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孟叔出門前不知道和阿蘅說了些什麼，阿蘅紅著眼睛送走了孟叔和葉風。
晚上孟叔和葉風回來時，牛車上坐著那個男孩。
“孟師傅，這孩子是？”一個過路人好奇地問了句。
“那天我和小菊在外邊兒，這孩子就倒在地上，臉上都是血，給他送醫館去了。可憐見的，沒了父母，我看這孩子也乖巧，就帶回來了，給小菊做個伴。”孟叔笑著說。
“這孩子臉上都沒肉，孟師傅可是大善人。不過怎麼沒見孟師傅家裡人？”
“嗐……以前家裡窮，沒人看得上，現在也一把年紀的了，不想這些，想著把小菊拉扯大給我養老送終就好了。”孟叔哈哈笑著。
“那是那是，你家小菊可是個聽話的。”
那人又說了幾句便回家去了。
阿蘅站在門口，看著牛車上的男孩，神色不明。
孟叔把牛車拉進來，進了廚房，葉風也提著東西進去了。
阿蘅隱約聞到燒雞的味道。
“阿……”男孩剛開口，阿蘅就轉身進了廚房。
要吃飯時，阿蘅從廚房出來，見到男孩正抱著小余，男孩穿著一身半舊的灰布袍，低著頭目光柔和地看著小余。
小余在他懷裡喵喵叫著，十分愜意，一旁的大貓們卻警惕地看著男孩。
阿蘅不由得笑了，男孩聽到聲音抬起頭來，阿蘅很快地斂了笑意。
“吃飯了，吃飯了！”葉風端著燒雞出來了。
孟叔也端了兩盤菜，阿蘅趕緊把手中的碗筷擺好。
男孩有些餓，吃飯的動作依舊不疾不徐，對於燒雞也只是夾了兩節雞脖子便不動了。
阿蘅頓時覺得燒雞不香了，把最後一個雞腿夾起來扔到男孩碗裡，惡狠狠地說：“家裡還能短了吃的嗎？”
阿蘅不耐煩啃骨頭，葉風每每買了燒雞，雞腿都是給阿蘅的，剩下的就是孟叔和葉風的了。
男孩衝阿蘅笑了起來，笑容像水面的波紋從嘴角輕輕漾開，如玉般潤澤。
孟叔見狀給阿蘅夾了一塊雞胸肉，阿蘅便只顧著埋頭吃飯，吃完就回房間去了。
第二天阿蘅又起遲了，男孩在外面敲著門，輕輕喊著阿蘅。
阿蘅頓時十分惱火，下床披了衣服開啟了房門。
男孩立刻轉過身去，輕聲說著：“孟叔讓我叫你起床，時辰不早了，該吃早飯了。”
“要你管！”阿蘅“嘭”的一聲把房門關上了。
睡是再睡不著，阿蘅認命般穿好衣服，開啟房門時卻看到門口已經放著半盆水，冒著熱氣。
阿蘅洗完臉，把水端去倒了，男孩已經擺好碗筷。
無錯書吧“誰要你等？”阿蘅看著桌上的兩副碗筷，無名地又生氣起來。
“孟叔昨日給我上戶籍了，我現在叫孟曦，”男孩看著阿蘅，緩緩開口，“阿蘅，從今天起我就是哥哥，我會……”
阿蘅卻突然把碗摔在地上，死死盯著男孩：“不準叫孟叔！也不準叫我阿蘅！我沒有哥哥！”
阿蘅的聲音顫抖著，廚房突然安靜得嚇人。
阿蘅其實有過一個哥哥，只比阿蘅大兩歲，和孟曦一樣的年紀。
記憶中哥哥會給阿蘅講故事，耐心地陪阿蘅玩，哥哥寫字的時候阿蘅總喜歡去玩哥哥的毛筆，弄得兩人一身墨水，哥哥卻從來都不生氣。
每次有了新奇的小玩意兒，哥哥都給阿蘅；下學回來的路上，買了什麼好吃的，必定是給阿蘅的；阿蘅惹了阿爹阿孃生氣，擋在前面的一定是哥哥……
阿蘅經常聽人說哥哥是小神童，阿爹阿孃總是連連說著“沒有，哪裡”。
剛過完三歲生辰的阿蘅還不太明白“小神童”是什麼意思，但看阿爹阿孃一臉的笑意，便知道一定是誇自已哥哥的話。
我的哥哥最好了，阿蘅這樣想著，臉上也露出跟阿爹阿孃一樣的笑。
記得那天是在大公主舉辦的消夏宴上，阿蘅和那些姐姐妹妹們玩得很開心，還摘了一朵好看的荷花想送給哥哥。
阿蘅小心翼翼地捧著那朵荷花，阿孃身邊的鵲喜姐姐卻匆匆跑來把阿蘅抱上馬車帶回了家。
周圍的人驚呼著，有人哭了，好多人跑來跑去，阿蘅只想護住手裡的荷花。
可那朵荷花最後還是掉在了地上，阿蘅看著它被來往的人踩爛卻沒有哭，只是任自已被鵲喜姐姐抱著跑遠。
那天之後，家裡換上了好多白色的東西，哥哥的身影卻再也沒有看見。
阿蘅又哭又鬧，嗓子都嘶啞了還要人去找哥哥，阿孃身邊的周嬤嬤卻讓阿蘅懂事一點。
很久沒見的祖父也來家裡了，阿蘅躲在小丫鬟三月的身後，祖父卻把阿蘅抱起來輕輕拍著。
後來，阿蘅常常見到阿孃哭得眼睛都腫了，阿爹眼睛也紅紅的，阿蘅很想哥哥，但是家裡再也沒人敢提哥哥。
阿蘅依稀記得哥哥名為“懷謙”，可時間長了，到底是哪兩個字阿蘅也不記得了。
有時候阿蘅覺得自已有哥哥，有時候卻不知道是否有這樣一個哥哥存在。
聽到外面小余的叫聲阿蘅才緩過神來，看著地上碎了的碗和淌在地上冒著熱氣的粥，阿蘅轉身就跑回房間，“嘭”的一聲用力把門關上。
現在叫孟曦的男孩愣愣地站著，好久沒動。
他想起了那個被所有人稱讚的小神童，他想，自已沒有資格當阿蘅的哥哥。
晚上孟叔給阿蘅盛飯時，發現不知道怎麼阿蘅的碗變成了一個新碗。
孟叔疑惑地向阿蘅看去，阿蘅低著頭不吭聲。
“是我……是我早上不小心把碗打碎了……”孟曦輕聲說著，“之前在醫館幫大夫抄書，大夫給了酬勞……”
孟叔知道這事，點點頭沒說話。男孩本想把自已賺的十幾文錢給孟叔，孟叔沒讓。
阿蘅的碗是當時劉二帶著去店裡買日常用具時孟叔相中的，是一個圓圓的黑陶碗，底部卻有一朵淡黃色的花，小小的很適合阿蘅。
“是我摔的。”阿蘅突然說話了，從孟叔手中接過碗，自去盛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