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春皇帝氣急攻心,君九念不免擔憂,蹙眉道:“母皇,您保重凰體。”
景春皇帝無暇顧及,擺了擺手:“快把君皖鈺押下去,這個逆女!咳咳……”
君九念望著守衛將君皖鈺帶下去。
按說君皖鈺罪無可恕,等候發落便唯有廢儲的下場,可她毫無辯駁,看起來也似乎並沒有自已預料中的那麼惶恐,反而……眼中閃過了一絲笑意。
君九念心有不安,可思來想去,又察覺不到自已遺漏了什麼。
然而這時,景春皇帝身邊的侍男忽然尖叫起來:“皇上咳血了!”
皇帝被送入寢宮,太醫院所有的太醫都被找來診治,一時間,整座皇宮都彷彿蒙上了一層灰色。
君九念獨自站在殿外,看著宮人們匆匆忙忙地進進出出,拼命回想著這些天宮裡發生的一切。
君皖鈺是嫡女,父殿是皇后,自母皇登基她就是儲君,從小順風順水,集萬千寵愛於一身。也使得她這些年目中無人,放浪形骸,做了不少荒唐事。
君九念謹慎調查,蒐集她的罪證,又以景國質子做最後一擊,為的就是君皖鈺徹底失去母皇的信任,廢舊儲,立新儲。
可為什麼君皖鈺看起來並不在意,而且母皇身體一向康健,又怎會剛將君皖鈺押入天牢,就突然重病不起?
君九念咬著唇,絲毫沒有察覺鮮血已經滲出。
突然,一個大膽的念頭在她心裡瘋狂滋長。她腦中猛地嗡鳴一聲,倏然抬頭看向母皇寢宮大門。
而與此同時,宮人的聲音傳入每個人的耳中。
“皇上,駕崩了——”
頓時,所有人跪倒一片,哭天子殯天。
君九念愣在原地,終於明白了為什麼君皖鈺毫不在意自已的指控。
廢儲要在上朝時與文武百官商議方可施行,而在此之前,君皖鈺仍是儲君。
君主殯天,儲君繼位。
……
新皇登基,晉箏元年。
朝堂上,君九念與眾臣站在堂下,堂上是身穿凰袍的君皖鈺。
君九念呈給先皇的奏摺還未落定,君皖鈺就登基了,那些罪證自然也全都化為烏有。
她看向凰椅,君皖鈺坐在那,儼然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母皇崩逝,朕倍感心痛。皇妹應該與朕感同身受吧?不如,就由皇妹替朕……”
“皇姐。”君九念拿著奏本站出來,打斷君皖鈺的話。
“臣妹有事啟奏。”
“何事?”君皖鈺臉上漫起慍色。
“臣妹有罪,私與景國質子堂溪硯情定終身,求皇姐賜婚。”
聞言,君皖鈺頓時怒火中燒。
她與君九念明爭暗鬥許多年,數次欲殺之而不得,還險些被她廢儲,若非她與父後早有籌謀、兵行險招,此刻坐在凰椅上的便不是她君皖鈺,而是君九唸了。
她雖不能即刻殺死君九念,卻能讓她名存實亡,一輩子守在太廟裡,永世不得翻身。想不到,她竟然要娶景國質子。
君皖鈺眸中閃過一絲危險,試探說道:“景國皇男來朝,雖確為和親,但也該以他本人意願為主。不妨將皇男召進殿中,當眾詢問一番?”
君九念揭發君皖鈺是堂溪硯親眼所見,如今君皖鈺繼位,她不信堂溪硯一個質子會認不清形勢,站在君九念那邊。
堂溪硯奉召入朝,給君皖鈺行跪拜大禮。
君皖鈺開門見山道:“五皇男,紹景王說,她與你私定終身,要娶你為夫,你可願意?”
