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孟叔叫醒小菊，剛出房間門週二就帶兩人去吃早飯，飯後結了錢，別了週二，進了開城。

孟叔時不時停下馬車跟人打聽，馬車七拐八拐，最後停在一個小巷子口，“小菊，我去問問，你可別出來。”

“嗯。”

孟叔敲了敲靠近巷口一戶人家的門，裡面的人一面問著“誰呀？”一面快步出來開門。

出來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瘦瘦的男人，臉上帶著笑。

不等男人開口，孟叔便問：“請問這是劉二小哥家嗎？是城外雲來客棧的週二小哥叫我過來的。”

男人臉上的笑容少了幾分客套：“我就是劉二，您這是要買房還是租房？可有打算住哪？您跟我進來我們詳談一下？”

孟叔急忙擺手：“不進去了不進去了，我侄女還在馬車上呢，我們就在外面說吧，不耽誤您的事了。”

劉二點點頭：“在外面說也好，您別客氣，叫我劉二就行。”

“那個，我是來開城找我姐夫的，聽人說在開城見過他，”孟叔有點侷促不安，“劉二小哥你看我們也沒什麼錢，那馬車還是借來的，也不知道我這姐夫在不在開城……”

“原來是這樣啊，開城可是不小，找人恐怕要費不少功夫，不如您先租個小房子再慢慢找您姐夫？”

“好好好，租個房子就行。”

“請問您姐夫是做什麼的？我也好給您介紹房子。”

“實不相瞞，我老家是錦寧那邊兒的，小菊，就是我那侄女兒，是我鄰居大姐的女兒。我家窮，小時候鄰居大姐經常偷摸著給吃的，大姐也是能幹人，下地幹活在家繡花做飯樣樣能幹，也不少人來提親，就是我這大姐要帶著她老爹一起，都是苦命人，誰能多白養一個人呢，生生把我這大姐拖到二十，我那姐夫的爹是個讀書人，就是總考不上喝酒喝敗了家業，自已也掉河裡淹死了，我那姐夫的娘聽說了我大姐是個能幹人，就從隔壁村請媒人來提親，我那姐夫也是個好的，一心想著要給家裡賺錢，成親沒多久就出去找活計，一去好些年，小菊都五歲了也沒捎信兒回來，我這大姐昨年就去了，讓我帶著小菊去找她爹，”孟叔低頭搓著衣角，臉上有點悲傷，“真是讓您聽笑話兒了……”

劉二不以為意：“您這姐夫可是識字人，多半跟著商隊走，當賬房先生的話也不至於不給家裡捎信。那我可建議您去東城區，那邊商隊來往的人多些，不過房子倒是貴一點，畢竟房主就靠商隊的人來往吃住賺錢呢。”

“您看……有沒有便宜一點兒的，我們一路上花了不少錢……實在是……”孟叔有些說不下去了。

“便宜的也有，不過在西城區了，東西兩個城區可是相隔得遠，您也可以住西城區，正巧有馬車，來往也方便，一天功夫就能來回，西城區也能找到一些活計。”

“啊呀，那可真是太好了，正愁去哪兒找活幹呢。”孟叔登時面露喜色。

“您稍等一下，我去拿圖紙給您。”劉二快步進去拿了圖紙出來，在圖紙上指點著，“目前西城區這些還有這些是有出租的，如果您看不上眼，我還可以介紹其他人給您。”

孟叔看了一會兒，又問了一些情況，敲定了三四家，請劉二一起去看房子。

一路上兩人攀談著，很快到了西城區。

“小菊，快下來，你也看看房子，日後我們要住呢。”孟叔話語間都是對未來的期待。

小菊依舊抱著包袱，很快地跳下車來，低著頭小聲喊著：“小叔，劉二叔。”

劉二微笑著：“哎！小菊真懂事。孟老哥，咱們一起進去看看吧？”

