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若來到底還是沒有和孔令錚打招呼，而是在街上打著轉，觀察著老家的變化。

這時，魏若來發現很多人聚攏在一起，好奇地擠進去看，發現紅軍正在開公審大會。

臺上綁著幾個土豪劣紳，還有這些人養的打手。這其中還有昨天帶走方玲的富婆。

雷鳴站在臺上慷慨激昂地宣講政策，“鄉親們！根據《關於蘇維埃經濟政策決議》，我正式宣佈，廢除一切殘酷剝削勞動人民的經濟制度，取消一切口頭的、書面的奴役及高利貸的契約，取消農民與城市貧民對高利貸的各種債務，並將以革命的法律，嚴防並制止一切恢復奴役與高利貸關係的企圖，城市與鄉村貧民被典當的一切物品，應當完全的、無代價的歸還原主，當鋪由蘇維埃政府全權接管！也就是一句話，鄉親們，你們之前借的那些高利貸，通通不作數了！”

雷鳴話音剛落，孔令錚等人將蒐集到的各種借據、錢莊的契約等一把火燒了。

下面的群眾先是愣了一會兒，繼而看著燃燒的火焰紛紛高喊道：“蘇維埃萬歲！紅軍萬歲！”

在周圍警戒的孔令錚看到人群前面的魏若來，走了過去，“又見面了！這就是你老家？”

魏若來點了點頭。

臺上的雷鳴接著說道：“臺上的這些，都是長期剝削百姓的土豪劣紳及其爪牙。逼良為娼，害人無數，該斃的斃，該關的關，一定要讓老百姓得個公道！”

臺下的魏若來看到那個富婆，衝著臺上突然大喊道：“等一下！”

魏若來奔上臺，對著那個富婆厲聲問道：“方玲在哪？你們把她藏哪了？”

富婆知道自已這回是逃不了了，委頓在地，有氣無力地說道：“死了，跳河了。”

魏若來聞言情緒激動地一把拽起富婆，“你撒謊！我再問你一遍，她人在哪？”

那富婆不再理會魏若來，只是一個勁兒哭著向雷鳴求饒，“我有罪，我不是人，長官饒命啊！饒命啊！”

魏若來一把把富婆扔到地上，憤怒道：“饒你的命，那方玲的命怎麼算！”

雷鳴看了一眼魏若來，對紅軍士兵說道：“把他們帶走！”

紅軍戰士押著這些人離開，圍觀的群眾陸續也議論著散去了。

人群走得差不多了以後，孔令錚走到魏若來身旁說道：“我們已經調查清楚了，那個叫方玲的女孩是昨天夜裡從地主家裡逃走的，路上被追得緊，就跳河了，屍體在下游打撈上來，交給她爹了。兄弟，你認識她？”

魏若來神情悽然道：“她是我的學生，班上最刻苦用功的學生。”

雷鳴也走了過來，“我們來晚了。”

孔令錚向魏若來介紹道：“介紹一下，這是咱們蘇維埃國家銀行總務科的科長雷鳴，這位就是之前我跟你提過的魏若來！”

魏若來點點頭，“雷科長好。”

雷鳴說道：“我從小孔那裡聽說過你的事情，你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我卻不贊同你這樣做！”

魏若來聞言愣住了。

雷鳴接著說道：“第一次見面，請恕我說話直。你是受到了挫折，便想逃避，想要躲到桃花源裡去，但你想過沒有，在這樣一個亂世，誰又能真正置身事外？只要沒有肅清舊的經濟政策，那麼舊政府對百姓的奴役、剝削、迫害，就會一直存在，並持續下去！”

魏若來聞言有些不服氣，心裡想著：“我不為你們共產黨所用，你自然不贊同我這樣做。”

魏若來盯著雷鳴的眼睛說道：“我在學校教書育人，也是意圖啟蒙學生們的思想。”

雷鳴接著說道：“教育固然重要，但這不是你的長項，更不是你該乾的。以你掌握的知識和才能，是大大的浪費和虛度。多少人都期望你能在我們的金融戰線上大放異彩，聽近真同志說金融報國也是你的初心。難道你這麼快忘了嗎？”

魏若來無言以對，聽到金融報國四個字感到一陣慚愧。

雷鳴自來熟喊道：“若來！”

魏若來一愣，看著眼前陌生的雷科長，沒想到他會這樣稱呼自已。

“若來，革命本來就是殘酷的，未來一定還會更加殘酷，如果因為一時的挫折就選擇放棄，那我只能說，這個人就是個懦夫。好好問問你自已，這個世界真的是你願意看到的嗎？你明明有這個能力，就真的要任其荒廢，不想為這裡的百姓、為這一方水土做點什麼嗎！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

魏若來看著眼前的雷鳴，奇怪地想道：“這人一定是個大官，不然不會頭一次見面就這麼喜歡教育人，希望我能好好想想？我難道真的應該繼續金融事業嗎？”

魏若來愣在原地想著，雷鳴像是已經是魏若來的領導一樣，拍拍他的肩膀，離開了。

孔令錚圓場道：“雷科長就這脾氣，人如其名，說話做事就像打雷放炮！”

魏若來嘆了口氣，說道：“對我而言，這算得上當頭棒喝了吧。”

回到家後，魏若來想了一整天，方玲的死就在眼前，自已毫無能力阻止。再加上他在上海經歷的一切，都促使他決定跟雷鳴他們一同參加革命。

魏繼恩雖然擔心兒子，但是他也知道，魏若來一身本領，在小山溝裡教書確實是太大材小用，只好同意。

而牛春苗在知道魏若來要走，自然也要跟著，二人剛回家沒多久，便又踏上了旅途，只留下兩個老頭子不捨地站在山頭上為二人送別。

魏若來跟隨雷鳴和孔令錚又一次來到了蘇維埃國家銀行。

山裡霧氣大，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雷鳴帶著魏若來走進銀行，走過銀行走廊、天井，順著臺階走上銀行的二樓。

雨水從中式屋簷垂下水線，天井中大缸裡幾朵睡蓮開得清新可人，一切都跟央行大樓不同。

雷鳴介紹道：“我們蘇維埃國家銀行正式成立於去年11月。蘇區辦銀行，最早是東固平銀行，後來發展成江西工農銀行……”

魏若來搶著說道：“再後來，是跟閩西銀行合併，成為現在的中華蘇維埃國家銀行。”

雷鳴奇怪道：“你對我們的歷史這麼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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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若來安然道：“之前有人讓我準備過一份報告，查過一些資料……”

雷鳴說道：“你的老師沈圖南的情況，我們還在派人核實，別太難過了。”

魏若來點點頭。

說罷，雷鳴便帶著魏若來走過一個個科室，去見行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