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原本想的什麼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以及成為馮錫範的傀儡什麼的,哪兒還顧得上!
你得坐得上延平王位,才有成為傀儡的資格;如果連延平王位都坐不上,就連當傀儡的資格都沒有。
與後世整天糾結是上清華還是上北大的杞人憂天之輩相比,不得不說,鄭聰還是比較務實的,是個實幹家。
馮錫範看了看鄭聰等人,眼中充滿了不屑,本來就對他們沒有寄託太大的希望,用來唬唬人,壯一壯聲勢還行,真讓他們乾點什麼,那是不用指望了。
不過,真當他馮錫範把寶押在這群連鄭經也看不上的廢物身上嗎?他們身後的那個人,才是馮錫範答應與他們合作的原因。
這會兒,馮錫範還是一副處變不驚的姿態,對於鄭經剛才的話,似乎完全不放在心上,全然是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
隨後,馮錫範自顧自站起了身子,以一副忠臣的口吻說道:“殿下,大明百姓有句俗話叫做‘不痴不聾,不作阿家翁’。
就是說不裝聾作啞,就當不了一家之主。家務事繁雜難理,當家的就該聽之任之裝糊塗。這是一句至理名言,在臣看來,這比什麼之乎者也管用多了。
如今的東寧就好比是一家子,殿下您自然就是家主。下面的臣子們各有各的想法,有的想要升官發財謀個前程,有的自命清高為國為民,莫衷一是。
殿下,您還是像過去那般縱情享樂,不好嗎?你要美女,臣就去給你找天下最美的美女;你要銀子,臣就去夷人那裡給你掙來海量的銀子。朝堂的紛爭,你把握不住。”
說完,便不再言語。那雙精明的眼眸打量著鄭經的一舉一動,完全是一副長輩看後輩的姿態,狂妄至極。
在場的人,無論是鄭經還是朝臣,無論是太監還是侍女,這會兒都愣住了。
要不是知道馮錫範是個什麼玩意兒,聽了剛才那些話,真以為是個什麼忠臣幹吏。
不過,你還別說,馮錫範這話話糙理不糙,甚至還真的夠的上忠臣的門檻——又是網羅美女,又是掙銀子的,魏忠賢聽了覺得得說一句內行。
奸臣就是奸臣,只要給他權勢,其他的通通不在乎。
鄭經覺得,要是能用馮錫範的婆娘換得權力,他絕對二話不說,馬上把婆娘綁過來。
但鄭經是這種人嗎?
顯然不是。
對於馮錫範這種似是而非的謬論,自然是絕對不能接受。要美女和銀子,他做個有實權的延平王也能有,還能有更多。
“天下興亡多少事,悠悠。不盡長江滾滾流。馮錫範,就憑你,大字不識一籮筐,聽了一些說書先生的笑談,學了一些大明百姓的俗語,就來妄談天下大事,指點江山社稷!你也配?”
說完,鄭經轉頭看向陳永華,“復甫,你算是東寧這一大家子的管家,你來說說,孤這個當家翁,就應該裝聾作啞,聽之任之嗎?”
陳永華拱了拱手,看向馮錫範,開口說道:“夫東寧者,殿下之家也。東寧一府兩州三司,十萬生民,就像這一家的子女,殿下就是這一家的父祖。
臣等便是中間的媳婦,凡事但按著媳婦的職分去做,能忍則忍,該幹則幹,盡力顧著兩頭。實在顧不了,便只能捨身取義,上報殿下之恩典,下求萬民之寬恕。除此以外,別無他法。”
鄭經聽了陳永華的話,臉上露出了一絲欣喜,這才是做臣子的該有的態度,這才是東寧的股肱。
馮錫範這會兒的眼皮微微跳了跳,但並沒有什麼表示,反正就是裝聽不到。他大概也許可能信奉一句:此處無聲勝有聲。
馮錫範也好,陳永華也罷,說話的出發點都是臣子,都把鄭經作為家長。但區別在於,前者想讓家長做個不管事的甩手掌櫃,後者是自已竭盡全力服務好家長。
說白了,只因各人心態不同,看法不同而已。譬若看一條河的對岸,站在河的南邊,北邊就是對岸;站在河的北邊,南邊就是對岸。
他們倆一個能夠青史留名,流芳百世;一個遺臭萬年,為世人唾罵。從中也可窺一二。
“馮錫範,既食君祿,君即爾父。大明以孝治天下,東寧亦然。聽了復甫之言,你還要一意孤行,做個無君無父的悖逆奸臣嗎?”
“殿下,大明百姓還有一句俗語,叫做‘兒孫自有兒孫福,莫為兒孫做馬牛’。昔日先王事必躬親,領兵伐清,結果呢?天妒英才,三十有九便薨逝。
如今殿下雖是君父,可才二十有二,何必為了這社稷之事勞心煩神。什麼‘改蔗為稻’,折騰來折騰去,不累嗎?這世上,什麼都靠不住,只有權力和銀子,才靠得住。”
“馮錫範,孤告訴你。東寧只有一個人可以呼風喚雨,那就是孤!只有一個黨可以遮風擋雨,那就是‘王黨’,不是你們‘馮黨’!
你和你用的那些人沒有誰替孤遮風擋雨,全是在招風惹雨!一部《二十一史》都只誅滅九族,唯有我大明朝可以誅滅十族!
這天下沒有王權殺不死的人,孤勸你一句,你和你的那些黨羽,儘早收起不該有的心思,興許還能夠安安穩穩過太平日子。”
唇槍舌劍一浪高過一浪,最終在鄭經重重拍了一下王椅前面的桌子,以及帶著威脅似的呵斥中迎來了這場朝會的高潮。
就到現在而言,終究還是迎來了最壞的情況,互不退讓。
下面或是站著或是跪著的文武官員們都清楚,哪怕今日朝會結束後,“改蔗為稻”的政令發下去,也絕對不會太平。
可以說,現在朝會上的這一幕只不過是一盤開胃菜,打嘴炮罷了。等到了政令推行,人頭落地也不是沒有可能。
現在全場身子抖動最厲害的,就是承天府府尹,以及天興州、萬年州的知州,接下來的“改蔗為稻”,這三地是主場,他們到底要怎麼辦?
政令下發,且承宣司也透過了,他們作為地方主官,必須要執行。可馮錫範那邊,真的會放任這種情況發生嗎?
難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