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去吧,我先回去了。”張恬說完,快步往馬車方向走去。
“你們先去吧,我去看看恬姐姐。”阿蘅說完,便朝張恬跑去。
“我去看看。”孟曦朝葉風點點頭,“你們和葉叔一起去吧。”
“哦,好。”黃清清和李子一臉茫然,葉風站在一邊,三人一起去了河邊。
阿蘅和孟曦追上了張恬,張恬邊走邊落淚。
“恬姐姐……”阿蘅有些擔憂,“那人?”
張恬抬起頭,努力將淚水收回去。
“就是許林,他化成灰我都認得他。”張恬惡狠狠地說道。
阿蘅心中的猜測被證實。
張大叔開面攤多年,為人和善,煮麵手藝也很好,沒聽說與人結過怨,想必能讓張恬這樣痛恨的,也只有她曾經的未婚夫許林了。
阿蘅卻有些奇怪:“那他怎麼會到了這裡,還成了……那個樣子。”
“惡人自有惡人磨,老天終於開了一回眼了!”張恬兩眼通紅。
阿蘅見張恬情緒不好,看向孟曦,孟曦點了點頭便走開了。
阿蘅陪著張恬回了馬車,低聲安慰著她。
過了一會兒,葉風三人回來了,張恬已經恢復了往日的樣子。
“恬姐姐剛才是怎麼了?”李子好奇地問。
“就是突然有些不舒服,先回來了。”張恬笑了笑。
“哦,現在好些了嗎?”李子點了點頭。
“好多了,抓著魚了嗎?”
“幸好你們沒去,”黃清清笑著說,“那魚可太不好抓了。”
“真是不好抓,多虧了葉叔用棍子打了幾條魚,不然我們今晚就沒魚湯喝了。”李子笑了起來。
阿蘅這才看到葉風手裡提著幾條不大的魚。
“葉叔真厲害!”阿蘅笑著,“晚上有魚湯喝了!”
“時辰不早了,現在就可以熬著了,熬久點香些。”葉風說著,便拿了罐子打了水去一邊生火了。
孟曦過來時,魚湯正熬好了。
幾人圍著火堆,喝著魚湯。
阿蘅和孟曦坐得遠些,孟曦低聲說著:“打聽到了,許林是半路被抓的,那幾個士兵見他長得眉清目秀的,身上又有些錢,便動了……心思……軍營裡這種事情……挺多的……上面的人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孟曦看了看阿蘅,見阿蘅臉色如常,便接著道:“當時許林應該出了開城,只是路上生亂,他被丟下了,後面不知為何被抓了。”
“他逃跑過很多次,只是每次跑不遠就被抓回來了……那幾個士兵……也打得狠。”
阿蘅沉默著聽完,手裡的魚湯不燙了,她喝了一口,身體有了些暖意。
“我跟恬姐姐說說吧。雖然這許林可恨,但是……”阿蘅說不下去了。
晚上,阿蘅借如廁的機會跟張恬說了這事。
半晌,張恬恨道:“他一輩子這樣受折磨才好!”
阿蘅擔憂地看著張恬。
“他害死了我爹,也害得我……若不是遇上你們,恐怕今天的我比他的下場還要可怕……”
張恬捂住了嘴,淚水傾盆而下。
第二天,阿蘅找機會讓葉風跟孟曦傳了話。
隊伍出發時,孟曦遠遠地朝阿蘅點了點頭,阿蘅便放下心來。
慶南在水天的東南方向,越往東,氣溫稍暖和了點。
不過還是經常下雪,隊伍走得緩慢。
大雪擦掉了人間的痕跡,好像一切可以重來。
聽說路邊凍死了不少人,聽說好多村子毫無生氣,聽說災民連人都搶來吃……
阿蘅哈氣想暖一暖手,可是並沒有作用。
雪和日光都過於刺眼,阿蘅閉上眼睛,卻不知怎麼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男孩乾淨清澈的眼睛和孟曦走在前面流淚的場景。
永寧,永世安寧。可是,又去哪裡尋得這樣的安寧呢?
先帝以武得登寶座,素未謀面的二伯還是一個少年便戰死沙場,阿爹一路追隨先帝,直到坐上丞相之位。
可阿爹當上丞相不到一年,當今皇上起兵奪位,只不過戰火沒有波及到開城,卻也燃了好久,彷彿一切都沒發生似的就改了元。
而今,順天軍打著孟曦的旗號起兵,戰火從南蔓延到北,百姓生靈塗炭。
孰是孰非,誰能說得清呢?
走向慶南的這條路,兩兵時常交戰,阿蘅許久沒有看到孟曦了。
還像在水天城附近的村子那樣,阿蘅和女孩們忙於給傷兵包紮、熬藥。
藥品和食物依舊短缺,每個人都學會了痛苦地接受這個事實。
“十八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只不過少了隻眼睛,我還能去打!”
“乾死了三個人,這條命值了!”
“多活一天,也是賺了!”
……
他們反過來安慰著阿蘅幾人,阿蘅看著他們臉上的笑與驕傲,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但他們也會想家,想家鄉的風景美食,想家裡的父母孩子,想喜歡的人,想想做的事,甚至小時候被追著咬的那條狗都格外想念。
想著想著,便哭了。
心非木石豈無感?
阿蘅看著他們的眼淚,看著他們明明紅了眼睛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心裡格外難受。
前往慶南的這條路格外漫長,士兵們唱著家鄉的歌,緩解路上的枯寂和別離。
“嘶,輕點輕點,小姑娘下手這麼狠。”一個士兵呼痛。
“抱歉抱歉,我走神了。”張恬連連道歉,手上的勁松了不少。
“想什麼這麼入神,不是在想情郎吧?”士兵們都哈哈大笑起來。
張恬卻把手上的東西一扔,快步走開了。
留下士兵面面相覷。
“怎麼了這是,被說中了害羞了不成?”
“還說呢,小姑娘面皮薄。”
“哈哈哈說不得說不得。”
阿蘅沒有追上去。有些事,只能她自已慢慢放下。
阿蘅沒有告訴張恬的是,許林已經在路上死了,屍體都不知道扔在哪裡了。
無錯書吧那日回去之後,孟曦有意無意地暗示那幾個士兵,士兵們為了討好孟曦,狠狠折磨著許林,路上扔下了他。
這樣天寒地凍的日子,一個爬都爬不起來的人,只有死路一條。
就這樣死去,對許林來說或許還是太仁慈了。但阿蘅不願用那樣的手段去折磨他,讓他一命抵一命,就這樣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