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令楊軍難以忍受的,恰恰就是公共衛生間的狀況,那裡確實骯髒不堪,牆壁地面佈滿了無法言喻的汙穢痕跡。
蹲便器內似乎很久才清理一次,已然堆積如山,使用者只能半蜷著身體解決問題,稍不留神就可能與其“親近接觸”。
南鑼鼓巷一帶,大小四合院共計九十多座,平均每五六座四合院共享一個公共衛生間,尤其清晨時分,若不提前半小時排隊,恐怕很難搶佔到廁位。
儘管每日清晨可見公共衛生間旁排起的長龍隊伍,但實際上急需解決生理需求的遠不止這些人。
以楊軍家為例。
其母每天需提早至少半小時起床,首件事便是趕往公共衛生間排隊等候,待到輪到她之時,幾個妹妹便立刻簇擁而至。
對此現象,大家早已習以為常,哪家不是一人排隊,全家一同方便。
楊軍痛下決心,無論怎樣也要解決如廁難題。
獲得鑰匙後,他特地去自家四合院後方的衚衕檢視,得知廠裡分配給他的兩間房位於四合院的後部,屋後同樣有一條衚衕,相距約二十米處,另有一個公共衛生間。
他設想在翻修房屋時,可透過管道將衛生間與那個公共衛生間的化糞池相連,如此便能妥善處理排汙問題。
然而問題在於,挖掘長達二十米的管道,勢必要取得街道辦事處的批准。
抬眼望了望天色,估摸著此刻工作人員已下班,此事只好改日再議。
他在衚衕口向幾位路人詢問了附近擅長裝修的人,其中多人提到了一位名叫老五的工匠。
據說這位老五的手藝還算過得去,周邊不少裝修工程皆出自他手,口碑尚佳,只是有個讓人不滿之處,那就是他開出的價格通常比別人高出一倍。
手藝好,自然報價更高。
倘若定價同他人一致,又怎能彰顯自身的價值所在呢?
楊軍按照路人提供的地址,來到一座四合院,贈給一名小孩兩顆奶糖,讓他引路來到了中院的一戶人家門前。
輕輕敲了敲門。
開門的是位四十多歲的婦女,雙眼微紅,似是剛剛哭泣過。
“不好意思打擾一下,請問這裡是老五師傅的家嗎?”
中年婦女打量了楊軍一眼,沒好氣地回道:
“晦氣,不用找了,人沒了。”
死了?
怎會如此湊巧?
瞧您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樣,我還真差點信以為真了。
中年婦女見楊軍滿臉困惑,便悄悄湊近,低聲詢問:
“你……不是來追債的吧?”
“追債?追什麼債?”
楊軍察覺到眼前的婦女可能認錯了人,為了避免誤會加深,遂連忙解釋自已的來意:
“大嬸,我不是來追債的,我是想找老五師傅幫忙裝修房子。”
“裝修房子?”
中年婦女嘀咕了一聲,突然眼神一亮,轉身衝屋內喊道:“有活兒了,還不快滾出來!”
屋內響起一陣動靜,隨後走出一位面板黝黑、面容粗獷的男子,他先是貼著門縫向外窺探,而後謹慎地走出來,臉上擠出一片笑容,猶如盛開的秋菊,笑著問道:
“是裝修房子的?”
楊軍瞥見他頭髮和身上滿是灰塵和蛛網,猜想他或許誤以為自已是前來討債的,搞不好剛才還藏在床底下呢。
“老五師傅是嗎?我叫楊軍,我家就在前面不遠的四合院,最近單位分了兩間房,打算好好收拾一下,想請您過去給點建議,不知您是否有空賞光?”
楊軍取出一支大前門香菸,恭敬地遞過去並幫他點燃。
求人辦事,禮數自然是不能省的。
“嗯,好煙,夠味兒。”
老五深深吸了一口,唇齒間細細品味,徐徐吐出煙霧。
“可以啊,絕對沒問題啊。”
“現在就過去看看?”
“現在?”
