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軍與楊建國又就工作方面的話題交談了一會兒，直至楊軍親自將其送到樓梯口，方才返回辦公室。
經過與楊廠長的交談，楊軍得出一個結論：楊建國之所以輸給李懷德並非偶然。
與楊建國交談，十句話中有八句離不開工作，而與李懷德交談，對方從不涉及工作話題，只談兄弟情誼，因此楊建國輸給李懷德也在情理之中。
儘管如此，楊軍對楊建國還是充滿敬意，他是一位真正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好乾部，一心為公，光明磊落。
楊軍自覺無法企及楊建國那種無私的精神高度，因此除了對他的敬仰之意外，並未作出更多評價。
甫一落座，辦公室的門悄然開啟一道縫隙。
一位中分發型、眼鏡背後閃爍著智慧之光的年輕人，笑容滿面地對楊軍言道：
“楊科長，你好，我是李副廠長的秘書，叫我小何就可以。”
“嗯，何秘書，你好，不知有何指教？”
察覺到欽差大臣的到來，楊軍不敢疏忽，立刻從座椅上起身，禮貌地詢問。
“楊科長您今兒第一天履新，幾位領導合計了一下，決定今晚在一食堂為您接風洗塵。”
“不必如此客氣吧，我只是個小小科長。”楊軍謙遜回應了幾句。
“楊科長，您務必要參加啊，今晚李副廠長會親自為您接風。”
何秘書深知眼前這位楊科長深受李副廠長器重，故不敢有所怠慢，只好善意地提醒今晚大領導將會出席。
楊軍聽聞此言，明白今晚已難以推脫，即便今日不去，遲早也要面對，於是對何秘書回應：
“那就麻煩何秘書了，麻煩你轉告各位領導，今晚我一定準時赴約。”
“行，楊科長您先忙，我這就回去。”
何秘書見楊軍答應下來，便微笑著離開。
楊軍尚未重新坐下，房門再度響起動靜。
楊軍心中暗生一絲煩躁，心想自已不過是個普通科長，這一上午竟無片刻安寧，簡直如同大領導般日理萬機。
“進來！”
推門而入的是老魏，手中捧著一份檔案，看起來像是某份檔案資料。
“科長，有點事想找您商量一下。”老魏滿臉堆笑地走近。
“老魏，怎麼回事？剛才不是說好了科裡的事務都由你全權處理，不必頻繁打擾我嗎？”
此前，楊軍曾與老魏達成共識，採購科的事務交由老魏全權打理，如有需要他簽字的地方，可集中一次性呈遞。
然而這才短短一個多小時，老魏就來找他，他難免感到不悅。
“科長，這不是小事，我哪敢勞動您。是這樣的，人事科送過來一個人，需要您簽字接收。”
老魏滿臉賠笑，進一步解釋：“以前您沒來之前，這類事情我可以代替您簽字。現在您來了，我自然不能越級行事。”
老魏自從表達忠心後，清楚採購科的格局已然變化，這裡不再是他的獨斷之地，也不能僅憑他一已之言就能定奪事務。儘管他與楊軍達成協議，科內事務交由他處理，但他心裡明白，若真把這話當真，便是失去了分寸，離出局恐怕不遠矣。
“眼瞅著年底了，又不是招工季，怎麼還會有人擠進來呢？”
“我們科缺人手嗎？你們向人事科申請增派人手了嗎？”楊軍滿臉困惑地追問兩句。
“我們科並不缺人，也沒向人事科申請過增派人手。”老魏答道。
“是不是你記錯了？”楊軍再次發問。
“絕對沒錯，我們確實沒有向人事科申請過增加人手。”
老魏思索一番，確定地搖了搖頭。