堂溪硯愣了一下,望向君九念,似乎想從她眼中窺探出些真相來。
不等堂溪硯答話,君皖鈺又說道:“五皇男以皇男身份遠赴歡都,也自然該與皇女之身和親。眼下朝中雖暫無適宜年齡的皇女,但五皇男也可趁此機會在歡都國多享些清福,朕會在京南為你修築質子府,保你衣食無憂。”
君皖鈺的意思很明白,只要堂溪硯拒絕與紹景王和親,就能在京中享盡榮華富貴,反之,則是跟當朝皇帝為敵。
君九念微微偏頭,餘光望著堂溪硯。
她也並非全有底氣,如今形勢明朗,她一運繫於堂溪硯之身,堂溪硯的自在日子卻全在他一念之間。
久久聽不到堂溪硯的聲音,君九念心一橫,打算說破兩人歡好之事,讓堂溪硯全無退路。
“皇……”
“皇上,我願意嫁給紹景王。”
一個清朗的男聲,打破了沉寂,像是一道曙光,照散了君九念心頭的陰霾。
霎時間,整座坤凰殿的人都因為堂溪硯這個決定震驚。
君皖鈺眉頭緊鎖,不可置信地盯著堂溪硯:“你說什麼?”
堂溪硯得體從容地給君皖鈺又行了一次拜禮,伏在地上,一字一句十分清晰。
“皇上,我願意嫁給紹景王。”
堂溪硯是景國質子,他所嫁之人,自然就不能去守太廟。
君皖鈺心裡怒氣沖天,瞪著君九念睚眥欲裂,恨不能現在就將她就地處死。
君九念不給君皖鈺反悔的機會,在堂溪硯再一次說出自已的意願之後,立刻也跪了下去。
“我與五皇男兩情相悅,求皇姐成全!”
君皖鈺的手抓在凰椅的側邊,幾乎要攥出五個指頭印來。
她將堂下的文武百官掃視一圈,良久,慢慢平靜下來。
“俗話說,好事成全。朕記得,慕將軍還有個么男,人長得俊,與紹景王也年齡適宜。不如,也一同嫁給紹景王吧。”
此話一出,朝中百官低聲議論起來。
“慕將軍的么男不是個傻子嗎?”
“將一個傻子嫁給紹景王,她這下可真是毫無顏面了。”
君皖鈺又道:“紹景王既與五皇男兩情相悅,想必也不會在意什麼名分。不如,就讓慕將軍的么男做王郎,五皇男為側夫,可好?”
慕將軍的么男慕琅星,天生痴傻,從未有人想過能將他許配給誰。
君皖鈺將此男賜給君九念已經是對她的羞辱,再做王郎,更是奇恥大辱。
而堂溪硯堂堂皇男屈居一個傻男之下,更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
君皖鈺不能將他的妻主送去守太廟,可他一廂情願嫁給親王做側夫,傳出去,無人會議論歡都國輕視景國,只會說堂溪硯自輕自賤。
但堂溪硯仍不驕不躁,緩緩說道:“硯,謝皇上賜婚。”
君皖鈺的心裡徹底氣急敗壞。
她這麼說,也是想讓堂溪硯知難而退,哪知道這蠢貨竟當真鐵了心要嫁給君九念。
君九念看了堂溪硯一眼,心中複雜。
將堂溪硯拖下水,她愧對他。但她不得不這麼做。
君皖鈺道:“那就傳令禮部,開始準備吧。不過母皇剛剛崩逝,不宜大操大辦。所需之物,一律減半吧。退朝。”
出了坤凰殿,兩個人都相對無言。
最後還是君九念主動開口問道:“你為何會答應?你雖是儲郎,可實為質子,得罪了君皖鈺,有弊無利。”
堂溪硯停下腳步,凝望著君九念,反問她:“難道殿下不想我答應嗎?”
君九念沒有立刻回答。
她確實希望堂溪硯答應,甚至他如果打算拒絕,她還會公開她倆交合之事。不過是逼一個皇男與自已同進同退,對她來說算不得什麼大事。
可是……堂溪硯主動答應了,還義無反顧,哪怕做側夫,也還是沒有回絕。
堂溪硯低了低頭,緩緩伸出手,拉住君九唸的衣袖。
“我被曹官人欺負時,本想著貞潔既損,不如一死了之。是殿下從天而降,將我救下。我知道殿下說與我兩情相悅只是權宜之計,可我對殿下,卻是真的動心了。”
君九念微微抬眸,正好對上堂溪硯的視線。他眼中清澈無波,字字說得情真意切。
君九唸的心顫了一下。
頓了頓,她說道:“君皖鈺不會輕易善罷甘休。你這些日子住在宮裡萬事小心。等成親後,就將你接去濟州。”
說完,君九念撫開堂溪硯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