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魏若來照常在學校上課,他批改著方玲的作業,發現她的作業本正反面都已經寫得密密麻麻。
放學時間,魏若來叫住方玲,給她一個本子說道:“這個本子你拿去,以後在這上面做作業。”
方玲確實搖著頭不接,“不用,我自已有本子,還能用。”
魏若來問道:“我聽說你們家也借了印子錢?”
方玲迴避著魏若來的視線,說道:“沒有,我們家買得起本子,我只是捨不得,老師,我走了。”
不等魏若來說話,方玲就跑出了教室。然而沒過一會兒,外面卻是傳來了方玲的尖叫聲。
“我不走,我要上學!老師,老師!”
魏若來聽到聲音,衝出教室,看到兩個家丁一樣的人,正拖著方玲往外走。
魏若來見狀上前阻攔道:“你們幹什麼?這裡是學校,把人放下!”
此時一個五十多歲的富婆走上前來,“你是誰?怎麼沒見過?”
“我是方玲的老師!你又是誰?來學校裡搶人,還講不講王法了?”
富婆冷笑一聲,“這事你管不著,這孩子已經讓他爹抵債了!”
方玲的爹一臉愁苦走了過來,“真是沒法子了!在先生跟前丟人現眼。我欠了人家錢莊的印子錢,利滾利實在還不上,刀口架在脖子上,只有委屈小鈴鐺去做人家的小老婆。小鈴鐺,那是大戶人家,你過去後吃白麵,穿綢緞,就不用跟著你這沒用的爹受苦了,啊!”
富婆聞言又去拖方玲,“聽到沒有?你爹都發話了!”
方玲一邊掙扎,一邊大聲對爹喊著:“爹!你是把我賣了嗎?”
方玲的爹無奈捂著頭,“別恨爹,爹也是沒辦法,給你找個活路啊。”
眼見方玲的尖叫漸漸變成慘叫,魏若來再也忍耐不住,衝上前去一把搶過方玲,“你這樣逼債,是要逼死人的!”
不想富婆大喝一聲,叫來兩個打手。
“臭老九,少在這多管閒事!錢莊就是咱們官老爺開的,不服可以去告嘛!再者說,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鬧到蔣委員長那裡,這女娃娃我也要帶走!”
魏若來看看方玲,問道:“她家欠你多少?”
方玲爹說道:“本來借了二十塊銀元,可是……可是也就一年不到,就滾到了一百多塊,我沒有學問,不知道他們怎麼算的。”
魏若來一皺眉,對富婆說道:“我手裡只有二十塊,緩幾天給你!”
方玲的爹趕忙說道:“緩不得,緩幾天就不是這個數了,我們更還不上了。咱們非親非故的,哪有臉讓你擔這個債!小鈴鐺聽話,是爹沒本事,送你讀書本來想能將來不受人欺負,可是咱們沒這個命,咱們生來就是窮人,生來就是要挨人欺負的,咱得認啊!”
方玲低著頭,想了想,哭著對魏若來說道:“老師,這個事誰也管不了,沒來上課的幾個同學家裡都是欠了印子錢,,誰躲得了?爹,我跟他們走!”
無錯書吧方玲說完便走向了富婆的方向,魏若來要去拽方玲。
方玲回過頭,勉力笑了笑,“老師,我明天就不來上課了,謝謝你!”
魏若來想把方玲攔回來,卻被那兩個打手攔住了,只能眼睜睜看著方玲被帶走。
方玲最後一次轉過頭看了看魏若來,眼裡滿是無助和淚花,魏若來渾身一顫,眼睜睜看著方玲消失在自已的視線裡。
魏若來沒有任何辦法,對著天大喊道:“這是什麼世道!什麼世道!”
魏若來低著頭,頹喪地回了家。到了晚上,魏若來正在房間裡黯然神傷,外面卻響起了槍炮聲。
魏若來下床,要推開屋門觀看。
這時魏繼恩也起來了,拉住魏若來,“不能開,回去睡覺!”
“爹,是打仗了嗎?誰跟誰打?”
魏繼恩嘆了口氣,“等天亮了就知道了……不過,誰跟誰打,遭殃的都是老百姓。興國的太平日子到頭了!”
槍炮聲一直持續到凌晨,等到天亮,魏若來試探著走上了街道檢視情況。
突然,一串鞭炮在街邊炸響,把魏若來嚇了一跳,還以為是槍聲。
魏若來仔細一看,主街道上不時有人放著鞭炮,還有紅軍戰士在牆上刷標語,“全世界無產者聯合起來……紅軍是工農自已的軍隊……廢除高利貸……打土豪分田地!”
一隊紅軍當街列隊走過,嘴裡還唱著歌,“革命軍人個個要牢記,三大紀律八項注意,第一一切行動聽指揮,步調一致才能得勝利, 第二不拿群眾一針線, 群眾對我擁護又喜歡,第三一切繳獲要歸公,努力減輕人民的負擔,三大紀律我們要做到,六項注意切莫忘記了……”
魏若來看到走在最前面領隊的竟然是孔令錚,想要追上去打招呼,但走了兩步卻停住了,怔怔地望著紅軍隊伍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