楊軍猜測可能是哪位領導的親戚走後門，把人硬塞進廠裡，這種事情屢見不鮮，卻又不便直接拒絕，畢竟牽涉到人情面子。按規矩，楊軍有權拒收，廠領導也無可奈何，但這無疑會無形中得罪人，職場中互相幫襯，今天你幫我，明日可能就要找人家幫忙。
特別是那些坐在辦公室的領導，說不定正是走後門上來的。
楊軍初來乍到，不願輕易樹敵，多個人手也並非壞事，反正又不用他支付薪水，還能多個助手使喚，倒也並無不可。
“人在門外候著呢，是人事科的老蔡親自送過來的，她說您見到人就明白了……”
老魏見楊軍若有所思，便走近他身邊，低聲提示。
“那就把人叫進來吧。”
接過老魏手中的檔案袋，楊軍下令道。
還未開啟檔案袋檢視內容，門口已走進一人。
楊軍抬眼看去，不禁一愣。
門口那人見到楊軍，更是瞠目結舌，張大的嘴彷彿能吞下一個雞蛋，直勾勾地盯著他。
“咳咳，你是楊梅，對吧？”
楊軍略感尷尬，趕忙端起茶杯掩飾，假裝不認識地詢問。
原來根本不是其他領導走後門塞人，分明是蔡大姐為了巴結他，利用人脈關係，把楊梅調派到他身邊，算是有意回報。
憶起早上蔡大姐看他時的眼神，楊軍瞬間領悟其中含義。
佳人相伴，君子所好。
青春年少，誰人不懷春？
（此處省略部分文字）
“是，楊……科長。”楊梅結結巴巴地回應。
楊梅見哥哥佯裝不認識自已，心中已然明瞭，一定是大哥透過關係把自已從車間調至辦公室，擔心別人非議，特意裝作不相識。
當天上午，正當她沉浸於學徒轉正的喜悅之中，盤算著晚上早點下班買些菜，請車間幾位好友回家慶祝時，人事科的蔡大姐帶著一張人事調動令告訴她，她被調至採購科工作。
當時她萬分驚訝，覺得這樣的好事怎麼可能落到自已頭上，直到看到調動令上清晰的名字，她才確信這一切的真實性。調動令不僅將她調至採購科，還將她的薪資待遇提升了級別。
原本轉正後每月能領到二十七塊五毛錢，調整後則能拿到三十五塊，比起之前學徒期每月十八塊錢的工資，幾乎翻了一番，讓她感覺如置身夢境。
當她看見哥哥楊軍時，一切謎團迎刃而解。
大哥剛到軋鋼廠任職的第一天，連科室的人都還認不全，就設法將她從車間調出，這其中的艱辛不言而喻。
“老魏，你看應該如何安排？”
楊軍將楊梅的檔案遞還給老魏，目光深邃地看著他。
老魏審閱著楊梅的檔案，眉宇間擰成了疙瘩，內心不停地盤算著。
此人究竟有何背景，竟能如此輕易地進入採購科？檔案資料顯示，她今天才剛剛完成學徒轉正，理論上應領取一級工的工資，但人事科卻給出了二級工的待遇。
撇開這些不說，眼前這位楊梅既然有著這般強硬的後臺，為何還要在車間辛苦三年，熬到學徒轉正後，立即從車間調至辦公室？
“科長，這……”
老魏無奈地搖了搖頭，實在不知該如何安排，只得徵詢楊軍的意見。
“採購科的事情你比較熟悉，你來做決定吧。”楊軍初來乍到，對人事調配尚不熟悉，只能聽取老魏的意見。
“嗯，初中學歷，任採購職位……”老魏邊說邊留意著楊軍的表情變化。
老魏這位老江湖，言談舉止間總留有分寸，一旦發現楊軍神色有異，便會即刻轉換話題。
“她是我的妹妹。”
楊軍也不多言，直截了當地闡明瞭與楊梅的親屬關係。
老魏是自家人，無需對他隱瞞，何況這種關係也難以掩蓋，早晚會被人知曉，況且楊梅從車間調至辦公室本就是透過關係運作的結果，他何曾在意過將楊梅安置在何種優越崗位上？
