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到年底了，天氣愈發冷起來，阿蘅正在院子裡扎馬步，孟叔給她講著後面她很快就可以學的內容，葉風就在邊上指導孟曦。

一個小冰粒落在阿蘅額頭上，冷得她一激靈。

“下雪了。”阿蘅仰起頭喃喃道。

孟叔已經是可以獨立接活的師傅了，年底好多人要修繕房屋，還要抽空買木材做傢俱，孟叔天天忙個不停。

酒樓年底要清算賬目，葉風最近也早出晚歸。

許是孟曦過於安靜溫雅，一點不像巷子裡那些小孩經常咋咋乎乎、東蹦西跑，很快便成為巷子裡小孩們共同的“敵人”。

阿蘅不止一次聽到哪家的小孩刮破了衣裳、摔髒了褲子被大人扯著耳朵在自家門口罵：“看看人家小曦，也是男孩子，怎麼不像你這樣！”

天冷了阿蘅也不出門玩了，就在家寫字畫畫，小孩們還是經常過來。

來家裡玩的小孩們和阿蘅已經十分熟悉了，跟孟曦卻玩不到一塊兒。

孟曦也不惱，只是一邊看著阿蘅和他們說說笑笑，一邊給阿蘅磨墨。

一場大雪之後，路上的雪還沒被掃走就被來往行人車馬踩成了冰，孟叔經常囑咐阿蘅和孟曦走路要小心點。

這天巷子裡有小販在叫賣：“冰糖葫蘆，冰糖葫蘆哎~”

阿蘅突然想起自已很久沒吃冰糖葫蘆了，霎時嘴巴里就充滿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像聽到了冰糖葫蘆外面那層冰糖被咬碎的咔嚓聲。

可是她沒有錢。

孟叔和葉叔每天已經那麼辛苦，連孟曦之前都能給人抄書賺錢，阿蘅突然覺得自已很沒用，冰糖葫蘆立刻被丟擲九霄雲外。

孟曦卻進了房間拿了錢出來。

阿蘅看他要出門的樣子，問道：“你幹嘛去？”

“給你買冰糖葫蘆。”孟曦腳步未停。

“誰要吃冰糖葫蘆了！”阿蘅有些羞惱，轉過頭不去看他。

“是我想買給你吃。”孟曦轉過身笑著對阿蘅說。

風輕輕吹起孟曦的頭髮，陽光從他的髮梢穿過，阿蘅一瞬間呆了呆。

孟曦還在笑著看阿蘅，阿蘅軟了語氣：“是，是你要買的哦。”

孟曦臉上的笑意放大了，點點頭，伸手就要去牽阿蘅。

阿蘅卻把手背在身後：“我自已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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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少錢一串？”孟曦問小販。

“三文一串，五文兩串，”小販順手拿下兩串冰糖葫蘆給他們看，“買兩串吧，剛好和你妹妹一人一串。”

冰糖葫蘆還是阿蘅記憶中的樣子，紅紅的山楂裹著薄薄一層糖漿，糖漿在陽光下亮亮的。

“來一串就行。”孟曦數了三文錢給小販。

“再買一串吧，”小販還在勸孟曦，“冰糖葫蘆酸酸甜甜的多好吃！再買一串只要兩文錢呢。”

孟曦搖了搖頭：“我不愛吃冰糖葫蘆。請給我那一串大的。”

小販見狀也不再說什麼，取下孟曦說的那串冰糖葫蘆給了孟曦，孟曦看也沒看順手就遞給了阿蘅。

阿蘅沉默著接過那串冰糖葫蘆，轉身回去了，孟曦和小販道了謝跟在阿蘅後面。

“小心！”

阿蘅卻已經整個人摔在地上，手中的冰糖葫蘆飛了出去，掉了兩個山楂。她沒顧得上爬起來，看著不遠處的山楂突然哭了。

孟曦跑過來時滑了一下，抱起阿蘅，阿蘅卻指著冰糖葫蘆哭得格外傷心。

“別哭了，妹妹……”孟曦有些手足無措，想去給阿蘅擦眼淚又不敢伸手，“我再去買一串。”

“不要，不要，就要那串，嗚嗚嗚……”

“那串髒了，我們不要了好不好？哥哥還有錢。”

孟曦有些著急，說著便朝小販跑去：“我們剛剛買了一串，再買一串給你兩文錢可以嗎？”

小販點點頭，取下一串遞給孟曦，孟曦付了錢就趕緊跑回去。

阿蘅還站在原地抽噎著，孟曦把冰糖葫蘆給了阿蘅，自已去把掉了的山楂撿起串好，仔細看了看，這才鬆了口氣，轉身笑著跟阿蘅說：“沒壞，回去洗洗還可以吃。”

阿蘅緊緊捏著冰糖葫蘆跟在孟曦身後回家去了。

孟曦去廚房打了冷水，細細地把冰糖葫蘆沖洗了幾遍。

“怎麼不吃呢？”孟曦看著阿蘅問道，舉起手中的冰糖葫蘆咬了一口，彎了眉眼，“還是一樣的味道。”

“謝謝，哥哥……”阿蘅轉開目光，聲音低如雪花飄落。

孟曦臉上的笑意更大了，似和煦溫暖的冬陽。

孟曦有哥哥姐姐，沒有妹妹。

以前在宮中聽太傅講學的時候，有個侍郎家的伴讀常常說自已家的妹妹多麼可愛。

孟曦就想，若是自已有個妹妹就好了，妹妹一定也會軟軟糯糯地叫哥哥，而自已會把全天下最好的都送給妹妹。

可是那時候父王和母妃經常吵架，自已也好久沒見過父王了。

孟曦有次去丞相府，那天太傅留的問題實在太難。

剛下馬車，孟曦就見丞相府那個人人稱讚的小神童帶著書童走回家。

小神童身著國子監的藍衫，手上拿著一個栩栩如生、憨態可掬的竹編小老虎。

小神童向孟曦見禮，孟曦卻好奇地看著那個小老虎，淡青色的小老虎別有一番可愛。

似是察覺到了孟曦的目光，小神童看著手中的小老虎笑得格外燦爛：“我家妹妹最喜歡這些小玩意兒。”

丞相還在解答，小神童也在一邊聽著，孟曦的思緒卻早已飛遠了。

孟曦看著阿蘅，阿蘅嚼著山楂，嘴巴鼓鼓的很像那隻竹編小老虎。

孟曦撫上胸口，脖子上掛著一隻玉雕小老虎。

小老虎只有小孩拇指那麼大，孟曦在外面逛了好幾天才相中。

可孟曦卻不知道用什麼藉口把小老虎送出去，彼時他連阿蘅的面也沒見過。

一路上顛沛流離身無分文也沒想著用這個小老虎換錢，遇上搶錢的、打人的，孟曦便把小老虎含在嘴裡任憑那些拳頭和腳落在身上也一聲不吭。

阿蘅屬虎，孟曦曾聽丞相跟人談笑時說起自家的小老虎調皮又可愛。

多好啊，孟曦在心裡想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