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風果然順利進了廣聚酒樓當賬房先生,阿蘅坐在牛車上路過的時候看見葉風正跟人說著話。
那人十分年輕,只看見側臉也能知道此人是何等好看。
無錯書吧“那就是廣聚酒樓的少東家。”孟叔告訴阿蘅。
“竟然這麼年輕。”阿蘅有些吃驚,但也很快淡然。
曾經在慶陽不知聽說過多少這樣的少年英才。
牛車繼續行駛,這天孟叔沒有活幹,又去打聽“姐夫”了。
自然是毫無結果,孟叔又跟人說了許多好話,阿蘅也裝了很久的難過失落,這才回家去。
牛車沒有車廂,阿蘅坐在前面一邊搖著腳一邊吃著包子。
“孟叔,這包子真好吃,下回還來買!”
“下回給你買兩個。”
“那,三個?我一個,孟叔一個,表叔一個。”
“好啊。”孟叔眼睛有些溼。
“小心!”孟叔使勁拉住韁繩,大青牛被扯痛了發出哀叫。
阿蘅卻沒坐穩掉了下去,還剩一半的包子滾到地上沾滿塵土。
孟叔趕緊跳下車抱起阿蘅,阿蘅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兩個膝蓋都磕到地上了,火辣辣的。
孟叔拍拍阿蘅身上的灰塵,把阿蘅抱上牛車,這才去看地上那個人。
是個男孩,不過六七歲,衣衫破爛,鞋子也有了好幾個洞,此刻正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頭髮散亂著看不清臉,血從臉上淌到地上。
剛剛追著這個男孩打的幾個小孩子早跑得無影無蹤了,周圍的人指指點點的。
孟叔的腰又彎下去了:“各位,剛剛我的車可沒撞著這個孩子,還請給我做個證。”
“沒有沒有,”周圍的人忙擺手,“我們都看著了,這小孩倒在地上和你這牛車可沒關係。”
“多謝各位。不知這孩子是誰家的?大人呢?”
“不知道誰家的,恐怕是個小乞丐呢,”路邊賣燒餅的小哥說話了,“這小孩我見著好久了,經常被人欺負。”
“是啊是啊。”
“我也見著好幾回了。”
“原來是這樣,”孟叔點點頭,抱起男孩,男孩的骨頭膈得孟叔有點不忍,“前面是否有個醫館,我帶這孩子去看看吧,可憐的。”
大家忙給孟叔指路:“就在前邊呢,張大夫醫術可好了。”
孟叔道了個謝,把男孩放在車上,吆喝起青牛往醫館駛去。
阿蘅的眼淚已經憋回去了,轉過身看著男孩,男孩露在外面的面板不是裂開就是有傷口,不過看起來還算乾淨。
阿蘅想,如果沒有孟叔,或許她也和這個男孩一樣,成為流落街頭人喊人打的乞丐。
這樣想著,阿蘅捏住孟叔衣角的手不自覺握緊了。
“別怕別怕。”孟叔以為阿蘅被嚇到了,拍拍阿蘅安慰道。
醫館很快到了,孟叔抱下阿蘅,囑咐阿蘅跟著他,這才抱起男孩進了醫館。
“大夫,大夫!幫我侄女兒看看,她剛剛從車上摔下來磕著了。”孟叔邊走邊喊。
一個小藥童跑過來:“這邊來。”
小藥童讓阿蘅坐在凳子上,大夫過來掀起阿蘅的褲腿,只是有些破皮,又捏了捏骨頭,囑咐道:“只是擦傷,沒什麼要緊的,藥膏擦幾天,注意不要碰水,結痂了也別去摳,小姑娘留疤了可不好看。”
孟叔和阿蘅忙點頭。
“大夫,麻煩您看看這個孩子,剛剛被人追著打,摔在我們車前,到現在也沒動彈一下。”
“進裡面來,把孩子放床上我看看。”大夫看了看男孩,往裡間走去。
“好好好。”孟叔抱著男孩進去了,阿蘅也跟著進去。
男孩被放在床上,大夫把男孩的頭髮攏到一側,露出男孩沾滿血的臉。
阿蘅嚇得閉了眼睛,又悄悄睜開一條縫,沒發覺一邊的孟叔身體有點緊繃。
大夫又叫了小藥童進來給男孩擦乾淨臉上的血跡,孟叔的手在身側捏緊,臉色也極為難看。
“問題不大,只是很久沒吃好,身體有些虛弱,吃點好的慢慢補一補。”
“臉上和身上的傷用藥膏擦一擦,喝幾副消炎藥,暫時別碰水。”
“只是腿骨似乎有些開裂,需要好生將養著。”
孟叔卻好像什麼也沒聽見,直到阿蘅扯了扯他才回過神來,大夫的臉色有些不好看。
孟叔連連道歉:“真是不好意思,麻煩大夫了,只是我一想到這孩子這麼小的年紀就……真是造孽。”
大夫的臉色有些緩和,點點頭:“過來開藥吧。”
“大夫,”孟叔趕緊叫住大夫,“您看這孩子能不能……能不能在您這醫館將養著,家裡就我和我侄女兒,我白天要做工,我侄女兒還小,也不能照顧這孩子。您放心,這孩子的的藥費我會付的。”
“這孩子的家人呢?”