這三四家都在一個巷子，因此很快就走完了，最後孟叔和小菊選了位於巷子中間的一處小院子。

小院子年久失修，破敗了不少，院中有棵高出院牆的樟樹，已經長出不少嫩葉，有兩間房，還有一個破廚房，沒有傢俱，窗戶也破了，一進去就有幾隻野貓飛快地四散跑開，因此價格也要更加便宜一些，獨門獨戶也要更為方便。

孟叔付了一個月的租金，劉二又提議帶兩人去購置一些日常用品。

走不多遠，便來到一箇舊貨小店，店主許是經常跟劉二打交道，因此只是點點頭便讓他們進去自已挑選。

“孟老哥，您看這家店怎麼樣？雖是別人用過的，但大多完好，桌椅板凳可以買舊的，碗筷這裡也有賣新的。”劉二小聲解釋道。

“這樣就好，這樣就好，我們不定要在開城住多久，買些新的恐怕要浪費，”孟叔十分高興，“真是麻煩小哥了。”

劉二笑著點點頭：“正是這個理。”

又跟孟叔介紹了一些傢俱，最後挑了些急用的，結賬的時候老闆又送了一個瘸腿的凳子和一個缺了塊木板的桶。

孟叔千恩萬謝地告別了劉二，又問了香燭店和糧食店，買了些東西，便帶著小菊回去了。

此時已經快要正午，早上那點稀飯和饅頭早就消化完了，孟叔在巷口買了幾個包子，吃完就找人問了水井，借了扁擔挑了水開始打掃。

傍晚，劉二敲開了院門，房子差不多收拾妥當，不過窗戶還沒來得及補好。

孟叔依舊有點侷促，不過臉上也很高興，急忙邀請劉二進來坐。

劉二隻是推辭，拿出一份文書遞給孟叔：“我幫您把租房文書辦好了，一個月之後您還要繼續租的話就來找我，我去官府給您辦續租文書。”

“還要去官府吶？可真是……”孟叔搓了搓手，“我們鄉下人也不懂這些。”

劉二瞭然：“原來我們這開城租房不用去官府的，和房主商量好了，找中人寫一個租房憑證就好，去年開始就要去官府登記了，有官府看著，也不怕那些房主收了錢不給租。不過您放心，這些交給我來辦就行，您不用自已去。有事告訴說一聲，我們就是幹這個的。”

孟叔連連道謝，又招呼小菊去買了鞭炮回來，很快門口便響起鞭炮噼裡啪啦的聲音。

周圍的住戶有幾家出門來看，孟叔便揚起笑臉：“各位街坊鄰居，我是新來的，姓孟，我和我侄女兒往後就住這兒了！”

大家點點頭寒暄了幾句就各回各家了，劉二也要告辭了，孟叔急忙牽了馬車來送，劉二推辭不過，只聽孟叔囑咐小菊看家便坐上馬車跟著孟叔出去了。

孟叔回來時，又買了紙來糊窗戶。

家裡沒有柴火，水也用完了，只能湊合著吃點幹餅子，屋裡只剩咀嚼聲，後來，咀嚼聲也消失了。

“小姐……”不知過了多久，孟叔開口了。

“孟叔，別再叫我小姐了，像爹孃那樣……叫我阿蘅吧。”

“阿蘅，往後，就剩我們了，孟叔的命是你爹孃救下來的，我看著你……你出生、長大，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已。”

“嗯，我知道，我都知道……”女孩終於忍不住流下眼淚，不敢叫人聽到，只是使勁咬著唇。

叫“阿蘅”的女孩正是啟國前丞相伍晉安的女兒伍蘅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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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中大火愈發囂張時，她已經跟著孟叔隱匿在黑暗中，眼前伸手不見五指，她不知道自已在黑暗中待了多久，也不知道孟叔是怎樣找到馬車帶她出去的，一路上夢裡都是那場大火，和母親急切的“快走，快走！”

阿蘅小手緊緊捏著母親從不離身的小玉牌，沉沉睡去，夢裡沒有那場大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