即使將她安插在採購部門最辛苦的位置，難道別人就不會議論紛紛，指責他利用職權、徇私舞弊了嗎？既然無法堵住悠悠眾口，不如索性給楊梅找個更好的位置。
他人之口難防，隨他們怎麼說吧。
“待遇至少得是辦事員級別，以後在我們科室主要負責這方面的工作稽核。”
老魏聽罷，心領神會。
楊梅……
楊軍……
親生兄妹。
骨肉至親。
這一下子，所有疑團都迎刃而解——為何楊梅會在車間熬過那三年艱辛，為何一轉正便從車間調到了辦公室。
對於楊軍坦誠告知他與楊梅的關係，老魏內心頗為感動，科長視他為知已，顯然他當初投靠的決策正確。既然楊軍能助其妹妹調動工作，那麼日後自家閨女的事情，楊軍出手相助自然是小事一樁。
“這個稽核辦事員具體做什麼工作？”老魏追問。
這般清閒的工作，恐怕早有人佔據，若突然讓楊梅接手，難免遭人非議，楊軍必須先問清楚。
“主要是審查各類賬單，確認無誤後予以簽字，這個崗位不像其他辦事員需要盤點物資或加班，按時上下班，工作彈性較大。”
老魏笑得如同菊花綻放，竭力迎合。
“原先這個崗位是誰擔任的？”
如此輕鬆的差事，想必已有專人負責，楊軍不得不問個究竟。
“原本是我負責的。”老魏拍了拍胸脯，滿臉自信的笑容。
他當然明白楊軍此問背後的深意。
楊軍略感驚訝地看著老魏，儘管他對財會知識並不精通，但對於基本的監管制度卻有所瞭解，賬單稽核無誤後不僅要稽核員簽字，還需上級領導審批，老魏這是集稽核與監察於一身，看來採購科內部管理確實需要整改一番。
然而考慮到老魏是由一線工人提拔起來的代理副科長，這種情況倒也能理解。
“那就這樣，以後你帶帶楊梅，離職前務必讓她熟練掌握這項工作。”
無錯書吧“放心吧，包在我身上。”
楊軍在人事調令上籤下了自已的名字，隨後將其遞交給老魏，由他陪同楊梅去熟悉新的工作崗位。
楊梅瞥了楊軍一眼，嘴唇囁嚅欲言又止，終究因為老魏在場而未能說出心中所想。
待老魏帶著楊梅離開後，楊軍獨自坐在辦公桌前，回想著上午發生的一切，不禁輕聲苦笑。
這是什麼事兒嘛！
上班第一天，首次落筆簽名，竟是為了給妹妹調動工作。
即便如此，他仍然深深感激蔡大姐為此做出的努力，無論出於何種原因，蔡大姐終究是幫助了楊梅。
就算蔡大姐此次未將楊梅調到他身邊，楊軍也會設法把楊梅從易中海車間調離，他實在不願妹妹整日被他人算計。
楊軍又坐了一會兒，瞥了眼手錶，已近午餐時間。
軋鋼廠擁有數萬職工，食堂多達十幾個，其中伙食最好的要數傻柱掌管的一食堂和南易經營的三食堂。
這兩人廚藝各有千秋，擅長的菜系不同，傻柱身為譚家菜傳人，同時兼修川菜，烹製的菜餚頗具水準，每逢領導設宴，大多由他主廚。
南易雖無特別拿手的菜系，但各類菜品皆能駕馭，燒出的菜餚口感大眾化，雖然烹飪技藝稍遜傻柱一籌，但相比其他食堂的飯菜卻是美味許多。
其實楊軍可以從空間取出包子或油條當作午餐，但他轉念一想覺得不妥，畢竟這是上班第一天，他也想體驗一下食堂生活。
楊軍從空間取出先前存放的飯盒和筷子，準備去一食堂品嚐一下傻柱的手藝，剛出門，就看見妹妹楊梅捧著飯盒立在走廊裡等候他。
“你怎麼還沒去吃飯？”
“哥，這不是等你嘛，你第一天上班，怕你找不到食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