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張氏伸出三根手指,神情堅決。
“賈大媽,想要訛人也得找個像樣的藉口,念在和東旭哥一起長大的份上,今天暫且不跟你計較,你若再無理取鬧,休怪我當眾揭你的短。”
此時,後院已聚集了十餘位圍觀者。
楊軍全家也在其中。
此刻,王玉英心中焦慮,想到早上大兒子提及那房子的事,誤以為自家大兒子和賈張氏一樣覬覦這兩間房,神色緊張地望著楊軍。
一位在一旁看熱鬧的大媽勸道:
“老嫂子,別鬧了,既然這房子確實是分給軍子的,那就是他的,再鬧下去實在不好看。”
這位大媽的一席話猶如點燃了炸藥桶,賈張氏臉色驟變,一屁股坐在地上,兩手拍打著大腿哭喊道,
“大夥都來看看,易中海家那隻不下蛋的母雞聯手楊家小子,欺負我們孤兒寡母,這還有沒有天理了?我們賈家男人雖然不在了,難道就活該受你們欺負嗎?”
經賈張氏這麼一鬧騰,半個院子的人都聚到了後院。
“賈張氏又要訛人了,楊軍這回恐怕得破財消災了。”
“那也不一定,楊軍脾氣倔得很,他會輕易認栽嗎?”
楊軍看見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議論紛紛。
十幾年不見,他不願讓人誤會自已欺負孤兒寡母。
於是拿出房屋證明給大家展示,
“各位街坊鄰居,我是楊軍,昨日剛剛退伍回來,今天剛到我們軋鋼廠採購科報到,單位正好分配了一套幹部住房,我用幹部住房換取了本院的職工住房,就是為了方便照顧家裡人。”
“這房子空置多年,所以請了個師傅來維修,結果街道給的鑰匙開不了門,不得已我才砸了鎖頭。可賈大媽堅稱這房子是她家的,還要我賠償她的鎖頭。”
“來,大夥兒都來評評這個理兒。”
楊軍言罷,將手中的房產憑證在院中眾人面前展示一輪。
那證書赫然印著楊軍的大名,以及鋼企和街道辦事處鮮紅的公章,落款日期恰恰便是今日。
此時此刻,眾人都明白了,這房子確確實實是楊軍的,而賈張氏暗中換鎖,意欲佔為已有。
賈張氏察覺輿論不利,急忙辯解:
“別聽他瞎扯淡,我掛鎖那是……幫他楊家照看房子呢。”
賈張氏話音未落,一片唏噓聲起。
“賈大媽,您會好心幫人看房子?恐怕是覬覦這間屋子吧?”人群中愛湊熱鬧的閻解成叫嚷起來。
周圍圍觀的人亦隨聲附和:
“估計就是想霸佔房子,眼看無法得逞,又要拐彎抹角地敲詐錢財。”
賈張氏見輿論完全轉向支援楊軍,不禁慌了神。
“休聽楊獨苗胡謅,我賈張氏絕非那種人,我只是出於好心替他看護房子,如今反被他倒打一耙,這還算人嗎?諸位都來看看,他一個轉業軍人竟欺負我這孤兒寡母,莫不是看我家男人沒了就好欺侮?”
“哎呀,我活不下去了,東旭啊,你快來救救娘吧,把這個喪盡天良的楊獨苗帶走吧,不然我真要被他欺負死了。”
面對此景,楊軍真的怒火中燒,動輒被稱作“絕戶”,動輒要求他兒子前來擺平,這讓他實在難以忍受。
然而,他不能如同潑婦般與賈張氏爭吵,更不可能動手打人。
即便賈張氏再怎麼無理取鬧、胡攪蠻纏,他也絕不能動手。
一旦動手,他的名聲就會立刻受損。
不出一日,他楊軍動手打老人的事情必定傳遍全城,甚至可能連鋼廠的領導都會知曉,屆時領導如何看待他呢?
