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瀾小臉一白,哭著回頭向傅之因尋求安慰。傅之因卻只呆呆地看向聞宴也懷中的我,一句話都沒有說。
沒人再攔我們,我被聞宴也帶回了家。
他一路抱著我上樓,回了臥室,小心翼翼地把我放在床上。
“微微,”聞宴也雙手捧起我臉頰,讓我直視他的雙眼,“你別難過,宋北辰出事……不是你的錯。”
“不,不是。”我對著他瘋狂搖頭,“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藉著林洛洛,把他支去了三峰山景區,他根本就不會遇上玻璃棧橋坍塌的意外事件。如果不是我不接他最後的電話,或許他早就可以獲救!
是我的錯。宋北辰死了,全都是我的錯。
我眼前,聞宴也寫滿焦急的臉,越來越遠,好像消失在了迷霧之中。
恍惚間,我覺得我眼前站著的,是渾身滴水的宋北辰,他悲憤地看向我,動著蒼白的嘴唇,“是你害我去死,是你斷了我的活路!你這樣,跟傅之因有什麼區別?!”
我如遭雷擊。
彷彿回到了臨死前那個絕望的夜晚。
兇手一步步在背後緊逼,而我,顫抖著手指,撥打著傅之因的電話。在心裡一遍遍地祈禱,“傅之因救我!阿因,求求你救救我!”
傅之因對我的求救視而不見,所以,我死了。
我沒能接到宋北辰的電話,他給我打了那樣多的電話,被湍急河水泡得發脹的手指,一遍遍在手機上重播著我的電話號碼,我一個都沒能接到。
所以,他也死了。
傅之因害死了林施微,我害死了宋北辰。
“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我和傅之因一樣,都是個混蛋!”我聽著機械的聲音,從自己口中傳出,“我應該贖罪、贖罪……”
“你應該贖罪。”我眼前,宋北辰咧開蒼白的嘴唇笑了,“跟我走吧。我們去……贖罪。”
“好、好……”我呆滯地抬眼,任他把我手指攥在冰涼的手裡。
遠處,傳來一道焦急的嗓音。
“微微、微微!別走!”
這聲音,好熟悉,我在哪裡聽過……
“微微,撐住。我一定會帶你走出去!”
是……傅之因!
是我被綁架時,揹著我走出那片奪命密林的傅之因!
宋北辰拉扯下,我忍不住回頭。只見遠處白光的盡頭,一道格外熟悉的身影朝我奔來:“微微,老天好不容易把你還給了我,我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你!任何人都不行!”
我迷迷糊糊地看向來人的臉。
真奇怪啊,這般眷戀不捨的語氣,好像真得很怕很怕失去我。可是,傅之因從來不害怕失去我,聞宴也……愛的人是林微。
沒人愛我,沒人在意我!
“微微!醒醒!”我的雙肩被人攥在手裡拼命搖晃,我只覺胸口一熱,好像是希望之星,在綻放光芒。
耀眼的湛藍色光芒在我眼前水波般閃動,我一下子失去了知覺。
再醒來。
睜開眼睛,我就對上聞宴也飽含擔憂的俊臉。
他看見我醒了,滿眼的驚喜,“微微,你醒了!醫生說,你是情緒方面受了太大的刺激,才暈倒的。怎麼樣,你現在身體還有沒有哪裡不對?”
我暈倒了?我怎麼感覺,我做了好長好長的一個噩夢,險些再也醒不過來……
按著略有些憋悶的胸口,我撐著身子坐起,“我、我沒事……”剛才,那個混亂的夢裡,破碎的記憶碎片浮現在我眼前,我脫口而出,“我……我叫了傅之因名字?”
聞宴也:“你罵他是混蛋。”
“……”我頓了頓,“只有這些?”
聞宴也堅定地點頭,“只有這些。微微說得對,傅之因確實是個混蛋,我們離他遠一些。”
幸好,我沒說出什麼林微本不應該知道的東西。不知為什麼,我覺得自己在聞宴也身邊呆得時間越久,就越不想被他認出來我不是林微。我開始貪戀這個男人給我的溫暖和安全感。
可,這些本應該屬於林微。
我……是偷來的。
難過地垂下眼,我低聲,“宋北辰的事,我……”
“微微,別自責。”聞宴也把我微微發顫的身子,攬入自己懷中,抱得緊緊的,“我們只是渺小的人,做不到全知全能。你我都是根據當下的情況,判斷出了當時的最優解。宋北辰出事,是天不從人願,你不要怪自己,好嗎?”
“嗯……”理智上,我知道聞宴也說得對。可還是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地一滴滴掉落。
很快,就把聞宴也身上穿的白色棉布襯衫胸前打出了一小塊溼跡。
他就這麼靜靜抱著我,沒再說話,一隻大手伸向我後背,輕輕拍著我的背心,讓我放肆去把情緒全都哭出來。
“微微,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第二天。
網路上就開始有了宋北辰英雄事蹟的新聞。那個被救的孩子媽媽,給宋北辰所在單位送去了錦旗,還帶著孩子親自來到了警察局,表示一定要帶孩子參加宋北辰的葬禮,讓孩子好好記住救了他命的英雄。
宋北辰的葬禮,被定在三天後。
這三天內,他們沒能找到他的屍體。
宋北辰從小就沒有父親,是單親家庭,母親又於幾年前病逝。他在這個世界上,沒有其他親人了。
公安局局長畢綱主持了他的葬禮,並在葬禮上沉痛致辭,為宋北辰的空棺,蓋上了象徵榮耀的錦旗。
他被稱為“英雄”。
國家為他頒發了一級英模獎盃。
這個獎盃,本該留給宋北辰的家人。可他沒有家人了。
陸興東安排,宋北辰的朋友寧瀾,代表他的家人,在葬禮上領取了那個金光閃閃的,鏤刻了宋北辰名字和英雄事蹟的獎盃。
電視臺直播鏡頭裡,寧瀾滿臉是淚,卻故作堅強,“從小,北辰哥就是最值得我敬佩的英雄,長大後,他果然沒有辜負自己的夢想。我、我向他致敬!我是影星寧瀾,我在這裡莊嚴保證,會照顧北辰哥的家人,以慰英雄在天之靈!”
本地媒體的宣傳,讓這一段直播片段在網上各處發酵,寧瀾原本跌到谷底的人氣,居然詭異地有了一絲攀升。
此時此刻,我一身黑衣,和聞宴也一起站在護送宋北辰空棺的警察隊伍最末尾。我來送他一程。
墓園裡。
他的骨灰盒裡,放的只有警號和象徵英雄的榮耀勳章。
我靜靜看著寧瀾把骨灰盒放進墓裡,眾人都表情肅穆地在一旁圍成一圈。
人群外,我遠遠地看見一道男人的身影矗立在樹下,看著宋北辰的墓碑,摘下了頭頂的帽子。
他在哭!
一股怪異的預感衝上心頭,我甚至來不及和聞宴也說明,就掙開他的手臂,向那個男人大步走去。走得越近,越覺得那男人的臉,十分熟悉!
還沒等我走出幾步,那男人察覺到了有人靠近,他看了我一眼,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