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家的孩子，生得真是粉雕玉琢！”
既跟了進忠，年世蘭便已經認了一生無子的命。
見了孩子，便難免眼熱。
也不問嬿婉的身份，徑直上前便要去逗弄孩子。
她不知道進忠和嬿婉之間的事，黛玉卻是知道的。
且這節骨眼上，炩貴妃出現在這裡，定然是有重要的話要說。
如此想著，黛玉便一把拉住了年世蘭。
“走吧，你陪我先去瞧瞧史老太君。”
“大晚上的這般折騰，也不知她老人家身子受不受得住。”
天未亮，春料峭。
雖不讓人覺得寒冷刺骨，卻仍能察覺到幾分涼意。
進忠走到嬿婉身側，為她擋住了吹來的冷風，握著她冰涼的小手道：
“這麼冷的天，怎麼帶著孩子出來了？”
“事成之後，我自會去尋你們。”
望著進忠眉眼間的擔憂之意，嬿婉抿唇一笑，臉上透著幾分幸福的意味。
“自這孩子出生後，你還沒有好好瞧過她，我特地將她帶了出來，好讓你抱一抱。”
說著，便要將孩子放入進忠懷中。
無論是面對爾虞我詐的朝堂，還是面對千軍萬馬的戰場，進忠都從來沒有慌張過。
可如今瞧著這比麵糰還要軟的嬰兒，進忠卻慌得手腳都不知道該如何擺放。
嬿婉和香菱教了他好幾次，他方才小心翼翼地摟住了這一團香香軟軟的小嬰孩。
幸而這孩子足夠乖巧。
即便是不大舒服，也沒有半點哭鬧。
甚至可能是感受到了血緣的羈絆，還咧了咧小嘴，衝著進忠露出了一個小天使一般的笑容。
見此情形，進忠只覺自已的心都要化了。
這可是他的第一個孩子！
“明月皎皎，這封號配咱們小明月，也算是勉強合宜！”
嬿婉見進忠如此疼惜女兒，臉上的笑意與幸福之色更甚。
天倫之樂固然幸福，可卻也不能耽誤了正事。
她上前一步，拽住了進忠的衣袖，低聲道：
“皇上臨死之前留下了聖旨，且如今宮中一切事情皆由太后主持。”
“你不管要做什麼，都千萬要小心謹慎。”
太后雖平日不大管事，可卻萬萬不能小瞧了她。
畢竟若無她的扶持，皇帝當年也不可能登臨帝位。
“放心。”
進忠點了點頭，抬手點了點懷中小嬰兒的鼻尖，輕笑道：
“我都已經安排好了。”
瞧見進忠如此鎮定，嬿婉原本躁動不安的心，也奇蹟般地安定了下來。
……
庚戌十三年，五月二十四。
皇帝頭三已過，滿宮之內，入目皆縞素。
眾臣數次提及新帝之事，皆被太后用各種由頭堵了回去。
可新舊罔替。
人人都想從其中分一杯羹。
太后即便德高望重，身份非凡，也彈壓不住天下人的野心。
“國，不可一日無君。”
“先帝已去，便該儘早扶持新帝上位才是。”
“太后娘娘一而再地推三阻四，莫不是生出了牝雞司晨的心思？”
王子騰拱手而立，眼中卻寫滿了挑釁。
一旦計劃實現，他們王家便一躍成為大乾最有權勢的世家，而他手中所能掌握的權力，更是堪比帝王！
如此想著，他的心跳得極快，呼吸都不由得粗重了幾分。
“牝雞司晨？”
太后聞言，徐徐勾起嘴角，露出了一抹冷淡的笑容。
渾濁而疲憊的眼眸中劃過一絲輕蔑。
她在前朝後宮沉浮了那樣久，這些臣子心中的那些小算盤，她自然清楚。
只是皇帝駕崩之前，她已勸著皇帝寫了聖旨。
君權神授，父子更替，井然有序。
這些人想渾水摸魚，不過只是痴心妄想！
“皇上駕崩前，已立下傳位聖旨，放在了正大光明牌匾之後。”
“諸位若是不信，大可以一起去瞧瞧。”
此言一出，眾人面色各異。
皇帝不過只有三個皇子，這傳位聖旨上的人是誰，用腳指頭想都能猜到。
只是那一位，當真有坐上龍椅的才能嗎？
文不成武不就，又無才無德。
莫不是天亡我大乾？
“太后娘娘，微臣斗膽猜測，這傳位聖旨上的人，應當是大皇子吧。”
兵部尚書拱了拱手，面上露出一抹嘲諷之色。
“恕臣直言！”
“大皇子十三歲時，便流連於秦樓楚館之地，甚至曾下過賭坊，在輸完全身的銀兩後，又亮出自已的身份，逼賭坊老闆將銀子盡數奉還。”
“十五歲時，還未迎娶正室，貼身丫鬟便先懷上了身孕，大皇子恐被皇上訓斥，竟命人將那丫鬟杖斃，偷偷丟到了亂葬崗。”
“如此不學無術，又毫無擔當之人，豈能登臨為帝？”
大皇子從小到大做出了不少荒唐事。
可有太后，皇后為他遮掩，這些事情終究只有少數人知道。
如今猛然便掀出來，立時便引起了一陣軒然大波。
“荒謬，荒謬！大皇子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我本以為大皇子只是平庸了些，倒也不失為一個守成之君，誰料他私下裡竟鬧出了這樣的事！”
“若讓這樣的人登基，豈不天下大禍？”
竊竊議論之聲傳入太后耳中。
即便尊貴如她，也不由得變了臉色，扭頭死盯了皇后一眼。
沒用的東西！
不是說過，凡這些事的知情人，若不能完全拉攏，便一定要斬草除根嗎？
為什麼還會鬧得沸沸揚揚？！
太后深吸口氣，朗聲道：
“皇帝遺旨如此，諸位難道要造反嗎？”
頓時，眾人都閉上了嘴，低下了頭。
造反這頂帽子一旦扣下來，便是滿門抄斬之禍，即便心中再有異議，也不好在此時嗆聲。
王子騰皺了皺眉。
這老女人著實有些心計與手段，怪道當年能夠扶持自已的兒子登上皇位。
不過大皇子不堪大用是真。
即便太后能夠舌燦蓮花，也未必能夠說動所有老臣，一同扶持大皇子上位。
一定還能找到機會！
……
義忠親王的眼中劃過一抹嘲諷之色。
滿朝文武，竟全都被一個女人的一句話給嚇住了。
著實好笑！
他抬手比劃了一個手勢，示意自已的人準備動手。
就在這時，進忠忽然站了出來。
他並不行禮，一雙眸子直勾勾地盯著太后，面上掛著一抹似笑非笑的嘲諷之色。
“太后娘娘，這數十年來，您難道不會夢到太宗皇帝指責您魚目混珠，倒反天罡，混淆皇室血脈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