著陳語遲離開，然後道——

“既然來了，為何不露面？”

林間走出一個人。

是樓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