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來，夏盡冬至，不知不覺間，竟已是十年光陰逝去。
孟曦剛來的時候和孟叔他們一個房間，孟曦逐漸長大，不便和孟叔兩人擠一張床，孟叔便買了木材打了一張窄而長的新床橫著放在舊床床尾，買了簾子隔開。
後來孟叔成為大師傅，葉風也成為酒樓的管事，便連著隔壁的院子一起買下，打通了相隔的院牆，和葉風搬了過去。
家裡又買了兩匹馬，方便孟叔和葉風出門，阿蘅和孟曦也學會了騎馬。大青牛老了不少，阿蘅捨不得賣，便養在家裡，有時候牽出去走走。
日麗風和，阿蘅抱著一隻黑橘白三色的小貓躺在樹下的搖椅上不知道在想什麼。
橘貓幾年前去世了，不久之後黑貓也不見了。這些年在小院裡長大的小貓，有些被孟叔和葉風送人了，有些跑了出去幾天也不見蹤影。
阿蘅懷裡的這只是小余的孩子，阿蘅見它有三種顏色便叫它三三，前年小余也去世了。
三三喵喵叫著，阿蘅這才發現孟曦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站在搖椅前笑著看阿蘅。
少年眉眼彎彎，眼睛裡閃著光，嘴角漾出好看的弧度。
“哥哥回來啦！”阿蘅趕緊起身，放下懷裡的三三，三三卻又跳上搖椅。
“阿蘅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也不知道想了些什麼。”阿蘅也笑了，“哥哥今日學了些什麼？”
“我給你講講吧。”說著兩人便往孟曦的房間走去。
阿蘅雖然沒有去書院上學，但每日也在家習武看書，不懂的地方就問孟曦他們。
“近日有支國學子前來訪學，說起他們國家，竟然十二歲樸魯不化者便令其退學。”
“可若有人大器晚成，豈不是白白可惜了？”
孟曦點點頭：“據說也不盡然，一些人考核過後還是可以繼續留下來學習。”
“那退了學的學子又能做什麼呢？”
“聽說有醫經、律令、天文等學類可以選擇。”
“這倒不錯，經史詩文並非人人擅長，若是可以根據不同人的情況選擇要學習的內容，豈不正是揚長避短，況且誰又能離得開大夫呢。”
“正是此理。不過這些學類多不被重視，世人都想著‘暮登天子堂’，即使在支國，這些專門學院也並不多，據說被退學的學生也多花銀錢找塾師講學。”
“若是讀書不成，也不必非得吊死在這棵樹上的。”阿蘅說著嘆了口氣。
“怎麼？”孟曦疑惑地看著阿蘅。
“哥哥知道十五巷的周秀才嗎？聽說都近不惑之年了，家裡事物一概不管，整日只知道讀書，都考了二十年也沒中舉，家裡也沒有營生進項。”
“略有耳聞。”孟曦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起。
“聽說他大兒子去年也考上秀才了，哥哥可知道？”
“我曾在書店見過幾次，許是在幫書店抄書，不卑不怨，倒是難得。”
“我若是這周秀才，考了兩次三次再考不中，不如尋個活計或者學學別的，也不至於整日為柴米油鹽吵架，弄得家宅不寧，哪裡像個男人呢？”
孟曦聽了點點頭，看著窗外長長地嘆了口氣：“可哪是那麼容易的呢。”
這天阿蘅出門去銀樓拿簪子，想著孟曦快下學了，便在書院門口等。
不一會兒，從書院裡陸續走出一些學子。
阿蘅踮起腳在人群中尋找孟曦。
“哥！哥！”
孟曦邊走邊和同窗交談著，聽到熟悉的聲音便四處張望，看到阿蘅正使勁朝他揮手，原本嚴肅的臉瞬間綻放出笑意，似冰河被東風解凍，冰面下流水潺潺。
