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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起義(上)

開城七八十里之外的麻縣。

“這些個破爛村子能來多少人?”一個黑臉壯漢吐了口水在地上,抬手胡亂擦了臉上的汗,“孃的,累死老子了,肉都吃不上一口。”

“一個村能湊出四五個頂了天了,窮得要命,我們來了這幾天,真不是人乾的,窮死他們得了。”回話的是個白臉瘦個子,接過黑臉壯漢遞過來的酒大喝一口,酒順著嘴角流下。

“孃的……”黑臉壯漢罵罵咧咧。

兩人都穿著灰色布衣褲,白臉瘦個男人懷裡露出旗子的一角。

“快走,集合!”一匹馬跑過來,馬上的人喊了兩聲,看都不看坐在地上的兩人便策馬跑遠了。

“孃的!催你命催,不就是個隊長,還真把自已當個東西了。”見來人走了,黑臉壯漢“呸”了一聲。

“走走走,去他的快走。”白臉瘦個男人喝完最後一口酒,搖晃著站起身來。

“就你個癟三最聽他的狗話……孃的,都不給我留一口,你個癟三!”黑臉壯漢驚叫起來。

白臉瘦個男人臉上卻現出輕蔑:“你爹怎麼死的,不記得了?”

黑臉壯漢突然打了個寒顫,想起他爹嘴巴和鼻孔裡流個不停的血,在地上抽搐著,直到最後沒了動靜,周圍的幾個穿著灰色衣裳的人卻在笑著。

“張大,你爹要護住你,真是可惜了他一條賤命,你要是想去地下陪他別拉著我,你個蠢貨!”白臉瘦個男人譏笑著,吐了口口水。

張大訕笑著:“何三哥別生氣,我……我就是多喝了幾口馬尿,你瞅我這臭嘴。”說著打了自已一個耳光。

“走吧。”

張大趕緊拿了東西跟在何三身後。

“看在咱們自小一起長大的份上,我告訴你,你腦子不好使就少說話,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收屍都沒人給你收。”何三揹著手在前面走著。

張大在後面一個勁點頭哈腰:“是是是,何三哥說的對,讀書人就是不一樣,多謝何三哥。我這腦子小時候摔壞了,不好使呢。”

何三的背又挺直了一些,顯然“讀書人”的稱呼讓他很滿意。

儘管,他只不過是識得一些字罷了。

到了土地廟,天已經黑了,廟外站了幾個人,正咬著耳朵交談著。

“人都齊了沒?”廟內走出來一個男人,腆著肚子,邊說邊剔著牙。

廟內燭光並不算明亮,卻也可見桌上的酒瓶,幾個只剩湯水的碗,和幾小堆骨頭。

還有兩個人坐在桌前打著嗝。

“來了來了。”有兩個人從黑暗中跑來,邊跑邊喊。

“都齊了。”廟外一箇中年男人環視一圈,哈著腰回答著。

“老徐你去問問,都有多少人?”

叫老徐的中年男人便把大家叫在一起,計算了一番。

老徐抬手擦了擦汗:“一共,一共……一共一百……三十四人。”

男人抬腳踢了老徐一腳,老徐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

“多少?”

“一百……三……三十四……”老徐囁嚅著。

“一堆吃白飯的豬,這幾個人都能幹啥?”男人罵罵咧咧,輕蔑的眼神掃視著張大等人。

大家低著頭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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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隊長,麻縣的情況您是知道的,人本來就少,又窮……青壯年更沒多少,我們也跑了幾天了……”

“怎麼,這才幾天就敢來邀功?”劉隊長看老徐等人的眼神像看什麼髒東西一般厭惡。

“不敢不敢,哪裡敢,幾位隊長才是辛苦了,我們都是泥腿子,跑慣了的。”

“知道就好,”劉隊長髮出輕蔑的笑聲,又打了幾個嗝,“有多少錢?”

老徐的腰更彎了,臉上的皺紋又深了幾分:“劉隊長,您是知道的……”

“少廢話!別跟老子打馬虎眼!”劉隊長盯著老徐的眼睛。

老徐眼睛一閉:“十七兩……三錢……”

劉隊長用力一腳,把老徐踢倒在地,有兩人上前扶起老徐,老徐卻不敢吭聲。

“要是讓老子知道你們昧了錢,哼哼……”說罷,劉隊長便進了土地廟。

裡面的兩人很快出來了,看也不看外面的人,徑直騎馬走了,劉隊長跟在後面,也上了馬。

“老規矩,明天一早,要是遲了,後果你們是知道的。”劉隊長扔下話便也騎馬走了。

“老徐,這……”

“沒事,都散了吧,把桌子放回去。”老徐扶著腰朝土地廟緩緩走去。

幾人也上前,把供桌上的東西收拾了,放好供桌,各自找了個地方躺下。

第二天,天還沒亮,老徐便挨個叫起大家。

“走吧,快點的。”

幾人抱怨著,打著哈欠,用袖子抹了把臉便出去了。

天矇矇亮,幾人便帶著一些人回到土地廟。

這些人便是他們這幾天在附近村子裡召集起來的,多是青年和壯年。

大部分人的衣服都補丁摞補丁,互相低聲交談著,臉上的神情不一而足,有激動,有好奇,也有麻木,有不安。

他們為著“給兒孫打拼”這一樸素的願望聚集在此,希望那些在村裡發誓讓他們一定過上好日子的人說的話能早日成真。

那些人挨家挨戶地說著“這幾年的稅真是要逼死人”“已經有搶佔別人土地的地主被順天軍殺了好幾個”“與其在村裡等死,不如干一場為子孫做點什麼”……

那些人還說自已就是加入了順天軍,順天軍給發衣服,“我身上這身,不說別的,可都是新的,一季發兩套呢,天冷了就發襖子”;順天軍包飯,“一天一頓白米飯,兩頓糙米飯,頓頓有肉有菜,你看這麼大的個子,能是假的嗎”;順天軍發錢,每月最少也有兩百文,幹得多賺得多;順天軍仁義,他們要做的只是修路架橋、搬運糧食,其他事情由軍隊來做……

有人不信,怎麼會有這樣的好事。那些人便說:“我們也不強求,不信就在村裡待著,看拿什麼交稅,孩子拿什麼讀書,到時別人賺了錢回來可別眼紅。”

有人半信半疑,問怎麼還要交錢。那些人便說:“這錢是押金,免得去了光吃飯,啥也不幹那哪成,如果不幹了就退回押金,沒有錢拿別的東西抵押也可以。”

有人相信,想起來一個月前,有道士從村裡幾戶人家院中的樹底下挖出了銅錢、銀子,這幾棵樹是村裡人看著種下的,時間並不久,竟然能挖出銀錢。

道士拿著銅錢撥弄了一番,嚴肅地說將有人來解救他們,那人可以讓他們分到田地,可以吃飽穿暖,可以讓孩子上學堂,可以讓老人看大夫,每人每個月還能得到一筆錢。

本來大傢伙不信的,可道士掐指幾算,誰家孩子多大,誰家老人得什麼病,誰家牛什麼時候死的,都準確無誤。

要問那將來解救他們的人到底是什麼人,什麼時候才能來,道士搖搖頭只說“順天之意,不可違逆”,再不肯多說些什麼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