“老楊啊,你怎麼走得那麼早,撇下我們母子幾個,如今賈家欺負咱們孤兒寡母,真是蒼天無眼啊。”
忽然,身後傳來一聲淒厲的哀號。
眾人扭頭望去,只見王玉英模仿著賈張氏的模樣,坐在地上,兩手拍打著大腿,悲痛欲絕地哀號著。
“老楊啊,你若在天有靈,快看看吧,咱大兒子的房子就要被賈家奪走了,你若有知,就趕快帶走這個潑辣老太婆吧。”
素來性情柔弱、從不與人爭執的她,不知從哪兒湧出一股勇氣,此刻竟與賈張氏針鋒相對起來。
女子本柔弱,為母則剛。
她深知兒子對賈張氏無可奈何,為了兒子的聲譽和前程,這一刻,她也顧不得自已多年累積的好名聲。
效仿賈張氏,與她對罵起來。
眾人看著王玉英的表現,紛紛大笑起來。
顯然,今天賈張氏註定討不到好處了。
賈張氏平日裡總是拿失去丈夫、孤苦伶仃作為擋箭牌,院中的人都多少遷就她幾分,卻不曾想,這種默許無意間滋長了她的囂張氣焰。
如今王玉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公然與賈張氏較勁。
王玉英所言的確有理,老楊離世後,留下的他們母子幾個,不也同樣是孤兒寡母嗎?
楊家和賈家,同為孤兒寡母,同樣能喚起大家的同情之心。
“賈張氏,你也太過分了,居然欺負人家孤兒寡母,你還算個人嗎?”圍觀人群中閻解成再次發話。
“就是就是,楊家也是孤兒寡母的,也沒見他們出來訛人。”
院子中的人們異口同聲地贊同。
賈張氏聽到這些,瞬間暴跳如雷,手指直指閻解成:
“閻家的小兔崽子,你再多嘴,信不信我在你家門口一躺,不賠我十塊錢不算完?”
“哎呀,我好怕怕哦。”閻解成故作驚恐狀,一邊拍著胸口,一邊調侃道:“我爺爺走得早,也剩下我爹閆埠貴拉扯我們一大家子,你可別欺負我們閻家孤兒寡母。”
“哈哈!”
“哈哈!”
院中眾人笑聲四起,樂不可支。
閻解成提到已故的爺爺,分明是指閆埠貴獨自撫養全家六口嘛。
照閻解成的意思,若是人人都拿去世的長輩來說事,豈不都是孤兒寡母?
從此以後,賈張氏再想以孤兒寡母的身份訛人,便有了反擊她的絕佳理由。
過去大家憐憫她,處處忍讓她,誰知賈張氏時常以此為由頭訛詐他人,院中幾乎家家戶戶都曾受過她的坑害。
“我爺爺也走得早,留下我們這一大家子,你可別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人群中一名看熱鬧的劉光天忽然插嘴道。
劉光天話音剛落,後腦勺就捱了一巴掌。
無錯書吧回頭一看,只見他父親劉海中滿臉怒氣地站在身後。
“逆子,你個不孝的東西,你爺爺現在健健康康地在農村老家耕田呢。”
“哈哈!”
眾人再次捧腹大笑。
劉海中環顧四周,找不到順手的傢伙,乾脆脫下一隻鞋,朝劉光天劈頭蓋臉一頓狠抽。
劉光天原本只想開個玩笑緩和氣氛,卻忘記了自家爺爺仍在農村老家安好。
哎呀,這張嘴欠抽,玩笑開得太大了。
劉光天意識到情況不妙,慘叫著轉身向院外狂奔而去。
“小兔崽子,有種以後別回來!”
劉海中在後面氣得咬牙切齒地大喊。
“哈哈!”
“哈哈!”
大家再次大笑不止。
這劉光天傻乎乎的,只顧長個兒,不長心眼,自家爺爺還活著都不清楚?
還有那個閻解成,也夠損的,把院裡的孩子們都帶壞了。
大家都在談笑風生,無人再去搭理賈張氏的胡攪蠻纏,只是在一旁圍觀,彷彿在欣賞一場猴戲,越來越多的人開始指責她的蠻橫無理。
“姓閻的小子,你們給我記住,今天這筆賬沒完!”
賈張氏見大夥幾乎一致反對她,自覺討不到任何便宜,便撂下狠話:
“還有姓楊的小子,不賠我的鎖,這件事不算完!”
