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雨幕中,杜林走到了那六個年輕人的跟前。
他們正在遮雨處更換衣物,看到杜林走過來,他們有些微微侷促。
不過好在為首的年輕人倒是有些擔當,剛穿上襯衫的他看著杜林:“大人,您還有什麼吩咐的嗎。”
“這是六枚金方餅,是我依照長唐樣式打造的,來,你們一人一枚拿著,以後你們的家族要是有什麼難處,能走得遠的,可以去長唐的四島之地找我的家族;如果走不遠,那就差遣人到永燃之巢,會有人幫你們。”
“這……這實在是太貴重了。”
“你們這六個大高個子年輕人幫了我一個大忙,這是我的一點心意,記住,是有難處的時候來找,三聖會不會隨便幫著惡徒滅口,但他們一定會為了救下無辜而殺人,記住了嗎。”杜林笑著說道。
年輕的六個高蹄紛紛點頭稱是,然後他們一人一塊,收下了這金方餅。
有一個看著半大的小子,還放到嘴裡咬了一口。
這引來了附近他的家人的呵斥,倒是杜林笑著給他解圍:“小孩子,你們別在意,你看我都不在意。”一邊說,杜林一邊走到這些學徒的面前,他掏出了一大堆點心盒子與煙:“來,這是我這個小師弟的一點心意,點心與煙,一家各有一件。”
他讓梅森幫著分發。
安塔走了過來,幫著梅森一起分發。
這一次,年長的學徒排到了隊伍前面,他們感激的接過杜林分發的心意。
杜林還一家一家的目送他們離開。
直到最後,連梅森也離開了。這傾盆的雨幕之中,只剩下了杜林與安塔。
“人生憂怖無常,我算是深切的感受到長唐話語中的意味了。”安塔站在杜林身旁,她看著新立的墓地,看著那塊墓碑:“車爾尼導師一生都沒有結婚,他碰到你這樣的學徒,是他的幸運。”
“我只是做了一個後來人應盡的義務,哪怕是老羅恩,不也一樣嗎。”杜林伸出手牽住了安塔。
“我聽說過他的故事,在哥本哈根的時候,羅恩先生與太太和你是鄰居……在我們還沒有出生的時候,他們就已經在這片大地上掙扎求存了,第一公社,北方主義,人類和你說的一樣,慾望不息,鬥爭不止。”安塔說到這裡嘆了一聲:“我知道慾望有好有壞,所以雙方的鬥爭沒有平息的一天,哪怕一時的媾和,也只不過是為後來的鬥爭積蓄力量,對不對。”
“對。”杜林笑著點了點頭:“你越來越像我了。”
“長唐人說,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嫁給你,終究是要像你一些的。”安塔說完,摟住了杜林的胳膊。
她看著雨幕中的車爾尼墓:“我時常會想,一百年前的北方主義失敗過,但是現在他們再一次在南方的法羅爾捲土重來,是不是我可以這樣認為,只要這片大地還有不公,只要這片大地還有壓迫與剝削,無論失敗多少次,這個主義一定會捲土重來。”
杜林點了點頭:“因為人心向往美好,壓迫與剝削對人造成的痛苦越大,人就越會想要從歷史找尋答案,想要改變一切。”
“於是最終北方主義或是相似的辦法就會捲土重來。”安塔看向杜林:“於是歷史再一次陷入你所說的慾望不息,鬥爭不止的迴圈。”
“不,這不是我提出來的,我只不過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在歷史上發生過的一切用盡量通俗的話語說出來罷了。”杜林可不敢居功:“人類自有文明以來,這個世界的舊紀元至少有五個千年,而我上輩子的人類文明雖然有過大斷帶,但前後也有差不多一萬五千年,人類沒有被毀滅,文明就會一次又一次的重鑄,而歷史就像一個圓舞曲,它有三幕,分別是戰爭,和平、革命。”
“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明白了,第一公社的興起與毀滅,法羅爾的北方主義再度興起,這些都像是你所說的圓舞曲那樣。”
“對,戰爭,和平還有革命其實就是慾望不息,鬥爭不止的另一種說法,人心是這世上最為叵測的東西,能有你這樣願意跟隨我,理解我的姑娘,對於我來說,這是天大的幸事。”“還有姐妹們。”
安塔糾正了杜林的說法,然後她的法師之手拿過雨傘,她伸手接住雨傘:“我們走吧。”
於是杜林與安塔一起走進雨幕之中。
走出墓園,杜林倒是想走,但是有車停到了他的身旁。
想來現在應該不會有人傻到要刺殺一個神明,所以杜林與安塔停下腳步,看著車門開啟。
之前那個年輕的王子坐在車裡:“杜林大人,安塔夫人,我是軍孤們眼中的卡爾·範·克里格恩,又或者您可以稱我為卡爾·道朗,上車吧,我好送您與夫人回府上。”
杜林看了一眼安塔,後者微笑著點點頭。
行吧,既然你這樣一個沒能見過我幾次的孩子都能記得住我,那看起來伽拉夫人倒是真的有點本事。
所以杜林讓安塔坐進車裡,然後他將傘丟進空間,也跟著坐了進去。
“你還能記得我家杜林,不錯,小小年紀就已經半步傳奇。”
“母親將她的力量傳遞給了我,這才是我能夠記住杜林大人的原因。”這個十四五歲的孩子嘴角多了一些絨毛,他看起來像哈克,卻又有屬於伽拉夫人才有的眉頭與眼角。
“你說你姓道朗。”
“是的,母親生了我與三個姐姐,姐姐們姓克里格恩,但她為了避免有人想太多,所以讓我跟著她的姓。”這個年輕人一邊說,一邊嘆了一口氣。
“你今天來找我,一定是有事吧。”
“是的,我姓道朗,我不想參和進克里格恩家族與軍孤的鬥爭,母親是孤兒,她有她還不清的恩情,但我繼承了她的姓氏,只想好好的活下去。”
杜林笑了笑,他看向了安塔:“你怎麼看。”
“我覺得可以,卡爾先生姓道朗,他不是克里格恩家族的成員,只要他願意離開巴黎,再也不與克里格恩家族聯絡。”安塔說到這裡,看向了卡爾:“卡爾先生,你怎麼看。”
“這些都沒有問題,母親給我留下過一些產業,所以我想聽到杜林先生的承認與保證。”卡爾看向了杜林。
杜林點了點頭:“沒問題,只要你保證辦到我的妻子所說的這一切,我可以告訴軍孤,你已經與克里格恩家族再無瓜葛。”
杜林在心底裡嘆了一口氣。
伽拉夫人,你的姐姐到底做了什麼,讓你這麼死心塌地的為這片大地犧牲自己的一切。
我……敬重你的犧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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