孟曦告別了同窗，快步朝阿蘅走去。風帶起他青色的衣衫，吹亂少年的頭髮。
“妹妹怎麼來了？”孟曦低頭看著阿蘅。
孟曦已經長成翩翩少年，眉宇軒昂，目似明月，站如青竹孤立，坐似流水行雲。
阿蘅有幾次和孟曦走在街上，看到好幾個女孩子一邊紅著臉一邊偷看孟曦。
無錯書吧這是我的哥哥，阿蘅想，心裡美滋滋的。
阿蘅歪了歪頭，神色驕傲地說著：“看我剛拿到的簪子，好看吧。”
孟曦這才注意到阿蘅頭上的簪子 ，簪子為常見的桃花樣式，桃花含苞欲放，下面綴著流蘇，簪子後面卻是兩朵桃花花苞，和阿蘅身上穿的西子青色衣裙十分相稱。
“嗯，好看。”孟曦彎了彎眉眼。
“那是當然。”阿蘅笑靨如春日桃花般嬌美。
孟曦知道阿蘅一直喜歡畫首飾花樣，有時還賣花樣給銀樓賺些零用。
“今日孟叔他們不回來，我們去外面吃吧？”阿蘅邊走邊說。
“好啊，阿蘅想吃什麼？聽說東街七巷有家燒餅好吃，不如我們去試試？”
“好呀好呀。”
開城城內的佈局十分簡單，整體呈十字形劃分為東南西北四個城區，各城區的主街人們便以城區的方位命名，每條主街又交錯著不少巷子。
東街多商隊往來，常有很多新鮮的吃食和小玩意兒；西街住的多是做工人，魚龍混雜；南街最為繁華，未宵禁之前徹夜燈火，宵禁之後依舊笙歌曼舞不絕；北街則是官府和不少世家豪族的所在，開城有名的幾個書院也在北街，孟曦所在的北陵書院就是其中之一。
時間長了，“城區”和“主街”便混為一談。比如阿蘅家所在的西城區十七巷，也可叫作西街十七巷。
東街七巷阿蘅也曾去過，相鄰的幾個巷子也都有很多小商販在那擺攤，十分熱鬧。
這幾條巷子衣食住行無所不有，阿蘅甚至還淘到過一本一百多年前的手抄遊記。
遊記的主人籍籍無名，一手字卻十分漂亮，遊記所寫的內容因為時過境遷已經不合時宜了，阿蘅就當話本子來看。
孟曦招了馬車，半個時辰後馬車便停在了東街口。
“東街到了，馬車不便進出，麻煩二位自行走去。”車伕歉意地說著。
這是東街的規矩，東街攤販店鋪眾多，遊客不絕，一般馬車不讓進去，以免亂了秩序傷了行人。
東街還是一樣的熱鬧，阿蘅的耳邊充斥著各種叫賣聲。
“麻餅，好吃的麻餅！”
“小姑娘看看這手絹！”
“王大家的真跡！”
“祖傳黑玉膏，疏通經絡有奇效！”
“小哥住店嗎？”
……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便到了七巷。
那家燒餅應該真的很好吃，攤前擠滿了人，連攤主也看不見。
孟曦讓阿蘅在一邊等著，自已去排隊。
阿蘅看到邊上有個老婆婆在賣首飾，便走過去看。
首飾的花樣都很常見，做工也很一般，阿蘅拿起來看了看便放下了。
還是我畫的好看，阿蘅心裡這樣想著，便打算離去。
正巧來了一男一女，女子看中了一個手鐲，男子卻把手鐲放了回去，拉著女子走了，邊走邊說“主家就要離開開城了，等到了新地方再買”之類的話。
阿蘅十分鄙夷地看著那男子，不想買還找什麼藉口。
孟曦恰好買了燒餅來，阿蘅看著孟曦皺巴巴的衣服不由得笑了起來。
“人實在太多。”孟曦也十分無奈。
“真的好好次！”阿蘅已經咬了一口，兩眼亮亮的看著孟曦。
“小心燙。”孟曦彎了彎眉眼，給阿蘅弄掉了嘴角的餅渣。
“啊啊啊，真是太好吃了！為什麼這麼小，才幾口就吃完了。”阿蘅一邊控訴，一邊往嘴裡扇風。
“我再去買。”
阿蘅接過孟曦手上的燒餅，笑眯眯地道謝：“謝謝哥哥！”
吃完了燒餅，兩人又逛了會兒，便坐馬車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