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怕已成灰燼。”姜楠低聲說道。

“無妨，心中尚在。”孟叔微微一笑。

阿蘅留在房裡，孟叔跟著姜楠出去了。

不一會兒，孟叔和姜楠端著飯菜回了裡間。

“快來嚐嚐我的手藝。”姜楠笑著招呼二人。

青椒肉絲，素炒白菜，涼拌蘿蔔，青菜蛋湯，都是很簡單的菜餚，色香味俱全。

“沒想到姜叔的廚藝也十分了得。”阿蘅不由得豎起大拇指。

“阿蘅喜歡就好，多吃些。”姜楠笑眯眯地道，正要給孟叔倒酒，孟叔卻擋住了杯子。

“早已不喝了。”

姜楠沒多問，放下了酒壺。

飯後，收拾完，姜楠帶二人進了暗室，暗室在地下，入口在姜坐椅底下。

若是姜楠不說，阿蘅覺得恐怕沒人能看出來。

暗室正中是一個方形大木桌，圖紙、筆、工具、材料等物品有序擺放著，四壁是架子，擺著姜楠做的各種東西和一些木箱子。

阿蘅眼睛不錯地看著這些東西：“姜叔可真是太厲害了！”

不知姜楠按動了哪裡的開關，牆上有塊地方動了動，露出裡面的暗格來。

姜楠從暗格裡拿出一個小箱子，擺弄幾下開啟了箱子，便順勢給了孟叔。

孟叔接過，拿出箱子裡的東西，是一個小巧的箭弩，不過孟叔巴掌大，通體烏黑髮亮，箭是玄鐵製成，不到兩寸長，箭尖閃著冷芒。

孟叔試了試，小小的箭眨眼間射入木架裡，只露出些許尾巴。

“不錯，”孟叔臉上滿是讚歎，“很適合阿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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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蘅激動地接過箭弩：“多謝姜叔。”

“這張弩可以放六支箭，同時最多能發出三支，箭尖和倒鉤都有小槽，必要時可以放一些藥進去。”姜楠解釋道，“不過材料少見，只製成十支箭，可要省著點用。”

“姜叔放心，不到必要時候，定不會亂用的。”

姜楠點點頭，拿了鋸子和刀去取木架上的那支箭。

不一會兒，箭取出來了。

“這裡還有一些箭，效果要差很多，但阿蘅可以拿去練練準頭。”

阿蘅接過姜楠遞來的盒子，盒子裡的箭大小與剛剛那些差不多，只不過箭身是木頭的，箭頭也不如那些箭那般亮。

姜楠又遞給阿蘅一個小盒子，阿蘅開啟來看，裡面是一個銀手鐲，上面刻著蓮花等紋樣。

“鐲子裡放了九十九根銀針，銀針上淬了麻藥，中招的人兩個時辰內不會醒來，若是習武之人，恐怕撐不過一個時辰，留著防身用吧。”

姜楠又教阿蘅如何使用。

阿蘅把銀鐲戴在左手腕上，大小剛好，落下的袖子遮住手腕，銀鐲若隱若現。

姜楠又給了孟叔一個箱子，孟叔開啟箱子，阿蘅湊上去看。

“這是霹靂球，白的裡面是石灰，黑的裡面是火藥，用力扔在地上即可。”許是為了便於攜帶，霹靂球都做得不大，阿蘅掌心可以放下三四個。

“這個弓弩，比一般的要小一些，適合遠距離射擊，可以連發四箭。”

“這個鐲子裡藏了特製的銀絲，可以拉出三丈長，墜物千斤不會斷。”

“這把扇子裡也是藏了銀針，百餘根，同樣淬了麻藥。”

……

箱子裡都是姜楠做的一些器械，多是防身用。

阿蘅極為感動，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孟叔抱著箱子，阿蘅跟在孟叔後面，出了店鋪，姜楠站在門口目送他們離去。

