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王妃像是已經忘記了浮玉,世子也不在,浮玉和令玉每日樂得清閒。
這天,浮玉正在用鳳仙花給令玉染指甲,忽然有人來找。
“浮玉姐姐,令玉姐姐,你們在嗎?”
令玉出門一瞧,是小丫鬟萍兒。萍兒是採買處的丫鬟,經常來臥雲軒送東西。可這次見她兩手空空,不像是來送東西的。
“萍兒,是有什麼事嗎?”令玉問道。
萍兒回答道:“我今日上街,碰見世子的奶孃沈嬤嬤了,她求世子有事,讓我幫忙傳個話。”
浮玉在屋裡聽見這話,試圖扶著牆壁走出來。
令玉趕緊制止住了她,把萍兒請進屋來。
兩人仔細一問,原來沈嬤嬤孫女病重,家裡拮据,萬般無奈之下,沈嬤嬤想求世子接濟。
沈嬤嬤是世子的奶孃,在康王府待了多年。一直到世子十歲之後,她才回鄉跟兒子一起生活。
沈嬤嬤拿康王府給的銀子買了幾畝薄田,兒子娶了媳婦,又生了一個女兒,這幾年本來過得和和美美。
只是沒想到孫女突然病重,花光了家裡的積蓄,變賣了田地,又四處借錢,還不見好。這才又求到了世子跟前。
浮玉一聽,立刻表示:“如今世子去圍獵,還要有月餘才能回來。不過我還有一點銀子,可以先應付一下。”
浮玉不顧令玉驚訝的臉色,從妝匣底層拿出了世子給的錢袋子。除去這段日子打點太醫和興旺,還剩下一些。
浮玉用戥子稱了稱,還有十兩多,她分出八兩來,再用袋子束好,交給萍兒。八兩銀子差不多夠農家人生活一年了。
浮玉說:“這些剛剛好有八兩,就先拿給沈嬤嬤救急吧。等世子回來,我立刻就回稟世子。”
她又拿出半吊錢塞給萍兒,對她說:“不知道沈嬤嬤還記不記得我,沈嬤嬤回家時我不過八歲。我給嬤嬤寫封信,勞煩你一塊轉交給她。”
浮玉來到一旁,研墨鋪紙,提筆寫信。在信中客套一番後,又說明自已身份和現在情況。
又寫到:如今浮玉得王妃日日教導,甚為慚愧,不知何以為報?然浮玉愚鈍,不得王妃歡心,萬望嬤嬤告以王妃喜惡、忌諱,浮玉可報得王妃大恩。
又將信封好,一塊交給萍兒。
萍兒得了半吊錢,心裡歡喜,一口一個浮玉姐姐著叫著,保證會把事情辦好。
令玉一臉不可置信,浮玉一下子花了這麼多銀子,她看了都心疼。
浮玉看著令玉呆呆地樣子,甚為可愛,心裡又起了一個念頭。
浮玉又拿了兩塊碎銀子,遞給萍兒。開口說道:“萍兒妹妹,你看我們出府不如你方便,我想買個簪子,卻一直沒有機會,想求萍兒妹妹幫個忙。”
萍兒掂了掂銀子,笑容收不住,“浮玉姐姐想要什麼樣的,這些銀子可以買個溜銀的簪子,帶上好看又不招搖。”
浮玉點點頭,補充道:“還是萍兒妹妹明白現在的行情,就買個溜銀簪子吧,最好是桃花形狀的。”
萍兒連連點頭,說自已會盡快辦好。
浮玉見此,擔憂多日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些。
送走了萍兒後,令玉有些彆扭。
她猶猶豫豫地開口:“你怎麼這麼有錢了?還...還...還能給我買簪子。”她料到浮玉做了通房後,手頭會寬裕一點,但沒想到浮玉還會給自已買東西。
浮玉笑了,那個簪子的確是給令玉買的,令玉最喜歡桃花。
她回答:“錢是世子前幾天給的。”
浮玉挑挑眉,還有些得意,又說:“世子不記得你喜歡什麼,我可記得清清楚楚。我拿他的錢買給你,可好?”
令玉高興了沒一會兒,又開始擔心起來,“沈嬤嬤不過是世子以前的奶孃,你拿這麼多銀子給她,能打探到想要的嗎?”
“我也不知道啊。”浮玉老實回答。
“令玉,你還記不記得?在我們小時候,沈嬤嬤總是耳提面命,告誡我們不可攀附世子。”
無錯書吧“我記得啊,我記得嬤嬤說得老嚇人了。嚇得我,小時候有段時間我都不敢離世子太近。”浮玉眼睛一亮,“你是說,嬤嬤可能知道些什麼?”
