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怎麼會？”
陸興東的聲音有些沉重，“你來警局一趟吧。有些情況，我們還要向你瞭解一下。”
“好，我馬上就去。”
想了想，我還是沒有叫醒熟睡的聞宴也，一個人打車去了警局。
還沒進陸興東辦公室，我就聽到寧瀾那造作得令人厭煩的哭聲，“北辰哥怎麼會失蹤？他怎麼會失蹤……”
她怎麼來了？
寧瀾：“你們不是警察嗎？為什麼會找不到北辰哥？他到底去那個景區做什麼？！他怎麼會出事……你們回答我！回答我啊！”
她一句比一句聲音更高，直接穿透門板，鑽入我的耳朵。刺得我腦仁發痛。
陸興東：“接到報警，我們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現場。可那時候，我們不知道，宋北辰就在那下面。”
我愣住。他們在說什麼？
陸興東：“發現北辰失蹤後，我們沿著河，找了二十里。在一處礁石上，發現了他卡住的手機。我們也去通訊公司，查了他……他最後的通訊記錄，電話是打給林微小姐的……”
我直接推開了門，“你說什麼？”
一看我進來，寧瀾不顧傅之因的阻攔，直接衝到我面前，“你為什麼不接電話？！為什麼不接電話，害死了北辰哥？”
她到底在說什麼？
我迷茫的目光，轉向陸興東。
陸興東沉重嘆氣：“林小姐，我們現在初步推斷，宋北辰……已經殉職。他人生最後的電話，是打給你的。”
宛如一具行屍走肉，我被小王扶著，坐到了椅子上，等著木訥的雙眼，看向陸興東。
宋北辰，殉職了？
不，我不相信。
他不是寧瀾的人嗎？他調來南城不是為了抹去寧瀾在林施微案裡的作案痕跡嗎？
他那天只是去找林洛洛，他怎麼會……殉職？
陸興東：“我們透過公安系統的監控查到，那天，北辰是先去了位於西郊的童夢遊樂場，他進了遊樂場後就直接去了高空彈跳中心，未見異常後，又匆忙離開。他的第二個目的地，是在南郊的三峰山景區。”
我的心一下一下，重重砸向胸口，砸得我有些穿不過來氣。
陸興東繼續道：“童夢遊樂場是新公園，設施完善，北辰在遊樂園裡的動線，我們透過監控完全能夠復原，時間也對得上。可三峰山是二十多年的老景區了，很多監控壞了，我們只能猜測，北辰也是奔著高空彈跳設施去的。可那個景區的高空彈跳設計，需要先透過一條架在河上面的高空玻璃棧道，北辰上去的時候，棧道上有很多人，還有孩子……”
陸興東胸口劇烈起伏了好幾次，才終於艱澀說出：“橋塌了。”
“什麼？！”
我騰地起身，連自己碰倒了身後的椅子，都渾然不覺。
陸興東看著我，繼續道：“那個玻璃棧橋年久失修，又正好碰上一群網紅在上面跳舞錄短影片，同頻震動，震鬆了橋體結構上的螺絲。”
我難以想象當時的畫面。
陸興東：“北辰本來已經走到了橋尾，馬上就要上岸。可他為了救一個孩子……”
他閉了閉眼睛，強壓下眼底的淚意，“孩子活下來了，可北辰跟著破碎的玻璃一起，掉下了奔流的河流。”
“一開始，我們並不知道北辰遇難。如果我們早點知道，如果他能給我們打電話，我們……”陸興東再也忍不住，堅毅的臉上流下兩行眼淚，“如果我們及時趕到，或許他就不會死！那麼年輕的一個孩子，才進入警察隊伍幾年，就……”
“可我不明白，那是工作時間，他怎麼會去三峰山？”
我聽著自己輕輕的聲音，“是……是我讓他去的。他以為，那裡能找到林洛洛……”
“你……”陸興東抬起赤紅的雙眼，滿是怒氣地看向我。
他呼哧呼哧地喘了好一會兒氣，才又質問道：“那你為什麼事後不肯接北辰的電話？”
按時間推斷，宋北辰出事後，第一時間給我打了電話。
可我，那時候在醫院，陪著聞宴也。
我怕吵到他，靜音了手機。
宋北辰就這樣，浸泡在冰冷湍急的水裡，扒在水中凸起的岩石上，一通接著一通地，給我打著電話。
直到體力耗盡，他再也抓不住……
“景區的那條河，直通入海。找到北辰的手機後，我們沿河找了二十里，都沒有他的蹤跡。”陸興東嗓音疲倦嘶啞，“他現在……還只是失蹤。可，依常理推斷，北辰的……屍身，應該是被衝到大海里了。”
我愣愣地看著陸興東。
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寧瀾朝我哭喊：“是你害死北辰哥，你為什麼不接他的電話？你為什麼要害死他？”
“我……”
寧瀾雙手用力一推。
我直接坐倒在地，尾椎骨一陣劇痛。
是我害死宋北辰的？是我……是我讓他去那個景區救林洛洛，是我不接他的電話。是我，都怪我……
眼前一張張臉，寧瀾的，傅之因的，陸興東的，小王的……
好像都在圍著我，指著我，叱罵著我。
我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宋北辰的臉。
他渾身溼漉漉的，動著蒼白的嘴唇，不停地在問我“為什麼”……
他們都站得好高好高，居高臨下地俯瞰著我，目光幾乎要把我刺得千瘡百孔。
下一刻。
“咣噹！”
房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
一雙大手，把我小心翼翼地從地上抱起。
“微微，我們回家。”
門口處。
“等等！”陸興東聲音從我身後傳來，“聞少，你還不能帶走林小姐，我們的話還沒問完。”他頓了頓，“這事關宋北辰的生死，林小姐……也有責任。”
心口向被重重敲了一記重錘，我口中一片腥甜。
是啊，是我害死宋北辰……
一旁，寧瀾縮在傅之因懷裡嚶嚶哭泣，“害了人，就這麼走了嗎？林小姐，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害死林施微的兇手，可你呢？你又比我高尚到哪裡去？”
聞宴也頭都沒回。
“陸隊，宋警官殉職而死，我敬佩他是個英雄。可是，他是個成年人，去三峰山景區也好，救孩子也好，是他在清醒狀態上，做出的選擇。與我的未婚妻無關。”
“他之所以是單槍匹馬，一個人去，難道不是因為你們警察顧及著老領導的面子，草草結案，他才會孤立無援嗎？”
“陸隊，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不能把責任都栽派到無辜的人身上。”
陸興東臉色白了一白。
他不得不承認，聞宴也說得對。
把所有過錯都扣到林微頭上，也相當於否定了宋北辰的個人選擇。
“至於你，寧瀾——”聞宴也看向寧瀾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坨垃圾，“拿你自己和微微比，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