楊軍看了看天色,此時已接近晚飯時間,院子裡已有炊煙升起,看來老五真是急於接活還債。
聯想到剛才初見的場景,他瞬間明白了老五的急切心情,顯然是被債務逼迫得喘不過氣,亟需找個活計賺錢還債。
“那就走吧,我帶你去看看房子。”
(
途中,楊軍向老五講述了自已關於裝修的風格和構想,然而老五並未提出什麼實質性的建議,只表示要先看了房子再說。
楊軍細想之下,覺得老五所言有理,未親眼看過房子就談論裝修風格和佈局,的確不夠實際。
因此,他對老五的印象又加分不少,認為這樣的匠人才稱得上具有大師級潛力。
此外,交談中得知,
老五本名就叫老五,並非外號,姓老,家中排行第五,所以大家都叫他老五。
老姓,雖未被列入百家姓之中,卻是個實實在在存在的稀有姓氏,主要分佈於東北地區以及佛山、新會、高要等少數民族聚居地。
老五乃是香山幫的一員,師承名家,技藝高超,手下還帶領著十多位跟隨他餬口的手藝人,且他為人熱忱,重情重義,手下的人都對他十分敬重。
不久前,他手下的一位兄弟家中突遭變故,急需一大筆錢應急,他見不得兄弟陷入絕境,私自挪用了僱主裝修房子的預付款。
後來,兄弟家中的難關渡過了,但他卻無力償還這筆裝修款項,導致僱主前來討債。
因此,這兩日他正為還款之事煩惱不已。
正值寒冬臘月,眼看就要過年了,活計自然越來越少,而楊軍的出現,意味著只要接下這一單生意,他身上的債務便可稍稍減輕些。
回到四合院,楊軍向正在忙碌做飯的王玉英打了個招呼,隨即帶著老五去看房子。
他掏出街道辦事處給的鑰匙,嘗試插入鎖孔。
然而,鑰匙怎麼也插不進去。
反覆試了幾次,仍然未能成功開啟。
老五在一旁看著楊軍手忙腳亂地捅鎖孔,眼神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
“老五,別瞎想,這確實是我要裝修的房子。”
老五默不作聲,面色嚴肅,顯然並不相信誰家的鑰匙打不開自家大門的道理。
“這是今天街道剛分給我的房子,不信你看。”
楊軍說著,拿出街道出具的房屋證明給他看。
看過證明,老五這才放下疑慮。
老五環顧四周,從牆角撿起一塊青磚,示意楊軍退後一步。
無錯書吧“砰!”
一聲悶響,鎖頭應聲落地。
……
中院。
賈張氏端坐在自家門口專心致志地納著鞋底,不時抬頭四下張望,此時正值下班時段,她特意在此等待著傻柱歸來。
午餐時秦淮茹回家給孩子做飯時告訴她,傻柱白天為領導掌勺,料想晚上能帶回些剩菜剩飯。
如今媳婦秦淮茹正在內室烹調,每當傻柱提著餐盒歸來,她總會即刻傳遞訊息給秦淮茹。
賈張氏是一位精明的婦人,她心知肚明,傻柱之所以日復一日為賈家帶來餐食,實則是覬覦她兒媳秦淮茹的姿色。
若她親自向傻柱索要餐盒,必然求而不得,但若換作秦淮茹出面,無需言語,只需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傻柱便會主動奉上。
賈張氏身為經驗豐富的過來人,早已洞察秦淮茹與傻柱間的微妙關係,兩人雖未曾有過實質性瓜葛,否則秦淮茹的一個秋波怎會讓傻柱神魂顛倒。她深知只要自已緊盯著秦淮茹,傻柱便無法遂願,如此一來,傻柱會持續為賈家提供餐食,賈家也能不斷從小事上從傻柱那兒撈取好處。
適才,她留意到楊軍攜著老五現身,同時口中還夾雜著幾聲詛咒。
“那個沒良心的楊絕戶,不懂尊敬長輩,早上遇見我也懶得打聲招呼。”
“還有,為何對那兩個敗家子又是金錢又是糧票的慷慨解囊,我家棒梗卻什麼都沒得到。”
賈張氏口中碎念不止,目光卻始終鎖定後院。
當楊軍帶著那人開始擺弄門鎖時,她頓感不對勁。
頓時面露慍色,隔空高呼:
“楊軍,馬上住手!”