“我也不認識這孩子,聽人說是個小乞丐呢……不然也不會被人追著打。”
大夫沉吟片刻,點了點頭:“你也是好心人,抱著這孩子跟我來吧。”
孟叔抱著男孩跟著大夫進了內院,把男孩安置在一個小房間裡。
“他先住這,會有人來照顧他的。”大夫解釋著,又囑咐一個十三四歲的藥童給男孩洗澡、擦藥。
開了藥,付了錢,孟叔帶著阿蘅回去。
一路無話。
進了家門,小貓們喵喵著跑過來,阿蘅卻沒理會,跟著孟叔進了房間。
一隻小橘貓也跟著進來了,阿蘅就勢撈起小橘貓,輕輕撫摸著,好一會兒才開口:“孟叔,你是不是認識那個男孩。”
不是懷疑的語氣。
孟叔看著阿蘅,神色有些複雜,嘆了口氣:“說起來,你也應該認識。”
“我也認識?”阿蘅這次疑惑了。
“他一家應該都被下令處死,那人多疑,三……又心狠,只是不知他怎麼會逃到開城。”孟叔的神色十分凝重。
“是四……?”阿蘅捂住嘴巴,顯然已經猜到那個男孩是誰了。
孟叔點點頭:“恐怕開城並不安全了,他未必見過你,卻是認得我。”
“我只見過他一回,他常來找阿爹解惑,那天他沒見到我……看他樣子在外面……很久了。”阿蘅的神色有些複雜。
“此事萬不可掉以輕心,等葉風回來我們從長計議。”
這天葉風卻回來得很晚,孟叔吹了燈,拿著隨身多年的短刀在阿蘅房裡等著,阿蘅也拿著棍子,聽到熟悉的聲音兩人才放下心來。
“表叔今天怎麼這麼晚?吃過飯了嗎?”
“吃過了。明日賬房先生就不幹了,今天有些事情要處理清楚,便晚了些。”
葉風正想說幾句玩笑話,卻看見孟叔的神色十分嚴肅,便壓低聲音問道:“怎麼了?”
“進屋說吧。”孟叔出去看了看,關好門,三個人進了房間。
孟叔低聲把遇到男孩的事情告訴了葉風。
葉風的神色也凝重起來,壓低了聲音:“我也聽說了此事,竟不知那位這麼果決。不過這……是怎麼逃出來的?竟還來了開城。”
孟叔搖了搖頭:“看來此中還有很多事需要探查一番,不過我們沒有人手,只能慢慢打聽訊息。酒樓人多訊息也多,你平日多注意有關慶陽的訊息,我也去打聽打聽。”
“阿蘅這幾天就別出門了,在家好好養膝蓋。”
“我過兩天再去醫館看看那男孩,再做打算。”
“阿蘅,不管情況如何,等膝蓋好了就跟著我和你葉叔一起習武,我們不在家的時候一定要警惕。”
孟叔看著窗外,黑雲蔽月,萬物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