這些年府裡一直有些關於王妃的傳言,人人諱莫如深,浮玉和令玉這樣年輕的小丫鬟一概不知。沈嬤嬤或許真的知道些什麼。
浮玉搖搖頭,她也拿不準。只是總不能看著沈嬤嬤孫女病重,順便問一句罷了。
沈嬤嬤這段時間日日等在康王府外,盼著萍兒給她帶回訊息來。
這天終於又等到萍兒出府,沈嬤嬤拿到浮玉給的錢袋時,恨不得給浮玉跪下磕頭。所以看到那封信的請求時,是一點兒沒有推辭的。
浮玉等了不過五天,萍兒就帶來了訊息,還帶來了一支桃花鏨刻簪子。
沈嬤嬤信中對浮玉千恩萬謝,又寫了王妃一眾喜惡,包括顏色喜歡靛青、薰香喜歡龍腦香之類的。
只是在信的末頁,有則簡短的傳聞,浮玉仔細讀了又讀。
其中寫到,王爺曾有一個格外寵愛的通房丫鬟,後來抬為侍妾,非常得寵。她卻在懷孕六月時溺斃在荷花池,一屍兩命。下人們之間傳言,是王妃善妒,暗中下手。
沈嬤嬤寫道,那侍妾死得蹊蹺。那侍妾住的地方離荷花池很遠,卻獨自一人走到了荷花池。偌大的一個王府,卻沒有一個人看見。彼時王爺前去秋獵,所有伺候侍妾的下人也全被王妃發賣了。等王爺回來,早已死無對證。
王妃自此給下人立了很嚴的規矩,稍有不對者一律發賣,那段時間府中人人自危,如今漸漸寬鬆下來也不過幾年。所以即便沈嬤嬤遭難,也不敢向王妃求助,只是輾轉求到世子跟前。
浮玉把這些資訊記牢之後,就用燭火燒掉了信。
令玉插上了那支髮簪,卻還是苦著臉。她剛剛也看了信的內容,卻對浮玉說:“浮玉,我怎麼覺你這八兩銀子花得不值呀。”
令玉說得也沒錯,通篇不過是沈嬤嬤的猜測,就算都是真的,難道浮玉還真能借此扳倒王妃不成?
“總要幫沈嬤嬤渡過難關啦。”浮玉朝令玉眨眨眼,說道:“再說,我這可是幫世子墊的,等他回來,我可是得再要回來的!”
又過了幾天,天氣漸漸轉涼了。
浮玉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臥雲軒又沒有主子坐鎮,每日和令玉剪紙、鬥草,好不快活!
只是算算日子,世子也快要回來了。
浮玉這幾天想了很多,日子總是要過的,世子性情溫良,重情重義,跟了他,是浮玉眼下最好的出路。
既然想明白了,就得快點準備起來。
這幾天,浮玉將世子送的月白細摺裙熨燙了,託萍兒買了胭脂水粉,又自已採了花瓣,日日泡水洗臉。每日又和令玉研究抹粉畫眉,只是不得其法。
又這麼過了三四天,終於有人到臥雲軒通知,世子今日下午便要回府。
浮玉和令玉細細收拾了屋子,兩人又一起研究著怎麼梳妝。
先把亂了的髮髻再梳整齊,再上過胭脂和鉛粉,接著又開始細細描眉,兩人忙活了半天,卻時深時淺,怎麼看怎麼違和。
浮玉唉聲嘆氣、愁眉苦臉,忽然聽見有人來傳,世子已經回府了,再拜見過王妃就要回來了。
浮玉只得作罷,又匆匆洗了臉,只在嘴上抹了一層薄薄的胭脂。
沈雲琛跟康王爺回府後,康王爺直接去了書房,只留沈雲琛一人去見王妃。
沈雲琛在雲山待了一個月後,臉曬黑了,皮也糙了一些。王妃心疼不已。
“母親!我打了一隻狐狸,拿來給你做襖子!”沈雲琛興致高昂,對王妃這麼說。
陳嬤嬤送來一碟糖蒸酥酪,這是為著沈雲琛愛吃,王妃一早吩咐備下的。
沈雲琛接過來,放在一旁桌上,卻沒吃。他猶豫了一下,問道:“母親,我和父親久不在家,可有什麼事惹您煩心?”
王妃臉上還帶著欣喜,回答道:“你來信問了幾次了,不都告訴你了,家裡一切都好。”
沈雲琛多次給家裡寫信問安,也給浮玉寫過一封,只可惜被母親截下,替浮玉回了安好。
沈雲琛不放心,又問:“臥雲軒也一切安好?”他實在擔心母親找浮玉麻煩。
王妃聽出沈雲琛話裡的意思,臉色冷了下來,“原來是不信我說的話了,還是怪我截了你的信?”
“兒子不敢。”
王妃愈加氣憤,又說:“沈雲琛!誰家公子像你一樣?出門還給通房寫信的!”
“兒子知錯。”沈雲琛低頭告罪,心裡卻是不服,再加上記掛浮玉情況,再也待不下去。
他胡亂吃了幾口酥酪,便起身跟王妃告辭,匆匆離去。
陳嬤嬤追上去,急切道:“世子!世子!王妃備了晚膳呢!”
沈雲琛跑得太快,大約沒有聽到,他頭也不回,徑直離開了。
聽雨閣裡,王妃一人枯坐,她盯著那碟還剩大半的糖蒸酥酪,神色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