孟叔走了幾步，又轉過身看向姜楠，姜楠微笑著搖了搖頭，孟叔輕輕嘆了一聲便帶著阿蘅回家去了。

走出好遠，阿蘅轉過頭去看向舊貨小店，天有些暗沉，小店門口點上了燈，姜楠站在燈光下，臉上好像還是那溫和的笑。

阿蘅的眼睛有些模糊。

姜楠卻想起了一些往事。

八九歲時，父母相繼去世，跟族人也早已沒了聯絡，安葬父母之後，看著空蕩蕩的家，姜楠感到十分茫然。

除了一手還拿得出去的木雕手藝，姜楠看著自已粗糙的雙手，覺得天地廣大竟無自已容身之處。

安葬父母花去了家中大半積蓄，此後家中再無可牽掛之人。

姜楠便收拾了東西，離開了村子。

一路上姜楠捨不得買好吃的，卻給小乞兒買了包子，晚上就歇在破廟等地方。

人家嫌他年紀小，不肯收他當學徒，滿懷希望進去，又失落地出來。

也有人可憐他，讓他去幫幫忙、打打下手，幹幾天姜楠便走了。

姜楠不想做那些中規中矩的東西，買了木材雕刻各種小玩意兒，能賣出去就賣，賣不出去就當練手。

便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姜楠也不知道自已到了哪裡，又到一個新地方的時候，姜楠才恍然發覺已經離家四年了。

一天，姜楠在樹下歇息，有三人也走到樹下乘涼。

“聽說孫大工的徒弟要收徒。”一人說。

“訊息可靠嗎？怎麼從沒聽過。”另一人摸著鬍子發問，姜楠也點點頭。

那人便點點頭：“我那天在茶館聽說的，說這話的人還是北川楊家的。”

北川楊家是世代傳承下來的手藝世家，很是低調，名聲不及後起的孫大工，但是百年傳承，十分有底蘊。

姜楠也聽過北川楊家的名頭，只不過可惜自已還未見過楊家出品的東西。

“那便是真的了，可惜孫大工收徒十分嚴格，他徒弟恐怕也要求極高。”剩下那人嘆了口氣，滄桑的臉上卻浮現出嚮往的神色。

“請問，孫大工徒弟收徒，要去哪裡報名呢？”姜楠突然開了口。

三人哈哈笑起來：“小兄弟你要去嗎？”

姜楠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就……就問問。”

最先說話的那人便道：“北川楊家說可能在安漢，離此處倒是不遠，小兄弟可以去安漢看看。”

姜楠點點頭：“多謝。”

三人擺擺手，準備走了，最後開口的那人卻拍了拍姜楠的肩：“小兄弟，來日可待，看你年紀輕輕卻很沉穩，不若去試一試，我們老了，恐怕是不行了。”

姜楠眼中現出茫然，他看著自已的雙手，低聲問道：“我可以嗎？”

這四年來，有不少人誇讚姜楠做的東西好看、好用、好玩，但也有很多人不屑一顧。

父親只是普通的木匠，還沒來得及教姜楠更多東西便離世了。

“我真的可以嗎？”姜楠問自已。

“年紀輕輕，有什麼不可以的，不去試一試怎麼知道自已不可以？就算最後當不了孫大工的徒孫又能如何呢？”

那人說完，快走幾步，跟上自已的同伴走遠了。

姜楠卻在樹下想了很久。

再後來，他成為了師傅的關門弟子。

師傅對他極好，師兄師姐們雖已出山，卻也十分照顧他。

姜楠努力地去學、去想、去打磨，不辜負在山中的每一天。

五年後，垂垂老矣的師傅離世。

師傅離世前，姜楠問師傅為何收他為徒。

姜楠記得當時報名的不乏很多手藝十分好的人，他們也同樣年輕，意氣風發。

師傅微微一笑：“你很像我當年，我也問過師傅為何收我為徒，師傅說心誠則靈、赤子不改。”

替師傅守完孝，大師兄讓姜楠下山。

“師傅已去，山中再無牽掛，不如下山去。”

“可是我還有很多沒學。”

“師傅說你天分很好，又十分刻苦，五年時間他該教的都教給你了，我們手藝人，不只是要學師傅所教的，還要自已去看看外面，多琢磨琢磨。”

“我……”

“師傅之所以拘著我們，未出師之前不讓下山，是為了磨礪心志，你心志已成，何必在乎是否身處山中呢？”

姜楠婉拒了師兄師姐的邀請，收拾好東西下山了。

【注】

一寸約3.33厘米。

一丈約3.3米。

（度量衡的換算每個時期不一樣，選了一個差不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