言猶在耳,賈張氏那臃腫的身軀竟似燕子般輕盈,幾步便疾奔至門前。
揚手欲推開楊軍。
楊軍下意識地退避數步,賈張氏力道過大,未能剎住腳步,摔倒在地。
“哎呀,賈大媽,離過年還早著呢……”
楊軍尷尬地咳嗽了幾聲,關切詢問:
“賈大媽,您這是要幹啥呢?”
賈張氏並未察覺楊軍話中的譏諷之意,迅速翻身站起,滿臉怒容地質問:
“你撬這門鎖意欲何為?”
楊軍聞此皺眉,不悅地反問:
“賈大媽,您這是唱哪出戏呢,我撬個鎖跟您有什麼相干?”
因楊軍早上未給棒梗分發錢糧,賈張氏心中已對楊軍懷恨在心,此刻亦是一臉嚴肅地回應:
“這鎖是我親手掛上的,你說跟我有沒有關係?”
楊軍:“……”
楊軍瞬間明白,原以為街道配的鑰匙無效,原來是早被賈張氏暗中做了手腳。得知真相後,再看到賈張氏那貪婪霸道的模樣,臉色也逐漸陰沉下來。
“這是軋鋼廠員工住宅,你憑什麼私自上鎖?”
“這又不是你的房產,我上鎖關你什麼事?”
賈張氏表現出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全然不顧此舉是否合理,待瞧見鎖已被破壞,便朝著楊軍齜牙咧嘴地叫囂:
“姓楊的,今日若不賠我十塊錢,此事不算完!”
一把鎖最多不過值三毛、七八毛錢,賈張氏卻開口就要十塊,簡直是漫天要價,不知自已吃了幾碗乾飯。
“賈大媽,我尊稱您一聲賈大媽,咱們能講點道理嗎?”楊軍忍耐著情緒解釋,
“這房子是軋鋼廠分配給我的員工住房,您用自家的鎖鎖我的門,這算怎麼回事?”
自從老梗叔一家遷出後,街道已收回房屋,閒置已有多年。
前些年,賈張氏暗地裡更換了鎖頭,打著如意算盤——趁房子無人居住,等到棒梗長大後找個藉口搬入,再找易中海大爺從中周旋,逐步將房屋據為已有。
久而久之,賈張氏視此房為賈家所有,決不容許他人染指。
此刻聽聞楊軍聲稱軋鋼廠已將房子分配給他,彷彿心頭被刺了一下,面色立時變得難看起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賈張氏蠻橫地大聲反駁,
“這裡明明是員工住房,而你卻是幹部,你說這房子是你的,誰能相信?”
對此質問,楊軍冷淡回應:
“賈大媽,廠子裡如何分配住房難道還需徵詢您的意見不成?”
聽到楊軍的話語,賈張氏愣住了,她私心想霸佔這間房子的心思豈能公諸於眾。
面對楊軍的反問,賈張氏滿腹委屈,瞥了一眼損壞的鎖頭,
繼續強詞奪理,
“既然房子是你的,那就賠我鎖頭的錢,十塊錢,一分都不能少。”
聽到賈張氏的話,楊軍不禁冷笑。
“賈大媽,如果我在你家門口掛把鎖,你會不會砸掉它?”
“肯定砸!”賈張氏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我砸了你的鎖頭,讓你賠十塊錢,你肯不肯給?”楊軍緊跟著追問。
“當然……不給,憑什麼你鎖我家門。”
賈張氏面露尷尬,後面的話越說越小聲。
她這才意識到落入了楊軍設下的陷阱。
“總之,你砸壞了我家的鎖頭,至少得賠……五塊錢。”
“最多三塊,不能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