說完,她站起身拍拍屁股,悻悻地回家去了。
“哈哈!”
眾人再次鬨堂大笑,覺得賈張氏今天的尷尬遭遇十分解氣,似乎擊敗賈張氏的並非楊家,而是他們自已。
院中的人,哪家不曾被賈張氏訛詐過錢財?哪家未曾被她佔過便宜?
大家對她早已心生不滿,總想找機會教訓教訓她。
如今她在楊家面前碰壁,也算是替大家出了一口惡氣。
楊軍望著人群中閻解成的身影,心想他數次仗義執言,表面看似無意之舉,實則頗含深意。儘管兩家並無深交,僅是同住一個大院,平日見面也只是點頭之交,但他卻願意冒著得罪賈張氏的風險助自已一臂之力。
不過,既然人家已經幫了楊家,自已也不宜過分猜疑。
很快,院子裡的人們都散去。
楊軍將王玉英攙扶起來,送回了家,隨後又返回了新分的房子這邊。
“老五師傅,讓您看笑話了。”
楊軍遞過去一支菸,同時給自已點燃了一支。
“兄弟,這就叫笑話了?咱這院裡頭,誰家還沒個糟心事?”老五深深吸了一口煙,悠悠地噴出煙霧,滿臉不在乎的模樣,
“您這還算輕的,我們那院有個更過分的傢伙,仗著自已孤家寡人,天天跑到別人家混飯吃,別人對他連個‘不’字都不敢說,一旦你臉色不對勁,他就乾脆賴在你家,一躺就是半個月,你還真拿他沒轍。”
“真有這樣的無賴?”楊軍瞪大眼睛,滿是驚訝。
“街道辦事處不管嗎?”他問。
“管?”老五一聽這話,情緒立刻高漲起來,音量陡然拔高,彷彿那無賴欠了他債一般,憤慨地抱怨道,
“他還盼著有人管呢,那樣他就可以衣食無憂了。那些街道辦的女同志,看見他就跟避瘟神似的躲得遠遠的。”
老五臉上透著義憤填膺的神色,顯然平日沒少受到那個無賴的糾纏。
民間有言:正常人懼怕瘋子,瘋子害怕愣頭青,愣頭青又怕不要命的。
有些人倚仗著自已一無所有,無所牽掛,反正已經是身無分文,胡攪蠻纏起來,反正也沒什麼可失去的。
原本以為只有自家院落里人心機重重,沒想到別處也是這般景象。
楊軍拍拍老五的肩膀,無奈地感慨:“都是生活所迫啊。”
……
推開門,一股潮溼且略帶黴味的氣息撲鼻而來。
楊軍掩鼻而行,迅速過去把幾扇窗戶開啟通風。
這房子閒置多年,室內空氣滯悶,自然有些異味,尤其是牆角陰暗處,滋生出一層灰白的黴斑。
屋內空空蕩蕩,幾乎一無所有,就算有耗子誤闖進來,恐怕也會因為空曠而迷失方向。
當年大梗叔全家搬離時,傢俱無法帶走,便一股腦兒送給了院裡的鄰居們,加上賈張氏霸佔此屋長達兩三年,能留下什麼有價值的東西呢?
“師傅,您看這房子能否承受大規模改造?”
“嗨,別那麼客氣,叫我老五就成了,聽著親切。”
老五繞著房子仔細檢視,時不時用手掌叩擊牆面,聽到楊軍的詢問,他滿不在乎地回應道:
“瞧你說的,你們這姓氏走到哪都顯得輩分高。”
老五撇嘴笑道:“嘿嘿,你就知道輩分高了,萬一人家背後罵你一句‘老王八蛋’,那我那三個兒子豈不是跟著倒黴了。”
“哈哈!”
兩人相視一笑,暢快淋漓。
玩笑間,老五已將兩間屋子內外檢視了一遍,目光專注,沉思片刻後,他對楊軍說:
“根基還算紮實,採用的是南門窯的大金磚,住上個三百年不成問題。”
“能否進行大幅度改造?”
“當然可以,絕對沒問題。”老五點頭確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