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愣住了。
只能聽到低沉的喪鐘,以及黃紙被焚燒所發出的“噼啪”聲。
一陣風徐徐吹過,香燭的氣息縈繞在眾人鼻尖。
“琅琊王,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南安郡王眨了眨眼。
方才那句話,每個字他都能明白,可合在一起,他卻聽不懂了。
或者說,不敢聽懂。
義忠親王一改往日的淡然模樣,三步並做兩步走到了進忠身邊,拽住了進忠的衣袖。
“說啊,你查到了什麼?”
“說啊!”
說話間,義忠親王的面容近乎猙獰扭曲。
他在皇帝的壓迫下苟延殘喘了這麼些年,臥薪嚐膽地積蓄著自已的力量。
甚至不惜刻意中毒,和送自已的妻兒老小去死。
現在卻告訴他,皇帝根本沒有皇家血脈,根本就不配坐上那個位置。
這讓他覺得,自已的一生好像一個笑話!
太后愣怔了片刻。
她的眼神慌了一瞬,又很快定了定神,做出一副憤怒的模樣來。
高聲道:
“放肆!”
“哀家乃是太后,你竟敢空口白牙誣衊哀家!”
“快來人!”
“將進忠拖下去,杖斃!!”
反正事情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了,即便進忠能夠捕捉到一些蛛絲馬跡,也絕不可能拿到確鑿的證據。
只要不承認,便沒人能定她的罪!
太后吞了吞口水,微微揚起下巴,做出了一副高貴且不容侵犯的模樣。
然而御林軍卻並未行動。
御林軍副統領站了出來,目光復雜地望著太后。
抬起手,將手中的繡囊亮了出來。
“這繡囊是隆科多觸柱而亡時,緊緊攥在手心中的,我去向宮中的老嬤嬤們打探了。”
“這繡工,幾乎和太后娘娘的繡工一模一樣!”
聽聞此言,太后倒是將心放回了肚子裡。
這點子證據,算得了什麼?
“捕風捉影!”
“哀家已有二三十年未拈針線,憑什麼說這香囊是哀家繡的?有人模仿哀家的繡工給哀家潑髒水也並非不可能。”
“哀家如今已是一把年紀,不知琅琊王是何居心,竟要誣衊哀家。”
“副統領,你當真要跟著他胡鬧嗎?”
太后望向副統領,眼中閃過一抹威脅之色。
副統領輕咳一聲,將頭扭到了一邊,壓根不去看太后的臉色。
若沒有十足的把握,他又怎會倒戈琅琊王?
下一刻,夏守忠捧著一堆邊緣發黃的信走了出來,面露痛心疾首之色。
“這些信乃是太后與隆科多來往的手書,其中道明瞭二人的首尾。”
“奴才特地比對了字跡,確實無疑!”
這時,又有一宮女走了出來。
她二話不說,便咬破手指,跪在地上寫起了血書。
先帝的貞嬪曾親眼目睹太后與隆科多有私,卻由於太后和隆科多位高權重,而她人微言輕。
又尋不到切實的證據,便一直未能告發。
誰料,太后惡人先告狀。
狀告貞嬪算計自已流產,將貞嬪弄到了冷宮,永世幽禁,還命人拔了貞嬪的舌頭,打斷了她的手腳。
而她在伺候貞嬪時,貞嬪費盡心機地告訴了她此事。
她裝作不識字,並主動服下啞藥,才勉強保住一條性命。
書至此。
這宮女的手指已隱見白骨,面色更是蒼白如紙。
這些話在她肚子裡憋了十來年,今日終於能夠昭告天下,當真快哉!
人證,物證俱全。
太后踉蹌了一下,猛地坐倒在地。
她知道,今日她即便舌燦蓮花,也無法改變形勢。
“不,不!”
她搖了搖頭,好似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般,高聲喊了起來。
“無論哀家做了什麼,皇帝是無辜的!”
“他都是先皇的親兒子,是大乾當之無愧的皇帝,他的子嗣也該是大乾的新帝!”
然而,根本無人理他。
幾個位高權重的老臣當場翻看起了那些信。
信裡的衷情互訴與靡靡之言,簡直令人咋舌不已!
若不是字跡無疑,誰敢想這些信竟然是太后寫給隆科多的!
片刻後,幾名老臣相互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林如海當即開口:
“這些信,自太后娘娘入宮,至隆科多自戕前都沒有斷過。”
“且其中也提及了男女床笫之事。”
“天降禍於我大乾,皇室血脈確實是被玷汙了!”
此言一出,便斷了太后最後一絲指望。
什麼太后之尊,家族之榮。
全沒了!
從今往後,她便成了最卑賤低劣的罪人,一世如履薄命拼來的榮華富貴,全部都成了泡影!
大皇子兩股戰戰,不住搖頭。
“不可能,不可能!”
“怎麼會這樣?”
“我是正統的皇室子孫,是身份尊貴的大皇子!”
即便他紈絝不堪,卻也知道眼前的情形有多麼糟糕。
他向後退了兩步,轉身便欲跑。
然而下一刻,便被御林軍摁倒在地。
皇后徑直衝了上來,拽住太后的衣領,不住地搖晃,眼中寫滿了憎惡與憤怒。
“你這個蕩婦,你怎麼可以做這樣的事情!”
“毀了,都被你毀了!”
看著這兩個女人演的鬧劇,進忠皺了皺眉。
“送皇后,太后回宮。”
眼前還有正事,誰有功夫看兩個女人扯頭花?
義忠親王眼神複雜,心中更是複雜。
他萬萬沒想到,竟會是眼下的形勢。
皇帝疑心重,上位後便尋著由頭大開殺戒,將自已的兄弟殺了個七七八八。
整個皇室宗親中,血脈最為純正的,便只剩他一人。
追求了一生的東西,如今竟然唾手可得。
義忠親王自嘲一笑。
剛欲出聲時,王子騰便搶先開口:
“太后恬不知恥,與隆科多通姦,混淆皇室血脈,如此一來,庚戌帝這一支血脈自然都做不得數了。”
“對於新帝的人選,諸位心中可有打算?”
朝中元老相互對視一眼。
國不可一日無君!
身為大乾的肱骨之臣,國之頂梁,即便皇室現在沒了嫡系的主事人,他們也要在皇室中選個合適的人推上去。
守護皇室血脈,安定大乾江山,乃是他們的畢生之責!
“事到如今,恐怕只能請義忠親王登臨帝位,主持大局了!”